搜索
路程的头像

路程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04/12
分享
《沉默的孤独》连载

第一十一章 求学的孤独

1

秋高气爽的季节本应该在田地里劳作,但薛岩却有点心不在焉。经历了雨的洗礼,大棚里的一切物品都需要重新修整。薛岩看到杂草丛生的大棚不免有些担心,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这些农活也就又落到柳欣的手上了。弯着腰,拿着锄头一点一点的将杂草除去,然后在一点一点的将所有的竹竿架好,一个人听着收音机,一个人迎着朝阳一个人伴着落日。

这几日薛岩精神状态不好,无论是杨华来找他还是薛晓璐让他读书,他都心不在焉,有的时候做了这个就忘了那个,想起了这个就忘了那个。柳欣让他就送水,他也会忘记,结果柳欣一上午没有水喝。

“岩哥,准备好了吗?”杨华吃过早饭就来薛岩家,他看起来特别的高兴,在他看来,自己又有了一个新的环境,也许会有一个新的变化了。

“我还没有准备呢。”薛岩说,“再说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每次上学都是柳欣给薛岩准备,这次开学也不例外,柳欣早就为薛岩准备好了上学的物品:被子、水杯、皮箱,还把薛岩最喜欢的磁带也带上了。

薛晓璐的物品和薛岩的一样,早就准备好了。

“岩哥,咱们去街上(街上和上街都是一个意思,都是表示到城镇里去的意思)吧?”杨华对薛岩说。

“我不去,我一会还要到大棚里去呢。”薛岩说。薛岩没有让杨华陪自己去,他需要在这一段时间陪陪柳欣,单独的陪伴。薛岩也知道再过这几天以后陪伴的时间就更短了。他想利用这段时间再好好的陪伴一下,此时的薛岩特别留恋少时的时光,特别怀念被柳欣吊在树上打的时光。薛岩也明白,往后的日子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柳欣老了,老的再也舍不得打薛岩了,也打不动薛岩了。

“杨华,你自己去街上吧,今天就不陪你了。”薛岩跟杨华说,“姐,我们去大棚吧。”

“你不和杨华上街买东西了?”薛晓璐问薛岩。薛晓璐想让薛岩给她买点书回来,也顺便让他也选几本。买书的钱都是薛晓璐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她从不乱买东西,也不打脸充胖子。据她的同学说,她性格孤僻,不喜欢和人交流,喜欢独自一个人行动。但是在薛岩看来这都是表象,她只是懒得搭理这些世俗而已。

“你今天到街上,还可以给我买几本书。”薛晓璐对薛岩说。

“我今天真的不想去,要不明天吧。”薛岩回答说,他看了一眼杨华,又对这薛晓璐说:“姐,你到底去不去大棚?”

“去,你稍微等我一下。”薛晓璐回自己的屋里,简单的穿了一件旧衣服。对着杨华说:“杨华,今天你自己去街上吧,我和薛岩去大棚里了。”

“好的,那我们明天再去吧。”杨华说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就走了。薛岩看到这个帽子是新的,鸭舌帽,戴在头上特别的精神,薛岩想要是自己能有一个这样的帽子多好了,真精神。其实薛岩也有很多的帽子,但多数都是凉帽,干农活的标配,要是带着耍酷,那就会被人笑话了。

薛晓璐和薛岩带了一大瓶茶水过来,打开盖子能看到里面下的茶叶,但从外面是看不到了,已近被茶锈包围了,这个杯子已经用了好久了,柳欣不舍得丢,也就这么一直用着。

到了大棚,薛岩看到柳欣弯着腰,右脚有节奏的踩着铁锹,然后双手一用力将铲下的土翻了一个跟头,又用铁锹将土块敲开,尽量将土块敲小,脖子上挂着一条白毛巾在上下晃着。

“妈,来喝点水。”薛岩喊了一声。柳欣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对于突然的声音还是有点小惊吓。

“你们先在墙根(大棚的墙根)歇一会。”柳欣接过薛岩递过来的茶杯说。薛岩想这句话本应该是自己说话来,被柳欣抢先一步说了,说的自己脸都红了,看着柳欣满头的汗水,该歇一会的不应该是柳欣吗?

“薛岩,你去给妈拿一个座位过来,歇一会。”薛晓璐安排薛岩把门口的凳子拿过来。这个凳子在这里有些年头了,底下的部分长满了鲜苔,薛岩找了一个干净的垫子铺在上面,搬了过来。

“妈,过来歇一会儿吧。”薛岩跟柳欣说。

柳欣停了下来,坐在薛岩搬过来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珠,看着薛岩想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晓璐,不要着急,这几天就能把学费给你。”柳欣边擦汗边对着薛晓璐说。

“我知道了,妈。”薛晓璐说,“这些就当我借的钱吧。”薛晓璐想说,这些钱就当是自己的嫁妆,但又觉得不妥,就改口说是自己借的钱。

柳欣听了微笑了一下,说:“你要是这样算的话,我是不是要把之前在你身上花的钱和你算一算?”

薛晓璐不吱声了,她觉得这个话题好沉重。

对于柳欣来说,她能做的就是照顾孩子的脸面,别的孩子有的,她们也要有,不管是好是坏,是大是小,只要有就可以。别的孩子没有的,她们也应该要有,比方说:骨气。现在,不要在乎衣服、食物的多少,等她们有了知识,一切都是常事了,到时候想少都由不得她们。

薛晓璐和薛岩对了一下眼睛,是不是该干活了。

“妈,今天我们要做什么?”薛岩问。

“今天你们就在这里陪我聊天就好,其他的都不用做。”柳欣说。

“啊,那怎么行呢。我们就在这里拔草吧。”薛晓璐抢先一步说。

“那你们就把这一片的草拔了吧。”柳欣指着眼前的部分草说,“没有拿花露水啊?草里的蚊子特别多。”

“还真的没有带”薛晓璐说。

“没带。薛岩你去买一瓶吧。”柳欣给了薛岩十块钱,让他去买一瓶。但是薛岩没有接。

“我不去,就这样就行,我穿着长裤呢。”薛岩说什么也不去,他觉得在这里很好,哪儿也不去。

“你去吧,顺便出去溜溜,这里都是蚊子。”柳欣还是让薛岩去买。

薛岩总是说自己不怕咬,或者推辞让薛晓璐去买,薛晓璐也觉得走路累,说什么也不去。

多年以后,他们在聊起这件事的时候,柳欣说:当时是想让薛岩借这个买东西的事,好好的休息一下,别到了学校的时候累着。柳欣一直认为,脑力劳动要比体力劳动累,脑力劳动特别费脑子,容易伤神。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总是会叫读书人“书呆子”的原因了。在这一点柳欣一直不这么认为。

有些事情,柳欣不会直言告诉他们,一般都会让他们自己领悟。再说了,柳欣也不是一个善谈的人,农村老太太没什么知识,不善辞令。薛岩和薛晓璐都是聪明孩子,能理解自己的“计谋”,但是谁都没有上钩,也许是他们不想上钩,也许是上钩了,但最后放弃了。

薛岩低着头在那里拔草,此时的薛岩多么想变成一棵小草,等到“春风”一来,就可以“又生”了。不需要买卖,不需要交易,只需要一阵风、一点雨、一点土壤就可以随风环游世界,落地生根。薛岩把上学当成了买卖,当成了可以交易的场所,你交多少学费就学多少知识。薛晓璐告诉薛岩:有些知识,不是你交学费就能学到的。例如:农业知识,你不交学费,妈妈也会教你,但是你又不学,所以学多少不在于你交的学费多少。

薛岩和薛晓璐没有交流,他们各自拔着草。

柳欣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她感觉肩膀不舒服。薛岩和薛晓璐并没有看到柳欣揉肩膀,柳欣也故意躲了一下。这是老伤了,因为长时间的劳累会加重它的疼痛,柳欣并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受伤的肩膀,怕他们担心。

薛岩继续低头拔草,偶尔起身活动一下。他说:舒展一下腰部真舒服啊。

“你还是去外面看看吧,草一会再拔。”柳欣说。

“我不出去,我还是在这里吧。”薛岩回答说。

“薛岩,帮我把那边的水杯拿过来。”薛晓璐跟薛岩说,但是薛岩没有理会薛晓璐,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薛晓璐向薛岩的方向扔了一把草,刚好砸在了薛岩的脚下。

“你干什么啊?”薛岩好像被吓到了一样,吃惊地喊了一句。

薛岩突然吃惊的嗓音,也惊住了旁边干活的柳欣。

“怎么了?”柳欣问薛岩。

“没什么”薛岩回答说,“刚才我姐扔了一把草,刚好砸在了我的脚面。”

“你说你,怎么这个不小心。”柳欣指着薛晓璐说。

“刚才喊薛岩不答应,我才向他扔了把草的。”薛晓璐并不接受柳欣的批评,她认为,刚才和薛岩说话,他不吱声就是不礼貌。

“我刚才在想事情,所以才没有听见。”薛岩说。

“那你想什么事情?”薛晓璐紧接着问。

“不告诉你。”薛岩说。

“不告诉我,那就是故意的了呗。”薛晓璐噘着嘴说。

“随你怎么想。”薛岩说。

柳欣停了一会儿,又揉了一下肩膀。她觉得这次也能挡住,但还是被薛岩发现了。

“妈,你肩膀不舒服吗?”薛岩问柳欣。

“没事啊。”柳欣说。

“我看你经常揉这里,是不是抻着了?” 薛岩问。

“真的没事,你拔你的草吧。”柳欣微笑着说。其实,薛岩能看的出来,柳欣是在强忍着。薛岩不明白,明明是很痛,为什么要强忍着,难道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就要强忍着吗?这就是所谓的母爱吗?

看柳欣不想说出来,薛岩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他觉得继续追问,柳欣也不会告诉他事情。薛岩向薛晓璐的旁边移了一点,说:“姐,你看妈经常揉肩膀,是不是肩膀受伤了啊?”

薛晓璐向柳欣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没有受伤啊?”

“我怎么看,妈经常揉肩膀呢!”薛岩肯定的说。

“没有啦”薛晓璐说完这三个字,眼里含起了眼泪。她实在是不想欺骗薛岩,但是又忍不住不把实情告诉他。

“你说啊,到底怎么了?”薛岩着急的想知道实情,急切的问。他早就猜到了柳欣和薛晓璐似乎在隐瞒什么。

“好吧,那我告诉你。”薛晓璐说,但又看了一眼柳欣,“其实,妈的左肩早就受伤了,有一次在大棚墙上干活,一不小心从上面摔了下来,幸好下面有水,这才没有受大伤,因为摔下来,慌张,起来的时候,踩到泥滑倒了,这才撞到旁边的木头上,摔伤了肩膀。”

“这事咋就没有告诉我呢?”薛岩伤心激动的问。

“你正在冲刺阶段啊,怕你分神嘛。”薛晓璐回道,顿了一会说,“再说了,告诉你,你也帮不上忙啊。”

薛岩没有回答,他觉得自己亏欠了许多。听完薛晓璐的话,他觉得:这倒是实话,自己正在复习阶段,他们肯定不会告诉自己的,就算是告诉也要等到自己考完试再说。但是,话又说回来,薛岩倒是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自己的母亲受伤了,竟然不知道,而且所有人都瞒着自己。

薛岩一个箭步跑到柳欣的面前,脸上充满了内疚。

“妈,这个学我不上了,也不让你再这么劳累下去了。”薛岩哭着说。

“怎么了?这是。”柳欣还故作镇定。

“你们都瞒着我。”薛岩边哭边说,“我道现在才知道你受伤的事。你从上面掉下来,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怕我伤心还是怕我考不好,你都受伤了,就算我考上了,有什么意义吗?别人会怎么想:会说我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儿,自己娘都摔伤了,也不来看看。”

柳欣一听,猜到薛岩什么都知道,这有点出乎柳欣的意外。刚才还好好的干活,怎么突然就知道这件事了呢。柳欣本想干完这几天活,等薛岩去上学了,自己再去看看医生。

“不是想瞒你”柳欣说。站在一旁的薛晓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们两个在对话,又后悔自己把这件事情告诉薛岩。

“不想瞒我,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把钱省下来,给我交学费,你自己疼着身体,难道我交的就心安理得吗?”薛岩还是不停的哭泣,眼睛里含着泪水。

“好了,别哭了。”柳欣用粗糙的手指替薛岩擦眼泪。柳欣也知道,她好久没有看到薛岩哭过了,这还是4到5年来的第一次,他特别的要强。从来不咬别人一口苹果,也从来不随便接受别人的可怜,他总是自己一个人站起来,用成绩说话。兄妹两人都能考上高中,是自己家祖坟冒青烟啊,这要是在以前,想都不敢想,能上学就不错了,还有机会靠高中。

“这个学我不上了,我看没必要了。”薛岩突然应声的说了一句。

“什么?”柳欣感到很吃惊,在旁的薛晓璐也很吃惊。薛晓璐刚开始上学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她也不想上学了,想减轻点家的负担,自己要是能出去打工,还能够补贴家用,并且自己还能供弟弟上学。现在弟弟又遇到了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不想上?”薛晓璐问薛岩。

“不想上就是不想上,没有为什么。”薛岩很肯定的说。

“那你不上,总的说个理由啊?”薛晓璐还在问他。

“没有理由,就是不想上了。”薛岩撅着嘴说。

“啪”柳欣一巴掌打在薛岩的脸上,薛岩双手捂着脸。

“你不想上学,你为什么不想上学,你知道多少人上不了学吗?”柳欣突然大声的喊起来,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自暴自弃,因为自己而退出。

“多少人想上都上不了。不是因为钱的事,而是因为自己没有考上。我供你们上学,多少人在后面眼红,多少人又在后面指指点点,你们知道吗?”柳欣越发的生气。

柳欣吐了口痰,似乎稍微的缓和了一下。“我为什么这么拼,就是不想咱们薛家被人看不起,就是想让外人看看,你们多么优秀。只要是你们想上,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上学,你们要争气。”

空气似乎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吱声。

薛岩慢慢的停止了抽搐,他也在思考,自己刚才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薛家出了一个高中生就已经烧高香了,已经给薛家长脸了,自己上不上无所谓;但是话又说回来,自己在上高中,不更是给薛家继续长脸嘛,一门两学子,也是很不错的啊,但就是苦了老人。

柳欣看薛岩慢慢的静下来,自己心里也难受了。她不该打孩子的,毕竟孩子还没有说出理由来。在农村,凡事都要讲究一个“理”字,这个“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时间、环境的不同而改变的。薛岩没有讲出自己的理由,自己就动手打他,确实有点不妥,但是眼看自己的孩子误入思想的歧途,自己不一巴掌惊醒,也不对啊。

“儿啊,刚才是娘的不对,不应该打你的。”柳欣又开始心疼薛岩。

“你为什么不想上学?”薛晓璐问停止哭泣的薛岩。

“我也想上,谁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薛岩说。

“那你怎么说不想上学了?”薛晓璐继续问薛岩。

“你没看到咱妈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嘛,这要是咱们两个不在家,咱爹不及时回家,在地里出现危险怎么办?”薛岩说。“家家户户都在干农活,谁会注意到咱家的大棚啊。”

这些事情,薛晓璐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她觉得自己要学好本领才能让父母脱离黄土地,才能有走出去的机会。在这里,没有任何的机会,所面对的就是日复一日的劳作,收成好一点就好一点,不好就讲究一点,不知道所谓的希望在哪里,一眼就望到了自己的坟头。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咱家的未来在哪里?是在咱娘的身上吗?是在咱爹的身上吗?这些都不是,是在咱们两个的身上,他们吃了一辈子的苦了,不想再让在咱们两个吃苦。”薛晓璐说的似乎有点激动,不时的拍打薛岩的肩膀,希望薛岩能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重任。

薛岩也知道这些道理,但是现在在他的脑海中,什么都比不上一个健康的母亲在自己身边。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不想再让自己的母亲受苦受累了。

关于上学不上学,薛岩没有明确的说。他看到了满是膏药的肩膀,看到了疼的直不起腰的柳欣的痛苦样子。在这里他认为自己不上学是对的,管它世俗的眼神,管它扬眉吐气,在这一瞬间都与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他需要的是一个健康的母亲。但是面对世人的眼睛,上好学才是最有骨气的事情时,薛岩又陷入了深思。

2

薛岩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就一个包,里面除了黄家驹的几盘磁带,就剩几件换洗衣服了,这是柳欣重新为薛岩买下的,她觉得出门在外需要一身干净的行头。

杨华早早的在外面等候薛岩,今天是报道的日子,杨华的父亲觉得这是一个很庄重的日子,不能迟到。柳欣想去送薛岩上学,但是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却又不敢去送。

薛岩背起了包,三步两回头。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家了,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更不知道自己走后,家里会是什么样子。

柳欣站在门口,看着薛岩和薛晓璐,满脸充满了微笑。

杨华早就想去上学了,他在家玩够了,就想换一个新的环境。他背了崭新的背包,从款式和颜色来看,很适合他。

突然,薛岩转了身朝柳欣跑过去。

“扑通”一声,跪在了柳欣的面前。看到这一幕,柳欣脸上的笑容也褪去了,她努力的压住自己内心的痛苦,真是“临时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啊。

薛岩磕了三个响头。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在外面争口气。他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想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时候的薛岩,像脱缰的马,又像发倔的驴,又像飞翔的鹰。可是,谁也没有看透他的内心,他多么渴望自己能有最亮的灯塔来照亮自己。

薛晓璐在一旁都看呆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弟弟会有这样的举动,她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弟弟,她总觉得自己能引导薛岩,但是在人格塑造、世界观影响等方面自己真的驾驭不了薛岩。

杨华的父亲也惊呆了,他看了看杨华,又看了看薛岩,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两个人。这两个孩子他是看着长大的,但是对于今天的举动,他也是第一次见识。他知道薛岩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自己的孩子要向薛岩多学习。

“你看看薛岩,你再看看你,今后有你学的。”杨华的父亲对着杨华说。

“我知道啊,所有薛岩才是我的哥哥啊。”杨华说完又冲着薛岩喊,“走了,哥。再不走就赶不上汽车了。”

薛岩起身,看了看柳欣,背着书包就走了。这一刻柳欣压不住自己了,眼里“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孩子出息了,像展翅飞翔的雄鹰,终于能飞了。薛晓璐开始上高中的时候,柳欣也没有这样哭过,也许是因为还有薛岩陪在身边,就算一周回一次,那是在镇上,自己每隔5天就能够见到啊。可是现在呢?想见也见不到了。必须每隔一个月才能见到。

“杨大哥,就拜托您把他们送到学校了。”柳欣抹了一下眼睛,跟杨华的父亲说。

“你放心吧,两个孩子交给我就放心吧。”杨华的父亲说,“薛岩这孩子真有出息,将来一定能成才的。”

“借您的吉言吧,希望他好好学习。”柳欣边说边又擦着自己的眼睛,将最后一丝眼泪擦掉,“杨华也是有福的人,这孩子也聪明,点子也多,希望他们能分到一个班,也能互相照应。”

“但愿吧。”杨华的父亲说。

柳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从大变小,最后消失在汽车里。薛岩坐上车的一瞬间,又看了看自己的家,发现家门口还是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柳欣,她一直望着他们上了车,然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才慢慢回到屋里。

3

9月的阳光真好,小院也特别的美。一进门的地方柳欣种满了茄子、芹菜、辣椒,长势很旺。柳欣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着熟悉的床,熟悉的饭桌,自己却吃不下任何东西。曾经这里有一家人的欢声笑语,有兄妹两个的嬉笑打闹,还有不好好吃饭时的训斥。但是,从今天开始,一切都改变了,家中就只剩下柳欣和薛大峰了。在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柳欣和薛大峰的两人世界。

她坐在椅子上想,养孩子有什么用?一眨眼的功夫,都飞走了。她的内心也是矛盾的,一方面想让自己的孩子留在身边,舍不得他们离开,但是留在身边又不会有什么出息;一方面又想自己的孩子尽快离开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鸟儿早晚有离开巢的时候,早离开和晚离开的结局是一样的,都是离开。

柳欣强忍着自己,她不想自己闲下来,这样就会闲出问题。她需要找活干,她找了一块抹布,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擦了一个遍。每擦一个地方她都要默念一下,这是薛晓璐几岁用过的玩具,那是薛岩几岁照的照片,这是什么时候做的家具,那是什么时候买的茶具等等。她不想闲下来,她要试着调整自己的情绪。

这一天她没有吃一点东西,也不觉得饿。每每停下来,家里空荡荡的,就会想起两个孩子在身边的事情,虽说有让人讨厌的地方,但也有让人开心的地方,这一上学,就不知道能在家里待多久了。

薛岩找了一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了下来,看着熟悉的树木快速的向后跑,心里不是滋味。这些树很想念自己的家,所以才会跑的这么快。出了村口,再往北数三个大棚就是自己家的大大棚了。大棚旁边的小路,薛岩不知道走了多少次,柳欣更是走过了无数次,她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这里的人,但是今天柳欣没有出现在大棚的旁边,她肯定在家里哭泣呢!又或者在家里忙碌呢。薛岩不敢想,他怕自己收不住自己的内心。

薛岩也知道,离家的第一天是最难熬的。

“姐,你说咱妈在家里做什么呢?”薛岩问旁边站着的薛晓璐。

“不确定,我猜在家做饭呢!”薛晓璐回答说。

“我猜肯定不是”薛岩说。“我感觉妈一直坐着呢。”

“为什么啊?”薛晓璐不解。薛晓璐很清楚,每次薛岩去上学,柳欣都会很开心的,感觉自己的孩子有出息了,至少没有耽误学习,也还算是一个优秀的孩子。薛晓璐不解的是,薛岩为什么说柳欣会坐在家里。

这个疑惑,她们两个都不知道,也只能靠猜测的。薛晓璐感觉柳欣会在大棚里干活,因为大棚里的土地必须尽快的翻完,这样才能腾出时间来养苗、嫁接、移栽。土地翻完以后会有一段暴晒的过程,柳欣说这样的土地没有细菌、害虫。

也许是坐车时间久了,他感觉不舒服,就换薛晓璐过来坐。在拥挤的汽车里,换个座位也是很困难的,你挤我,我挤你,还不友好,不知道为什么。

薛岩抓着扶手,想着柳欣一个人在大棚里干活,心里就难受,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孙悟空,只要是自己拔一根毫毛,然后一吹,就可以变出成千上万个自己,就可以替柳欣干农活了。薛岩感觉得出来,柳欣特比喜欢自己围在她的身边,哪怕是薛岩调皮捣蛋也乐意。这下估计安静了,没有人和她说话了,在大棚里,也许只有收音机陪伴了。

薛岩看着外面的建筑,各式各样,自己见过的,没见过的,这下都统一见到了。他想起了曾经学过的文章--乡愁,这首诗是余光中先生的作品,薛岩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小时候的“余光中”。

乡愁

余光中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看着外面的景,薛岩不自觉的背着这首诗,这才刚离开家半个小时,思绪早已飞回了家中。

车停了,薛岩和杨华到学校了。崭新的一页,也就在这一刻翻起。不管未来怎样,至少这一页在这眼前了,这本书要怎么书写,就看自己这三年的努力程度了。薛岩忘不了自己离开家时的情景,就算过去一年、二年,甚至三年,也不可能会忘记。薛岩对杨华说:弯弓射雕成英雄。杨华说:好的,哥。

薛晓璐还要继续坐车,她在另一所高中,尽管都在同一个地方,但是两所学校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面。

薛岩和薛晓璐打过招呼以后,薛晓璐就走了,车是不等人的,要是错过了,就要再花额外的钱,薛晓璐舍不得,况且由杨叔叔在这里安顿他们两个,自己也不用担心。薛晓璐让薛岩常给家里打个电话,哪怕一分钟也好,免得柳欣一个人在家里想念。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