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季玲的追悼会在医院的大礼堂进行,同时在全院线上直播。一尺的黑色照片上挂着黑纱。哀悼的音乐循环播放。因为疫情,到礼堂参加现场会议的人数做了限制。
路莹莹一看到照片上笑容灿烂的管季玲,就想放声大哭。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牛院长主持追悼会,党委书记龚敬亭致悼词。并宣布了在全院开展向管季玲学习的决定。
路莹莹坐在前排,她想找到管季玲的家人,问问可以帮他们做点儿什么?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路莹莹的父母。就问坐在她旁边的井柘:“护士长,怎么没看到玲玲的父母?”
井柘答:“因为疫情,院里和他丈夫商量后,先通知了她在江东市打工的弟弟管季岩。弟弟说先别告诉父母,怕老人家接受不了。”
路莹莹说:“她老公和弟弟在哪?我想见见他们。”
井柘说:“院长旁边坐的就是。沉住气莹莹,散会后我和你一起见他们。”
追悼会快结束时,牛院长说:“院党委决定,追认管季玲同志为烈士。上报省卫健委后当天就给予了批准。管季玲同志的骨灰将被护送至江东市烈士陵园永久保存。各科的党组织要把向管季玲同志学习这件事抓好 ,制定切实可行的措施。”
院长宣布散会后,护理部主任郝玉欣、护士长井柘和路莹莹一起走上台,她们想再送管季玲一程。刘松和管季岩也走上台,他们一个抱照片,一个抱骨灰盒,跟在牛院长身后,从郝玉欣、井柘、路莹莹身旁经过。
路莹莹看了一眼管季玲的照片和骨灰盒,觉得这个时候上去给刘松和管季岩打招呼不合时宜,就目送他们从身旁走过。
刘松和管季岩抱着骨灰盒和照片在牛院长的指点下,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牛院长和龚书记也坐上了那辆黑色的汽车。路莹莹和井柘上了郝玉欣的车。
天空阴阴的,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很低。汽车如甲壳虫一般缓缓而行。四周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路莹莹看了看窗外路两旁的树木上的积雪,想起了那年跟着管季玲去她的家。
路莹莹在城里长大,奶奶和姥姥家也都住在城里。只在电影电视里看到过农村的风貌,她觉得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有真的牛、羊、鸡、狗、猪,还有真正的树林子,和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应该是比城里出门就是汽车,抬头就是高楼的这种场景有趣的多。
临近毕业的那一年,春节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路莹莹忽然想跟着管季玲去她家看看。
礼拜五的下午一放学,路莹莹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征得她同意,就跟着管季玲上了长途汽车。靠窗而做的路莹莹,也是像今天这样隔着玻璃向外看,看到的也是路两旁的树上挂满积雪。她和管季玲边说边笑。今天她还坐在车上,而管季玲却已经成了装在一个小盒子里面的一捧骨灰。人生真是千变万化的啊,谁也不能料到哪一天会发生什么。
路莹莹擦擦泪水,将目光收回。
汽车在烈士陵园的路边停下,车上所有的人都下了车。骨灰迎接仪式在骨灰堂外面的场地上进行。奏国歌、向烈士默哀后,陵园的工作人员接过骨灰和照片送往骨灰堂。管季玲的骨灰盒放在被安排好的位子上,路莹莹记住了那个编号是0136,眼泪又一次模糊了她的眼睛。
弟弟管季岩站在骨灰盒的前面低头不语,久久不肯离去。
刘松把放在骨灰盒前面的照片又抱了起来。陵园管理的工作人员轻声地问:“老师,你怎么又把照片抱起来了?”
刘松用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回:“我不能让玲玲待在这阴气重重的地方,骨灰盒上有一张小照片了,这一张我要抱回家放在我的书房,工作累了看看这照片儿,可以给我鼓鼓劲儿。”
陵园管理员没再吭声,郝玉欣和井柘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领神会,瞬间泪目。
路莹莹一直跟在管季岩身后,见他站在骨灰盒旁边低头啜泣久久不肯离去,走上前劝慰:“弟弟,你姐姐已经离开咱们了,再哭她也不会回来了。我们想想她生前最盼望的是什么?帮她完成吧。”
管季岩泪眼朦胧地扭头看了一眼路莹莹,认出是跟着姐姐去过自己家的姐姐最要好的同学。就擦干眼泪,跟着路莹莹走出了骨灰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