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海春最近的确陷入撕心裂肺般的苦痛之中,整天食不知味,失魂落魄,犹如行尸走肉。
那晚,挨了杨颖两个耳光后,堵塞在心里的万千愁绪反而一下子消散了许多。当时,他想,这一场变故后,他和杨颖正好可以冷静下来,彼此把各自内心杂乱的思绪认真理一理。汤海春希望杨颖经过冷静地思考,会正视他们之间的爱情。汤海春甚至企图杨颖能原谅他的过去,能像所有少男少女一样,在充满阳光的天地里自由自在地恋爱一回。然而,这只是他的单向思维,是一厢情愿。因为,一连几天,汤海春都没有杨颖的任何消息。他忍不住对杨颖的思念牵挂,不得不主动打电话给她,然而,手机里传来的却是语音提示:此号码是空号。
汤海春以为拨错了号码,再次拨打了杨颖的手机号,依然是同样的提示语。
汤海春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有种坠坠的感觉。他直接去沐春路梅花香里三单元601室敲门,门开了,露出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还算是有点礼貌,问:“找谁?”
“找杨颖。你是谁?”汤海春预感到了什么。
“对不起,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杨颖。”那中年男人说。
“你说什么?我找错地方了?我看是你进错了地方吧?这就是杨颖的家,你怎么会在这里?”汤海春显得激动而烦躁,睁着通红的眼睛,说话的语调明显变高变硬,仿佛是要跟人决斗似的。
“哦!我看你可能是误会了,也许这里曾经是你要找的杨颖的家,但现在我是这儿的主人。我于昨天通过中介买下了这栋居室。你还有什么疑问吗?”这个中年男人算是斯文有耐心。
汤海春那颗心由热变冷后,猛地往下坠落。他似乎明白了——杨颖是真的不想再见他了。
黯然神伤的汤海春不甘心,跟他的辅导员请了假,坐火车追到北京杨颖的学校。
杨颖的系主任告诉他,杨颖于一周前办理了退学手续,去了美国。
汤海春一下子惊呆了。他曾听杨筱竹说过,杨颖的母亲车祸去世后,她的父亲便去了美国,不久,便娶了她人为妻。杨颖去美国,可能就是投奔她父亲了。
从北京回来,汤海春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沉默寡言,从那时起,每天晚上都到那家嘉华饭店把自己灌个半醉,然后,趁着半醒半醉的意识开始给几家生活杂志写稿,以这样的方式排遣着心中的离愁别绪。
这些日子,他时常于晚风习习、万物沉睡、夜空浩渺的夜晚,独自一人来到沐春路梅花香里三单元楼下徘徊、踯躅。尽管知道,现在的601室已经易主,但仍然觉得那还是杨颖的家,心中不知多少次默默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真是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
汤海春心中残存的那个能见到杨颖的最后的信念却被后来杨颖寄来的一张照片击得粉碎。那是汤海春从北京回来后的第二个月,突然收到从美国寄来的信件。信封上的文字全是打印的。汤海春怀着激动、不安、期盼等复杂的心情撕开信的封口,但令汤海春感到大失所望的是,他并没有看到杨颖的片言只字。信封里面除了一张照片,什么都没有。仔细端详着照片:一个穿着燕尾服的西方男人,看上去足有五十岁,中间的秃顶恰如一块溜冰场,四周的头发像一圈铁丝网,怀里搂着一个穿白色婚纱照的年轻女子。这个年轻女子正是他日思夜想、牵肠挂肚、彻夜难眠的杨颖。照片上的杨颖依然的婉丽娉婷、娴静端庄,只是明显憔悴瘦弱。
汤海春看了照片,一切都明白了。杨颖,亲爱的,你为了斩断跟我的情丝,又何必作贱自己,嫁给一个半拉老头呢?
汤海春感到一阵痛彻心扉,不得不将自己深深的遗憾埋藏于心底。
杨颖寄来的那张照片深深地刺痛着汤海春,差不多有近半年的时光,才从失去杨颖的离情别绪以及从失去杨筱竹的哀戚之情中走出来。
一转眼,已初入社会,进入毕业前的实习阶段。由于这一年来,海春已经为多家报刊写过文章,这使他在业内已小有名气,因而,尚没毕业,便被全国各地数家传媒单位包括一些时尚杂志社邀请加盟,最终,汤海春选择了在北京发展。他认为,将来要从事媒体工作,北京是首选,这里回旋的余地广、发展机遇多。他实习的这家华兴通讯社,便是一家官方媒体机构,说是实习,实际已经签订了意向就业协议。
通讯社的领导对他很是看重,特地安排一个头脑灵活、颇有经验,又颇有能量的稍长于他的同龄小师傅领着他。这小师傅叫钱塘,已在通讯社工作了两年。他并不知道汤海春的家庭背景,上班没几天,就拉着汤海春说:“兄弟,听说你很能写,小小年经,就在多家报刊发表过有质量有见地的文章。你这知名度可比我还响亮啊。”
“师傅,那都是虚名。在你面前,还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学生。”汤海春谦虚地说。
“跟你说过几回了,以后不兴叫师傅,如果钱塘叫不出口,就叫钱哥,免得把你我兄弟之间的关系掩盖在彬彬有礼的虚伪中。”钱塘热情地咧嘴一笑。
“得嘞,以后就叫钱哥。”汤海春又略一沉吟,笑着对钱塘说,“感觉‘钱哥’好像不顺口似的,要不叫师哥,师哥比较上口。”
“好吧好吧。就叫师哥吧。”钱塘大大咧咧地说,“我跟你说啊,小师弟,你刚才说得对,你写得再多,名头再响,那也是虚名。这年头,光顾着埋头码字,是码不出名堂的,得有这个。”钱塘说着,伸出右手,做出一个搓麻将自摸的动作。
汤海春当然知道,他的这个动作的含义是指弄钱。
钱塘哪里知道,他眼前的这个小师弟乃是金都市堂堂银河集团的股东之一,汤家的二少爷,他最不缺的就是钱。但汤海春没有暴露自己富二代的身份,而是假装好奇地问:“那请问师哥,如何弄钱?”
“钱是好弄,只要你听我的。”钱塘神秘地一笑说。
“我一定听师哥的。”汤海春一副认真对待的神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