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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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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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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树》连载

第三十一章

四月变为五月,五月变为六月,夏季携带着烈日嚣张地来临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个夏天,连樱桃树都察觉到了这一点。密不透风的绿叶象征着生命的活力、顽强与不屈,依然硕大的鲜红樱桃在提醒着人们,在毁灭真正来临之前,我们仍然要倾尽全力去绽放我们本可以绽放的美丽光芒。任何生命都有终止的那一天、那一刻,无论如何,我们都应竭尽全力地去完成每一个生命与生俱来的使命——让生命有价值、有意义,好好活着。

永不缺席的拉煤车早已完全摧毁了水泥路,起初舒适、平坦、干净的水泥路如今已变成了如雾霭般尘土纷飞的碎石路,我们也早已习惯了那些蛮横的拉煤车的存在。村子西边的土地在夜以继日的掠夺下,已形成了一个紧挨着另一个的巨大的天然泳池,在炎炎烈日的夏季,那里便成为了我们的公共浴池。

在这个夏天的午后,孩子们经常会聚集在这里,我和三弟由于地理位置的临近,常常可以挑选到最佳的游泳区,我和三弟的衣服也可以放在最干净的地方。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在那个不知羞耻的年龄,一群赤身裸体的孩子们在大地母亲的血液里清洗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我们躲在可以折射阳光的清水里以驱走热汗与暴躁。各个泳池之间只隔有一道薄薄的土墙,我和三弟往往就在土墙处休息。有时,我会背对着过往的车辆与行人将我的双臂搭放在土墙上;有时,我会坐在土墙上面朝着破碎的水泥路,任由过往的人们一览无余地看着我的身体。

强烈的太阳光断裂在柔弱的清水中,在稍有距离的远处,挖掘机和拉煤车停放在那里,只要工业文明仍在睡梦中,这片土地永远都是安安静静的,期间只会响起几声孩子们的喧闹。在清如泪水的泳池里,我们这群赤身裸体的男孩们放肆地享乐于其中,大地母亲的尊严被我们抛在脑后。我至今仍会感到恐惧,我不知道会在哪一天,大地母亲的惩罚就会施于我的头上,整日惶惶不安的生活令我生不如死。

这片土地上的人类文明开始衰落,在这个夏天,我已看到有多户人家选择早早地离开了这片土地,可最令我感到痛心的却是,他们离开时的轻松和愉悦,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的遗憾和不舍。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心里很清楚,等待着他们的是更具现代化、城市化、工业化的楼房、是更便捷的交通、是更繁华的市镇……在这段时间里,我的情绪总是很低落,每隔几天我就能看到一户人家的离去。其实,我早已被告知,离开这片土地是迟早的事情,但当分离的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内心深处的悲凉与酸痛仍然令人难以接受。这就如同在我的父母回到我身边的第一天时起我就已经知道,我的父母会在过完年后不久的某一天再次离开我一样,当他们真的离开我的时候,泪水还是会止不住地从我的双眼流出。那些率先离去的人们所留下的空房,很快就破败了,人类文明的气息在岁月的消逝中渐渐消散。或许,不!是肯定会有那么一天,曾亲眼目睹过这片土地及其所创造过的文明的所有人都会成为时间的过客,但文明和真相永远也不会离我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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