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红的炉火

     文/广杰

上个世纪70年代，我初中毕业分配到天津重型机器厂（原天津铸锻件厂）铸钢车间清整工段氧化皮组。组里突然来了几个新分配来的学生，师傅们都很高兴，因为年岁大的即将退休，最年轻的师傅也大我们十几岁。组长让一个师傅带我们去仓库领工作服和劳保鞋。

所有铸钢车间职工一律发放帆布白色工作服和鹿皮大头鞋，白色帆布工作服为了隔热，大头鞋（老师傅对工作鞋的爱称）穿在脚上也能起到保护脚的作用，每天与热钢件打交道，当脚下的钢件温度高时鞋底冒烟不至于把脚烫伤。再有“大头鞋”鞋头硬挺的部分，假如钢件掉在脚上可以起到减轻负伤的作用。

发放新帆布工作服那天，我还和小伙伴到照相馆拍了一张纪念照，送给同学，彰显我是一名炼钢工人，别提多神气了。自己留的那张，现在也不知道放到哪儿了。

氧化皮组的主要工作就是毛坯件加热处理，第一天，我透过黑色防护镜看加热炉的钢件，望着不断燃烧的火焰，钢件由暗色到慢慢变红过程，知道了经过热处理的钢件能进一步提高锻造件的内在质量。

刚分配到组里，组长就给我们安排了“一对一”学徒师傅，而我和师兄两个人一个师傅，因为我们师傅最年轻，再有能带我们干热处理的师傅人手少，也不好安排。组长安排让下放到组里技术人员，每天给我们讲一点热处理知识。给我讲课的师傅是北京钢铁学院毕业的技术员，他讲了正火、退火、回火、淬火一些基础知识。但好景不长，又搞起了运动，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发表批判文章，“反对“技术第一”错误思想，也冲击到我所在的班组，组长就再也没安排这位技术员给我们讲课了。可我一个初中毕业生，本来文化基础就差，根本就弄不明白这些专业知识，问也不敢问了，又怕给戴上走“白专道路”的帽子。自己就上早班，下班后到天津图书馆去查资料，终于知道了热处理方面的一些基础知识，晶体结构的变化和机械性能的关系。了解了热处理基础知识后，清楚了热处理对提高钢件内在质量的作用。工作中非常认真地按要求去做。每天早班装炉根据技术员下达的工艺，安排调整加热火焰及抄录加热温度的变化；中班继续加热，然后根据工艺让钢件冷却下来。回想那段刚刚接触毛坯件热处理的时光还是很快乐的。

因为在学徒期间我们参与了天津第一台6000吨水压机毛坯件的加热处理。我也第一次知道锻工车间，蒋子龙师傅所在的车间加热炉台数比我们车间多，比我们铸钢车间炉体体积也大。还知道热处理车间有井式炉给“五零七”高炮做淬火处理，技术要求非常严格。我更感到自豪，因为做一个热处理工进行的这道工序非常重要。

后来清整工部厂房建好了，整个工段都搬到新厂房，氧化皮组也搬过去了。氧化皮组划分成两个小组，一个是热处理组，一个是入库组。我蒙入库组组长“厚爱”调到入库组，结束了我钟爱的热处理岗位。

在入库组每天工作简单，溜氧化皮和装运钢件到成品库和半成品库，内心的无聊和装运钢件危险天天困扰着我，使我看不到任何希望，离开这里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后来我调到供应科，告别了在铸钢车间的日子，投入到一个新的工作岗位。

调到供应科以后本来安排我跑业务，但我刚从车间出来，什么原材料知识也不懂，就找领导申请到仓库“实习”，没想这一“实习”就是十年。我在仓库被科长认命为配套库库长，回想起来这不同寻常的十年，让我收获满满。不仅增长了知识，而且学会了物资管理，还提高了自己综合工作能力。

1987年，天重厂主要燃料，煤炭供应出现了问题，调运不进来煤炭直接影响水压机车间的生产。供应科主管科长找到我，让我通过我家亲戚关系，帮忙解决此难题。厂长王兆振跟我认真谈了这个事情，我就走马上任担当起天重煤炭采购催发业务工作。我退休后在《中老年时报》发表了《催发煤炭》一文，简单叙述了一下。随着一列列车皮煤炭缓缓驶进天重厂区，煤炭源源不断的供给，通红炉火的熊熊燃烧，让我充分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没辜负王兆振厂长对我的厚望。随着企业改革进一步推进，促使企业改制，我含泪离开了天重厂，但在我任职煤炭采购催发工作中，各个相关企业对我的鼎力支持，让我想起来就感到非常亏欠他们。天重那通红的炉火是这些企业员工生产的价值，因天重厂资金周转困难，在我充当天重厂煤炭采购员期间，所欠货款无力偿还的结局，一直装在我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人生能有几回搏，留取丹心照汗青。天重厂那通红的炉火刻印在我的心里，熊熊燃烧不曾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