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天过后断断续续下了几天的雨,酷热的天也好像进入冷藏模式,大地一片凉爽,空气顿感清新,感觉很是惬意。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悬挂的雨帘,勾起了儿时雨天的回忆:儿时的雨天特别和小学课文《送雨衣》里那个雷电交加、大雨如注的插图相吻合,闪电刺破长空,骤雨倾盆而泻。记忆中儿时的雨下的是昏天黑地、酣畅淋漓、大势磅礴。
当天边的零星云朵堵住了焦人的烈日后,然后逐渐堆积,不一会儿乌云就开始翻滚,闪电紧接着闷雷,人们知道一场大雨就要来到,田里的男人婆姨们便争相往家赶,他们要回去赶紧收拾晾在外边的衣物,他们要回去圈住刚出窝的鸡崽,他们要回去往纸窗外挂起用厚布缝衲的窗帘,他们要回去帮着放羊的娃子圈住那些不进圈的羊,他们要回去往家里抱做下顿饭的烧火柴。时间不长,乌云就压低到了树梢上面,雨腥味弥漫了云层下的空间。一阵风刮过,往回赶的小孩子便高声叫着:“风是雨的头,屁是屎的头”,不一会儿雨便随风报到。一道闪电,一声炸雷,瞬间的狂风暴雨便充斥了整个世界,强风裹挟着雨点在与屋墙激撞后有几丝冲进了家里,炕边的煤油灯火苗便开始摇曳,有点像《聊斋》电视剧里的情景。大人们趁着难得的时间美美地睡上一觉,以放松极度疲乏的身体,孩子们则在门框边的脚地下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一排排的雨幕,脑袋上不时落几颗随风吹来的雨珠,然后滑落至嘴里,带着咸咸的味。雨点急躁地拍打着地面,溅起阵阵水花,积起的水不再留恋这块降生的地方,开始瞅睹着低洼的地方欢快流走,留下一滩松软的稀泥。
记忆里那时的雨总是会下很长时间,等天放晴的时候,村子里已成了水的世界,大壕里、小沟里、沙湾里、低洼处到处都是。我们村里有一条绕经各小队呈“几”字形流向最后流入巴音淖儿(湖名,位于图克镇达汉庙嘎查)的大壕(排水渠),每到雨季,地形高处的水便寻低而下,汩汩地泛着水沫打着小浪汇入于此,所以村里积水主要靠这条大壕流出,同时也切断了人们出行的路。人们出行时路经大壕,就得绾起裤管脱下鞋,赤脚淹腿地淌着急湍的河水慢慢过去,过去后河水早已打湿了衣服。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村民们在村委到乡政府的公路与大壕相交处建了全村唯一的桥,这座约十五米长八米宽的砖混桥就是我当时见到的宏伟建筑了,听修建这座桥的老乡说当时根本没专业人员,乡亲们筹款集物后靠着自己的砖瓦工经验建成,结构非常坚固。当年我每次路过此桥时,总要逗留着看建桥时留在桥头的字迹,看桥体石灰砖墙的坚久牢固,想像着当年建设的壮观场面,涌动着对乡亲们勤劳智慧的敬仰,直到现在这座小桥仍在新修建的油路面上默默地承担着疏水功能。当然也有“大河有水小河满”时的情况,那时候便会有出不去的水漫过壕道,冲进田野,闯入村户,这就是让农民担心的“水淹”。印象里经常天不明就有小队长挨家逐户的通知让每家出劳力去放水疏洪,我也因为假期等原因偶尔出工。虽然队长看我无干活之躯心生怨气,但也碍于情面不好发作。放水时候大家一起沿着大壕行走,性格相投的人们便张家长李家短的说着话。村长就是最大的现场领导,哪里出现堵水现象便指挥人拓宽深挖壕道让水快流而下,哪个村庄里有积水便新辟小壕将水引出。等水顺利通过全村后,大家如释众负,村长便下令宰只羊在人情门户好的农户家炖着犒工,肉大伙吃了,头蹄杂碎便留给主家当作杂沓补偿。
雨后的中午,小孩们会相聚着来到沙梁下聚起的清水湾里,猛猛地玩上一中午,水性好的扎猛子、仰浮、狗刨,抖进了威风,像我这种旱鸭子就是在水边扑腾几下,捏着鼻子将头硬沉入水中,冷不防还要灌两口水。有时也会突发其想,找两个当时大人小孩都时兴戴的绿军帽浸湿后吹起来,然后手抓着浮帽脚拍水面进深水区转个来回,也算过把游泳的瘾。玩够了就躺在灼人的沙婆上让烈日狠狠地晒着,更是一种烫并舒服难得的享受。最让我们盼望和欣喜的是大雨将鱼塘冲开,对于捞鱼的事我们是乐此不疲,既找乐趣又解馋。那时候在河里浸水捉鱼的都是半大小子,也不乏有些中年人加入其中。人们站在大壕齐腰深的水中,手持柳筐逆流而站,眼急手快地将随水而来的鱼拦在筐里,然后来个筐中捉鱼,到收工时便是筐满篮满凯旋而归。那些天里每天煮一大锅不放任何调料的鱼,人们过足了吃鱼的瘾,于是乎人吃的、猫吃的都是鱼,吃不完的便倒进了猪食盆。想想现在人们渴望上好佳品天然绿色鱼,我们不禁会哑然失笑,那时候我们曾浪费过何许?
儿时的雨天在我的记忆里是深刻的:有过被雷电强击昏迷两天起死回生的经历,有过和父亲在荒野砍柴被暴雨逆灌天地无助的感觉,有过在姐家屋檐淋塌龟缩墙角彻夜无眠的惊吓,有过赵家圪崂溃坝夜听怒涛狂吼晨见肆虐无阻的场面……
睹物思人,触景生情。看着窗外的雨回想着那时一幕一景,我更加思念儿时的清纯伙伴,思念年少的童真快乐,思念成长的滋味经历,更思念离世十年忠厚宽仁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