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日常叙事书写普通百姓的寻常生活一一马金莲短篇小说巜1987年的浆水和酸菜》读后

在第7届鲁奖获奖短篇里，马金莲的《1987年的浆水和酸菜》是最令我感觉亲切的一篇。

作家是以女性的精细，饱蘸情感的笔触描绘了一幅生动逼真的大西北农家日常生活图景。

近年来的小说创作，似乎正在以日常叙事取代40后50后作家惯用的宏大叙事，“鸡毛蒜皮”“瓜长蔓短”正在成为小说写作之正宗。此中尤以女性作家更趋臻境。马金莲这篇小说即是典范。小说以“卧浆水”“醃酸菜”作载，正是以一些“鸡毛蒜皮”“瓜长蔓短”，“凑”成了趣味、韵味、意味说不尽道不明的一幅“农家乐”。

其间最令人感叹的是小说由物到人由人到物的自然切换。即以小说开头一段为例：故事以童稚视角叙述，从二奶奶来“我”家讨浆水说起切入“浆水和酸菜”的正题。不仅写了制作酸菜、“卧浆水”的全过程，也写了爷爷和二爷爷、奶奶和爷爷、母亲和爷爷、奶奶相互复杂、微妙、亲情显在的关系。总之是纵横捭合，左右逢源，进退有据，收放自如。

但凡好小说，精彩的细节总是如一些珠串儿让你捉摸不尽的。这小说里状物的细节状人的细节各呈异彩，尤以那些有关人物相互关系的细节更是韵味无穷。如写奶奶与二奶奶：围绕二奶奶自已不卧浆水却年年来“我”家讨浆水，奶奶是颇有嫌厌之色，甚至还甩脸子拒绝的，可当新浆水卧成，奶奶却又亲自端盆送浆水去二奶奶家，“一来叫二奶奶一家赶紧尝一尝新浆水。二来等于在告诉二爷一家，可以继续来我家要浆水吃了，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小说通过爷爷将新上身的一件珍贵皮衣转送二爷爷御寒，二爷爷竟理直气壮接受了还心安理得不再归还的细节将俩老弟兄间的深情厚义及二人不同的个性生动做了展示。通过“我们”几个不谙世事的小孩编了爷爷奶奶的顺口溜儿“呱呱牛，海巴巴，爷爷把奶奶揣一把”，母亲听见不制止，反怂恿“我们”说得更直露些：“母亲转过脸来，眉眼跳跃着，有点坏，说：你爷爷把你奶奶揣一把？揣哪儿了？你们看见了吗？/她的口气有着纵容我们的味道。/我们顺杆子往上爬……可是当爷爷突然出现时，“母亲赶紧狠狠咳嗽两声，试图用咳嗽声压制我们的放肆”等等，把爷爷、奶奶、母亲和“我们”之间祥和而谐趣的关系写得活灵活现。最后，小说浓墨重彩写了爷爷和奶奶常拌嘴却又恩爱有加的老夫老妻关系：爷爷干完活回家直喊渴，“老婆子啊，快给我舀一碗浆水来，渴死了，心都干透了——/奶奶双手端一碗清凉凉的白水来了，我们家的蓝边粗瓷碗，像一个清爽干净的女人，肚子里荡漾着一池清凉，看得炕角的猫也动了心，薄刃片一样的红舌头一亮一亮舔着小巧的嘴唇。/奶奶双手一直递到爷爷面前，爷爷不接，埋下头就在奶奶手里牛喝水一样一口气喝干了一大碗。喝完了摸一把胡子上的水珠儿，长叹：从头发稍儿舒坦到脚后跟了啊老婆子——这一趟啊，可把我老汉一把老骨头累散花了——”这些细节可真叫精彩绝伦呢！

这小说的标题有点让人困惑：为什么是“1987年的”，而不是“1989”或“1990年”的？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