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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维颖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文学评论
2019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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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处于两难境地的悲苦

——重读刘庆邦短篇小说《月亮风筝》 

刘庆邦真是乡土题材小说的“铁笔圣手”。短篇小说《月亮风筝》是他发表于2011年的作品,今天重新展读,我竟先后几次鼻子发酸,两眼不由掉下泪来。

小说写一个名叫咸山矿的煤矿发生透水事故,六名矿工被大水淹没。矿方为了逃避责任,偷偷为每位工亡矿工家属付了三十万元赔偿金,采取私了的办法,隐瞒了事故。小说主人公任海生的妻子马天英因为在“私了”协议上签了字,受矿方恫吓,不敢对别人说起丈夫死亡真相,甚至在自已的儿女、父母、婆婆面前都不敢表露出内心的苦痛来。当年关到来,别人家外出打工男人陆续回家,儿子、女儿、父亲、婆婆口口声声朝她念叨任海生,村里熟人见面就朝她打问“海生何时回家”,“海生为啥过年也不归家”时,她不是虚与委蛇,就是“顾左右而言它”,要不,就是强装笑脸,假话应付。而在背了人时,内心的痛苦便化作泪水一泄而下。小说写道:

初一到了后半夜,年作为传说中的一种怪兽,在疯狂了一天之后,终于有所收敛,进入了疲倦期。炮声偶尔还会响起,听来渐行渐远,像是从阳间走到阴间去了。天仍然是晴天,月亮却一点儿也看不见了。直到这时,马天英躺在床上,以被蒙脸,才哭了出来。据民间的说法,人一旦死去,不管死在哪里,灵魂都会回到家里来。按这样的说法,她的丈夫任海生这会儿应该在家里。她闭上眼睛,仿佛真的看见了丈夫。丈夫像以往每次回来时一样,正深情地看着她。她在心里唤着海生说:你总算回来了,你心里还有你的孩子吗?还有我吗?还有这个家吗?!这样说着,她的眼泪再也包不住,从眼皮底下像泉水一样冒了出来。眼窝盛不下不断涌出的眼泪,眼泪便顺着两侧的眼角,流过鬓角,再流到枕头上。为了不让两个孩子听见,她不敢哭出声,只是任眼泪无声地涌流。她似乎看见,海生的脸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一闪不见了,一闪又回来了。她说海生,你怎么不说话,你真的走了吗?!人不能这么狠心。你说走就走了,不知道我的日子是咋过的,哪一天都像一年一样难熬啊!海生你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儿走。这样说着,她痛上加痛,喉头那里鼓动得厉害,有一种声音似乎要喷薄而出。她扭过脸来,把嘴埋在枕头里,才把哭声憋了回去……

一方面,马天英亟需对亲人说出丈夫死亡真相,她压在心底的痛苦亟待喧泄,而且她深知纸里包不住火,一个活人突然不见了,真相迟早是要大白于天下的道理,另一方面她又害怕矿方“追回三十万赔偿金”,想要信守诺言。如此,她内心的痛苦因为反复的受压而更加剧烈。

处于两难境地的悲苦是人生最大的悲苦。

作为一出悲剧,小说采取一系列艺术含量很高的行文技法将悲情渲染到浓得无法“化”开的地步。主要者有:

小说以“月亮风筝”为题,是以这种风筝之圆之喜庆之吉祥反衬全作核心事件的悲苦;

故事时间背景设置在春节来临之际。是以年的喜庆反衬马天英内心的悲苦;

以一双儿女对父亲何时回家过年的反复追问,马天英无言以对的尴尬渲染悲剧气氛;

以村里别人家外出打工的男人纷纷归家反衬马天英娘母子的孤寂;

以父亲和婆婆对丈夫的“埋怨”、担忧、念叨,还有海生堂哥的疑问反复激发马天英内心的悲苦;

小说结尾处事情真相被揭露,村长带记者来访,而马天英陷入更深的两难境地,让悲剧氛围更其浓重。“事情的升级是任海生的哥哥和任海生的母亲联名把马天英告下了,一告她隐瞒任海生的死讯;二告她独吞三十万元的赔偿金。”

是对人心人性的书写,也是让马天英的悲苦更其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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