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军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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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军祥（甘肃定西）
一
宁远，说远就远，说不远，就不远
巴掌大的地盘，四面环山
抬头看天，左边是北山，右边是南山
一条干枯的河床，废弃的闸阀塔架
横垣着酷瘦的孤影，河岸两边
正午的阳光，像真理一样照亮这方水土
依旧玉米绿，小麦香，土豆圆
说到爱，亲人就走在你的面前
说到宁，这里曾做过多少次道场
车祸，上吊，溺水，猝死时有发生
人们习惯虔诚地供着神祗的香案
盼雨祈年，祈求吉祥和平安
大地的珍珠，塞外迟到的春天
大德年间的肃王府，分界驻牧的安定苑
八盘山下，是我栖身的家园
身后跟着牛羊的队伍
翻过山梁，翻过历史的尘烟
三个苑马寺：马营、牛营、羊营
赤脚赶路的人，内心飞翔的火焰
都是岁月洒下的一粒粒珍珠
沟壑，如万马奔腾的姿势
遍地，是牛羊啃噬的影子
逍遥自在，极尽丰茂青草之欢
二
推开小镇的大门，牛营店
蟾姆山下，千年的驼铃声响
一直笼罩着传说，大漠孤烟
那是一封丝绸古道的信笺
不知吸引了多少鹰群雁旅
我只知道，新石器的石刀
辛店的陶片，齐家的丝线
在这里劈开了荆棘与暴戾
多少个日出日落与阴晴冷暖
多少次天灾人祸与兵荒战乱
羊，终于抱住了这里的青草
牛，舔绿了这里的春天
马，纷鬃如雪地奔跑着
纵横着驰骋着，最后留住了
心之炽燃的一汪葳蕤草原
炊烟，经年的泪水与血汗
感动着这里的种子和雨点
那些满地满坡植物
如他们蓬乱的头发
牛的弯角，羊的雪毛
一条干涸的苦水河
一到雨季会发出隆隆的声响
小镇才有了秀色可餐的经年
三
这里的鸟雀，是季候的天使
最早到达的那一只，我们的祖先
从远古的沙漠里衔来的甘泉
是谁，揣着星辰徘徊在河岸
是谁的脚步，一路蹒跚
唤醒了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是谁在这里破译一颗种子的密码
是谁打开谷物亘古未变的灵感
其实，更黄的那一页像是一部家谱
周遭与故事，躬身桑麻的图案
一定是用最好的羊毫写成的诗篇
四
也许是某个黎明，或者傍晚
心怀火焰的宁远人，在瓢泼大雨中
把一粒粒干瘪的种子悄悄撒下
尔后，引来了四面八方的牛羊马匹
其中有一个，多年后与我相认
直到今天，才被我苦苦找见
站在八盘山，站在天地中间
捧起我最深最终的眷恋
牛羊的鼻音，骡马的蹄响
干旱的北国，潮湿的江南
替我念出所有美好的祈愿
注定，这就是我的归宿
但守候着它，我却如此茫然
怀揣梦想的宁远人
默默咬牙的宁远人啊
隐去苦涩，正用汗水的刀斧
雕琢故乡的容颜，真实的梦的摇篮
那天，我在山顶上一直站到了傍晚
五
没有人知道，这个小镇
它的历史到底有多久远
只知道，蟾牟山下
唐朝的烽烟在这里遍燃
羊营、牛营、马营
明代官方的天然牧场
见证着茶马互市的驿站
一盘香味四溢的油饼
蹄印深深，商贾的驮队
鹰群雁旅的脚迹，踏出了
一个与牛有关的名字：牛营店
如今的牛营店，国道早已改行
只有这里的炊烟，年复一年
蚂蚁一样的人们一茬接着一茬泛滥
不知打何时起，这个久远的名字
被人改成了宁远，意为宁静致远
以食为天的子民，年复一年
站在真实的土地上抬头向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