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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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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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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倔强的黄牯牛

       

   南方的水牛多,北方的黄牛好。家住西南地区,两种牛都喂过。我喜欢酷暑骑水牛畅游堰塘,趴在牛背滚动于荷叶芦苇间,更怀念那桀骜不驯的黄牯牛,难忘它坚贞不屈的凛然正气。

   十二岁时,我随父亲去李家坳赶场,几经周折,从牛贩子手里买到一头小牛犊,形同黄狗,瘦骨伶仃。山道弯弯,我牵着缰绳往前走,父亲在后面用荆竹赶,可它怎么也不情愿跟随,脚蹬土路,泥石飞扬,回首张望,哀鸣不止。我们知道它在寻找黄母牛,母子刚从牛市分开,泪如泉涌,依依难舍。

   回家后,把它关进牛圈,两头水牛同室。它不吃不喝,对水牛十分警觉。水牛也欺负它,吃尽所添草料。我暗生爱怜,单间饲养,放牧荒坡,始开胃口,保住小命,逐渐膘肥。但脾气犟,除我外,谁也不准挨近。我只能顺毛抚摸,惹烦了鼓眼踢腿,要是挣扎跑脱,漫山遍野狂奔,全家人追撵不上。

   父亲想驯服它,稍长便加劳役,穿鼻环,套枷担,戴笼头,不料扯豁鼻孔,从此交恶,互相仇视。有一次,耕田暮归途中,父亲嫌走慢了,使力抽打屁股,它猛转身,夹紧尾巴,用力角斗。父亲胸膛遭击,摔倒在地,头破血流,连滚带爬。黄牯牛紧追不放,父亲逢坎跳坎,逢岩跳岩,差点丢脑袋。父亲伤愈,狠毒起来,刀锯薄木板,密嵌小铁钉,竖挂牛犄角,若头再发痒,就杆抵面板,钉痛额头后,它老实多了。

   待成壮牛,个头增大,肩峰高耸,劲儿足够,耕田犁地,负重前行,轻松自如。两头水牛偷着乐,听话而活少,主人印象好。父亲不论功行赏,它忙完自家农活,还借给亲友邻居,外人绝少爱护,经常起早贪黑。黄牯牛牵回家,疲惫不堪,我和母亲看见,心痛不已。如是数年,它又反抗,消极怠工。父亲生气,挥舞鞭子,打得伤痕累累,它满含怨恨,索性卧地不起。无论何种惩罚,总是一声不哼。父亲没法支招,只好倚重水牛。它很快边缘化,备受孤立排斥。

   我和母亲劝阻,请求父亲公正,切勿鞭打快牛。他却刚愎自用,私底将它贱卖生产队长。队长如获至宝,连夜喂给青草,调动积极性。黄牯牛受宠若惊,精神焕发,不用扬鞭自奋蹄,勤勉敬业。我庆幸有一个好的归宿。谁知日久天长后,它依然特立独行,既不与水牛为伍,也不向队长献媚,思想和信念笃定。队长屡被激怒,触犯尊严和权威,竟傲慢无礼指令,格杀勿论。

    屠宰当天,冬雪纷飞。全队社员围观,噤若寒蝉。父母面露愧色,不忍目睹。队长骂骂咧咧,大意是一根筋,情商低,能力强,会干活,不听使唤,死有余辜。多数人麻木不仁,黄牯牛望住远方,引颈等待刀斧手,没有奴颜和畏惧。据说,耕牛老弱病残才杀,临终无不下跪流泪,像它这般慷慨就义壮烈牺牲的世间罕见。我见证这一幕,幼小的心灵颇为震撼,四十多年过去了,仍旧记忆犹新,甚至深感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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