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记载,王武子、孙子荆各言其土地人物之美。王云:“其地坦而平,其水淡而清,其人廉而贞。”孙云:“其山崔嵬以㠑巍,其水㳌渫而扬波,其人磊砢而英多。”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
可他们未谈及季候之美。其实,也有古人赞叹过。唐代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曰:“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白居易《大林寺桃花》曰:“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现代文化女杰林徽因则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无意中闪,细雨点撒在花前。”
是啊,人间四月天,和煦的春风,明媚的春光,淅沥的春雨,带给芸芸众生多少惬意,美丽,干净,还有温柔,浪漫,想象。我刚从城市归来,你问我故乡如何?我怎么回答你呢,一往情深山水人。
丘壑桃李芬芳,遍地油菜花开。池塘杨柳飘絮,青蛙游鱼嬉戏。草长莺飞,蟹肥虾大。松涛阵阵,麦浪滚滚。晴空万里,白云徜徉。我漫步乡间小道,远看黄梅青绿,近听泉水叮咚,思念像红豆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那时你扎着马尾辫,银铃般的笑声响彻邻家竹院。雨后彩虹横贯天际,新绿竞相铺满田野,扶犁耕耘的农夫吆喝和牛羊哞咩交织,鸡叫犬吠,鸟语虫鸣,河流奔腾。你背着书包上学,我总是追赶不上。学校在半山腰,梧桐、丹桂、柑橘、樟树环绕,早晚自习时,燕子叽喳窗外,筑巢瓦檐下,同学们忍不住偷看几眼,老师拍鞭提醒集中精力。如今生源不足,村小停办,教室爬满青藤,荆棘丛生,操场碧树成荫,枝繁叶茂,只是人去屋空,岁月流逝,燕巢依然悬挂,子规啼血,蜂蝶翩翩起舞,落英缤纷。
但重峦叠嶂,山清水秀,峰回路转,曲径通幽,此景绝佳;春暖大地,万物复苏,生机勃发,风和日丽,此时绝美;饱经磨砺,洗尽铅华,容颜虽老,童心未改,此人绝好。四月探亲,与你偶遇,发现你还是当年的她,你可知我是什么感觉?或许如当代诗人陈永正所言:“偶逢得似旧相期,少日情怀两未知。一样林花春雨外,那无情话似当时。”
我这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唯故土难忘。一晃就老了,怀念的旧时光,莫过于少年。阅人无数后,清风朗月夜晚,常想的是你。巍峨的大旗山,陡峭的玄天观,蜿蜒的太阳溪,淳朴的仙鹤女,愿能永葆本真,远离尘嚣纷扰。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在人间四月天,最宜安居乐俗。我宁肯廉而贞,也要坚守初心,不愧家乡之美,不负春和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