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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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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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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葛树下的乡愁


 

    五桥移民广场绿树成荫,早晚健身人员络绎不绝。广场新建,虽属中型,但大禹治水的三峡魂壁雕和四棵古黄葛树惹人注目。听当地人讲,其余树木都是移栽的,唯有黄葛树原封不动,至少已守望六百多年。这里曾为农家院落,周围良田沃土无垠,背坡祖坟碑柱林立。难怪在壁雕岩顶的黄葛树侧,隐约可见杂草丛中残砖石刻,字体遒劲,隽永俊秀。我不怕鬼,锻炼结束,月明星稀,常来此处小憩,眺望远方故乡。

    老家也有一棵大黄葛树,三两人休想合抱主树干,根扎石地坝院子屋檐下。青石板印满童年足迹,枝枝叶叶陪伴我成长,梦里总被长树根缠绕。一个暴风雨夜,雷电交加,一声霹雳突然劈断枝丫,顿时火光闪耀,照彻丘壑。次日清晨,我跑拢看,树冠烧得黑咕隆咚。尽管身负重伤,仍然茁壮生长,新枝嫩叶覆盖,愈加郁郁葱葱。伙伴们又嬉闹欢笑,不时念诵齐唱儿歌:

    黄葛树,黄葛桠,黄葛树下我的家

      黄葛树,黄葛桠,黄葛树上缺牙巴......”

    爬树是我的强项,黄葛树上有鸟窝。一旦瞄准目标,弓背夹腿攀登,屏声敛息接近,或捡拾麻雀蛋,或捉住小雏鸟,惊喜发现不断,惹得黄狗狂吠。春权、元太等在树下望见,直喊鸟妈妈在呼唤,赶快放回去。他们比我大,我不敢违抗。

   每年春节拜年,石地坝最集中。全村文艺巡回演出,围观群众水泄不通。我和小伙伴趴在黄葛树上,看玩狮子,划彩龙船,打连厢等,居高临下,好不快活。春权的父亲病逝后,灵堂设黄葛树旁堂屋,唢呐锣鼓孝歌喧嚣,花圈挽幛摆室内外,我们守了七天七夜。年少不知生死事大,为什么要痛哭流涕,只觉人睡棺材真奇怪。集体生产时代,附近红苕洋芋包谷收获,堆积黄葛树底,按所得工分过秤分配给各户。这就是口粮,能填饱肚皮,大伙很在意,即使摸黑也要肩挑背驮回家。黄葛树外面荷塘养鱼,夏天蜻蜓点水,荷叶田田,荷花朵朵,草鱼、鲤鱼、鲢鱼成群结队,塘边芦苇杨柳掩映,上学放学皆路过,孩子们留恋不舍。冬季采藕捕鱼,更是兴高采烈。黄葛树下杀过年猪,挖灶架锅,猛燃木柴,扯耳拖腿,按倒案板,哀嚎挣扎,捅刀喷血,吹气拍胀,淋滚烫水,刮毛剃净,众举悬挂,开膛破肚,切割条块,用掌测膘,评头论足,七嘴八舌,热闹非凡。

    黄葛树下也是打望乘凉、摆龙门阵、抽烟喝茶歇息、开会聚会约会、拴牛马羊、圈鸡鸭鹅等场所,发生了许多故事。最感人的,莫过于元太与初中同学结婚后生活于此,未及半载,媳妇怀孕双胞胎,不料临盆大出血,家人赶紧抬医院,因抢救条件差,不幸撒手人寰,依照农村风俗,抛埋荒山野岭。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一位送人抚养,至今去向不明,一位留在身边,外号名叫干人。元太没有再婚,整天忙种庄稼,全靠邻居照管。干人饱尝辛酸,长大外出务工,打拼成为老板,购房买车娶妻,一时传为佳话。其实,他的妈是校花,我也曾暗恋过。她毕业当村小幼儿老师时,尚未处对象,一次到县教育局参加短训,还顺便来教工之家探望我,此别永诀,不胜唏嘘。

    家乡人民的坚韧不拔意志和吃苦耐劳精神,如同黄葛树盘结贫瘠土地,密集的根须延伸悬崖石缝,任凭雨打风吹毫不动摇,枝繁叶茂逾千年而不衰。我之所以坚持在离故园不远处的广场健身,严寒酷暑从不退步,正是接受了这种顽强生命力的感染和鼓舞,敢于藐视艰难险阻。

   黄葛树是重庆市树,承载着浓浓的乡愁。正如一首本土歌曲所唱,我一生的爱藏在树荫里,走遍天涯海角也丢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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