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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鸿南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诗歌
2021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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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山·黎寨·黎人(组章)

他们


他们,一群群的。
生怕那天丢失了,父母讲不清他们正在学说的话。
大山,高高低低,彼此起伏。
看来,他们的生活,就要如此坑坑洼洼翻越过去。
站在远处,他们的人影,尽收眼底。
一群群的,你追我赶,背负着未来的自己,也向往着未来的梦想。
清晨,他们的身影仿佛阳光豪迈。
大山站在脚下,一次又一次的翻越,好像捧读胸前的大部书,一遍又一遍的翻来读去。
就这样,他们放弃了早餐,忘记了午餐,苦寻了晚餐。
回家吗?回家得要翻山越林。
砍木柴,找野菜,养家畜,去牧羊……
这些功课,他们每天都得复习。
同样要紧的功课,他们还要废寝忘食的读书,学好家乡话,说好普通话。
大山,在他们脚下。山道九曲弯弯,他们的心,力求挺直。
他们知道,乡亲在依靠他们,村庄在等待他们,大山在仰望他们。
他们,就是一路扛举大山的沉重,寒窗苦读的我的兄弟姐妹。


 

黎母山

 

没有见到你之前,我以为你也只不过是一座山而已。

见到了你之后,我才知道,你身上竟然还长着莽莽的森林,甚至还长出了三大河流的命脉。

面对千万支香火的祷告,我觉得你是个有苦的人,因为你要燃烧母性的慈悲和宽怀。

然后,让那些藏在森林的传说满山奔跑,让那些念在经纶上的神话久久跪下,让那些沉默的石头磨出锋利的腰刀,去追寻生命的原野。

仰望你的高度,总是摇曳着一种说不完的谜,每当泪水淌过了清澈的疾风,你依然还要做流血的骤雨。

你是人,是我的祖先,是我的娘亲,是倒不下的臂膀啊。

假如还有什么人不懂我,你肯定是那个永远不会咒我的神了。


 

念经

 

岁末年初。我们的黎村,似乎处处降临了经的恩赐。

无形的黎语,无形的神话。

汇合世上最最温暖的善良,念给苍天和人间。

长老说,这样一路从春天开始念到冬天。

牛,马上就能早生贵子。羊,马上就能满山歌唱。人,马上就能延年益寿。

我知道,这些愿景,有的永远只是含在嘴里的神话,有的也许如愿以偿。

聆听经的祈盼,神的教诲。

我人仅剩的躯壳,仍在久久站着。

心,却早已久久地跪了下来。

 

 

自白

 

亲人,当我们的寒暄在荒野上握手。

我说,我也是山里的穷孩子,我们是兄弟姐妹。

你却说,我是山外的贵客。

接着,一把锋锐的山刀,随声应和。

你家仅剩的那只老母鸡,就这么倒了下去,滚在沸腾的锅里。

老母鸡死了,我的心不想死去。

老母鸡如同我们的穷命啊。

以致每次想起你,我都有隐隐的痛!


 

告白

 

关于你的身份,我深知,我一个人无法改变你的命运。

那就从改变我自己开始吧,我把书桌打造成你喜爱的港湾。

竖着一支会走路的笔,从山里迈向山外。

然后,让我们躺在纸张上,用黎话指挥风帆,划向琉璃色的大海!

倾听你诉说遥远的故事,来喂养我年轻的诗章。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累倒了,我会信守最初的告白。

我要让你——

我的民族,

在山歌嘹亮的召唤中,重新醒过来!


 

穿上泥土的女人

 

来到三亚天涯海角,走进一个叫黑土的黎村。

在岁月的打磨中,这里的黎族女人,性情还是那样的沉稳淡定。

唯有一种心态总想改变。

女人们说,一定要让女人的意志在泥土面前放声歌唱,使女人的想象孕育着一种天宽地阔。

然后,敲响沉睡的锄头砍刀,紧接着就去选土。挖土。拉土。

把汗水一样珍贵的淡水混入深情的泥土里头,同时神往祖先的足迹,双腿不时跪地,双手不停抚摩。

穿上泥土的呼唤,一个个神采飞扬的黎陶便在燃放的烈焰中立了正身。

那是对脚下的泥土,表达淳朴的虔诚。那是对手中的梦想,表现根的敬意。

在穿上泥土的女人的身上,坚韧还在火堆里继续燃烧,带着祖先滚烫的叮咛,传授给前赴后继的新人。

让祈祷并着向往越走越近,如同山涧的夜歌动听。

这时,人们就会看到穿上泥土的女人们会心的笑了,掌声也笑了。

 


晨读山林

 

可不可以这么说,这里不是一座山林?

清晨,我爬上阳光的格子。

只身一人奔赴到她的跟前,天南地北一望穿。才发觉这是一片张扬铺展的绿帐篷,彼此起伏的相拥相抱,清唱着自己的心曲。

老人呢,也许被清晨的凉意驱赶而隐居?孩童呢,也许被清晨的乳头锁定了睡梦?

遵循阳光的眸子,我若即若离看见远处的山影,有一群群情侣宛若觅食的蜗牛,勾肩搭背、蠢蠢欲动的缓缓爬行在帐篷的囊腹中间,晨读月光的丰收。

赶路吧!踩踏着清晨安分的前奏曼舞。不要惊跳惺忪和夜幕的配角,不要惊恐露珠和叶子的谜语。

她给人留下的是隆闺一样的天堂!


 

 卖刀村

 
从未打听过,卖刀村是否卖过刀,卖刀村为什么会叫卖刀村。
但我深信,黎寨里的那些刀影,仍会闪闪发光。
那些刀径,肯定还会丈量苦难的锋芒,可是早已失去了抵抗自然的能力。
它们只会被绑定在摩托车的框架上,挺进莽莽山林,承诺另一种可能……


无名山

 

村庄前面,再往前一点,就是山了。

小的时候,我就踏上这些低矮的山,踩着我的脚丫,去看大海的。

这些汉语无法喊出名字的无名山,是我牛背上的童话,故乡的神。

而今啊,这些无名的高度,已被卡车慢慢装卸,悄悄地运走了它的意义。



故乡的脸

离开故乡好多年,身影走得越深,故乡的脸就陷得越皱。

故乡的脸不长眼泪,安详如佛。

故乡的信仰时常撞击着我激动的心花,热泪盈眶。

山高水长。故乡的心知道,我不能不知道。

于是,我沿路崎岖的走下去,把故乡的脸倚在头上,站在异乡的山的嘴角边,诉说自己的只言片语。

多少年过去了,眼镜的刻度助长着我的眼睛和故乡的脸,爬满了祖辈难能褪色的纹脸的线条。

故乡的脸在变,我别无选择。祝福故乡的脸象一棵槟榔树的性格挺直一方水土。

然后,让我学着诗歌走路的样子,用成千甚至上万年的诗句,跪拜在故乡青绿的脸颊上。



向往大海

 

这一刻,我是不是要从船形屋的毛孔里窥视一种透亮的眼光?

并与此同行,一路荡过群山的屏幕,形成一道直线的风光。

年迈的老祖母说过,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山与海的那方,

我梦乡的摇篮曲,摇曳的都是大海的浩瀚,还有高山汉子的雄壮。

如今我这般的样子,是高山的模样?是大海的形象?

于我而言,山是我旅行的胆量,海便是我赶路的志向。

为何我是那样的喜欢大海?

老祖母再三对我说过,

因为我只喝过高山的奶,还没有喝过大海的奶呀!


 

大海不会告诉我什么


     谁都知道,大海给人的面子,是很大很宽的。而在海里,我只是一个随浪漂泊的螺。
风和浪,鱼和网,它们每天都在辩论,挣扎。累了,就歇。
它们像淡淡的水,更像谜,一片繁忙的景象,突然丢失了盐味。
它们到底谁才是最后神圣的水手?
大海啊,大海——从来不会告诉我什么。

 

 

今夜,我要这样敲开你的门

 

夜色,黑黑地包围着我的目光,

我把山歌推进泥墙,声音坐到你的床上,

你睡着了,声音躲进你的梦里,也睡着了。

我原地不动地等在门外,哼唱那首不老的歌谣。

房门,悄悄敞开,

浓雾缓缓闯过山寨,我们的夜色一下子就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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