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棵参天大树(组诗)
文/余述斌
《预演》
植株相互碰撞
飘飞的黄叶,不是隐忍的争执
有人以发出
纸质折叠般的声音为快,多像
呻吟、咳嗽、翻转侧覆
来换取草木山川的注意
我与明月是单相思,相互欣赏的借口
不在对方的相框中
那么多仰慕,像中药引子
只有流淌出来
才证明你有纸
你的纸上是有边疆的,纵火者的权利
是这刀刃收起渐渐卷边的人生
渐渐坐稳的人间和中年
你多像一个碰瓷的人
一阵微凉的重阳风
那些预演者
一次次在舞台上复述歌舞升平
《看一棵参天大树上的悲伤》
腰部,悬挂着一个通用名的牌
比如银杏,香樟,梧桐
我还是喜欢
大声念出这雷同的名字
如同,深秋了
身上哪有什么配饰,光秃秃的
连叶子也没有
残疾的臂,只有一小截儿
总是指向不明
而一只小小的鸟在上面呆着
像一个假装远道而来的亲戚
《昨夜,只用惯了灯光》
你多么善良,把一切
一一归还,文字的裙裾成为借据
朗朗上口
昨晚埋了万物,不用内疚
不用泥土
不用流水。灯光会挖开一个口子
许多人都用过
这用习惯了东西
总是用不旧。我丢与不丢
都像是在替夜色惋惜
一起潜伏在里面吧
骨肉相连,你这个不粘人的人
我一闭上眼睛,你多像个我用惯的灯光
乖巧伶俐
《她挽上发髻,露出几缕白发》
区分蚁类,还在沿用人间的黑与白
我在黑夜里爬行
以此加深对你的印象
我晒黑的肌肤,容易褪色
我动用遮阳伞,防晒霜,遮瑕膏
还有回忆,甚至酷爱的文字狱
将你锁在一张白纸上
卸妆的人们啊,黑夜是认同你的
我钟爱用灯光打败花蕾
戳上一千万洞穴
送给匆匆回家的人,如飞蛾一样
旷野长满的作物,才是亲人
你点一盏孤灯,把我
引锈到没有粮食,只有稻草的地方
你挽起黑发髻,露出几缕白发
是我昨夜不小心用灯光漂染上去的
《秋水赋》
时光挪移在水上
那些凸起的部位,如小小的波折
让人既爱又恨
有两种事物酷似涟漪
在水中屏息生存
高天上悠然的流云,河水里沉沦的落叶
一个偏明,一个偏暗
两个心存隔阂的人在此各抒己见
原来虚与实
只是个借口,就可搂抱在一起
像千里之外,你在临屏的对话框里
与我对话
我喜欢这开放的群居的水体
狭窄的空间投进扎堆的社会
不涨秋池
不拥挤踩踏
也无争执,我从不怪罪秋风
让皱褶从身体上撤退
钟爱如欢愉,成水体上的尤物
只是来约一次会就安静离开
《银杏黄》
路旁的
几棵银杏树,有一二棵
开始泛黄了,有一二棵
还在坚守绿色,像一群意志薄弱者
金黄色,才是最后要认的命
我知道,树上的人,鸟
都爱悔棋,我也像个观棋不语的人
喜欢看它们悔棋,我已在汉江路上
走了十年了,来来回回
看见悔棋者越来越高大
丢下的叶子越来越多,越来越黄
越来越好看
《暴雨》
天上的羊群不见了
云也在跟着逃
只有往下坠落,才是最好的命
天和地,太辽阔
大海一样的死胡同
楼上的人,在看
那些急切逃跑的水,在地上扎堆后
才知人间,根本没有逃生的路
《秋色意象》
阳光的锤,柔软地
锤打着向日葵的肉身,里面的钉子
又整齐
又丰满。像河水一样
那么宁静,让人不忍伸手
让涟漪成为水中的乱世,偷走容颜
这个世界,每一枚优秀的钉子
会故意留出把柄
在墙上,悬挂一些时光的纸巾
在椅上,木头相互咬合呈现爱情
我有时想从向日葵里
拔出生锈的钉子,和它的痛楚
送给我亲爱的嘴巴
《一只猫》
仲夏的午后
车投下影子,绿树投下影子
一只花猫伏在一段隔阂里
在庇护
有倦意的人
我快速而过
比一只猫还轻,猫的尾巴
不时敲打地上别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