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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军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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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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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源之行有所思

走过的路,并没有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终止。上路从来是崎岖与苦辛的。沿着这条路,你挣扎也好,愤怒也罢,不过,脚趾上的血泡硌着僵硬凸凹的路面也绝不能叫苦叫累,更不能半途而废。因为,我们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总归还是在路上。世界上只有绝望的路,却并没有死路。你看那层层叠叠的山摞着堆着,高可以逼着天空,远可以抵着秋水,可你能找出哪一座山上没有站立过的人,没有一颗屹立着的心?所以,不必望着山高而裹足不前,不必在山脚而心灰意冷,更不必在山腰而停止攀缘。山脚与山峰间的距离正是勇气的高度。

人与山一样,有高有低,有胖有瘦,有大有小,样貌万类,可人的高度不像山的那般显而易见,一眼望去便可了然于心。山,或正是因为其险、雄、奇、峻遂激起人登临的勇气。当然,也有一些山平易随和,平望不必仰目,攀缘似不必气喘足累,但作为山行者,走近山却没有不费脚力与心力的,因为山路从来不是平易的。这正如人生的路一般,到处是迂曲、折回。而坚韧的心正如山路一样,总能准确无误地将山脚与山峰弥合一处。

将人生与山与路作比,这样的道理是再浅显不过的了。“显山露水”,这个词是易理解的,但用来说人却似乎多几分意味。山的高奇雄峻,是一目了然的,水的波澜激荡也是醒目惊心的,然而有着攀缘山的勇气与心气的人却往往不显山露水。在灞源,我第一次为不“显山露水”所折服。

灞源的山,远近仰望而去,似乎是去天不盈尺的。那庞大而浑然一体的山岩时而倒立,时而笔直,时而倾斜,宣誓着:山高不可攀。然而,那盘旋的路从山脚就开始匍匐蔓延开来,从山麓就开始滋生蚕食山的野心,直至将最后一点高度吞噬。于是乎,这危耸的庞然大物,在不断丈量的脚下并不使人惊心动魄了。不觉中已有千余米的海拔在二十多公分的双脚下变得渺小局促。从远处望,总能看到秦岭的群峰齐肩云霄,可当你迂回而上时,山已被削去惊人的高度,眨眼已在脚下。

灞源的水,更为纤细宁静。你绝然难以想象那奔腾汹涌的灞河居然由一眼细流倾吐而出。水丝从石缝里渗出,一滴一滴汇聚,在泉口大小的低洼处储存,然后慢慢溢出,那蠕动的水流仿佛是时间的尽头那般,悄然无息。虽然平静死寂至极,却已沛然上路。在不远的下游处,水声竟然由喑哑的沉默渐至涓涓、哗哗、隆隆。你可能根本想不到,这纤细的呼吸居然能幻化为雄壮的喷吐。在秦岭的深处,总会有一泓清水从陡峭幽暗的山涧泻出,可谁又知晓那灵动的雄姿由无数的细流从阴暗冷寂的石缝渗出造就,更有谁会料想从秦岭发源的灞河,其源头竟然羸弱得令人瞠目结舌。不止灞河之源头,恐怕世界上所有大江大河的源头都是寂寥的、孱弱的,却都有着最深沉最无穷最遒劲的点滴聚会。

山的雄奇险峻与水的波澜激越正是在一点点的积攒中不断地壮大自己,在不知不觉的沉默里凝聚着喷发的能量。而人生不也正是在脚步的一寸寸挪移下积攒着凝聚着长度与高度。没有哪一座山高过人的脚步,也没有哪一条水深过人的脚底。

人像山水隐秘般不张扬、不显露、不盲目的并不多见。为什么几千年来,总有人与山水为伴,隐于山水,修于山水,老于山水。这样的人士在古今中外并不见少。我想他们多半是不爱显山露水的,且深悟着人生这条路的崎岖与不易。人,只要活着就得在路上。不论你是不是攀登者、探险者,都注定要有攀登的勇气与心气。而不显山露水的人,会承受更大的沉默与孤寂,像山的高度与水的深度一样,在积累与凝聚的灼灼疼痛里积聚喷发的力量。在路上,不管前路多么遥远与陌生,能忍受脚的血泡在僵硬的路面上不断撞击的疼痛而拖着疲惫的身体前行的人,一定会走出人生的长度与高度。你看那灞水,在下游时,雄浑壮阔、奔腾喧嚣、浩浩荡荡,而在源头却是多么静寂渺小;你再看秦岭雄浑深厚的山,你望着它时,连绵不绝、接天触云、悬石碍翼,而你置身其中攀缘时,它却在你的双脚下战战栗栗。无论哪一处的山与水与路,都惧怕着不过三扎长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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