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高考落榜后,回乡务农。村里已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农家常为种植购买肥料而发愁。这年初冬,我父亲与姓张的邻居商定,一起到二十多公里外的江洪镇购买猪粪,以解决冬种的用肥不足。两家很快商定,由我家提供牛车,邻居则拉来黄牛牯,解决购买猪粪的运输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我与邻居的大儿子阿同驾着牛车,出了村庄,扯着破喉咙唱着雷歌,一路伴着“格吱格吱”的牛车轮响声,向着江洪镇而去。那时我们还是小青年,还不懂得生活的苦乐。
到达江洪镇时,已是下午二时,骑自行车先期到达江洪镇的父亲已把猪粪购买好。不多久,阿同也把猪粪购买好。我们找了一个小饭店胡乱吃了一点饭,一起把猪粪装好车后,已是下午四时多。父亲叮嘱了路上要注意的事项后,便骑自行车抄小道回家。我与阿同把黄牛牯套上牛车,对黄牛牯吆喝一声,踏上回家路程。
牛车上装的猪粪逾1000斤,黄牛牯拉起来已略显吃力。我们驾起牛车,沿着江洪往河头的省道急急赶路。当时的省道还是沙土路面,弯曲且不宽。我与阿同轮换着一人在前面驾车,一个在后面忍着粪臭推车。路过的车辆刮起一阵阵灰尘,十分呛人,我们全然不顾,只希望早点能到家。
冬天的夜来得早,我们走了五、六公里路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到达一个名叫黄草的地方后,路上已看不到一个行人,只有偶尔一辆车匆匆驶过。夜色更沉了,四外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为策安全,我们改为一人走在前面探路,一人驾车,沿着公路伸展的方向,挥鞭催牛摸黑前行。路上我们只听见“格吱格吱”的牛车轮响声和黄牛牯“呼哧呼哧”的粗喘声。
子夜时分,我们好不容易到了河头镇坡仔村路口,要由此转入回家的乡间小道。此时在省道行走已不易,走乡道更是难乎其难了。事实上,由于天太黑,我们已分辩不出哪是乡道,哪是田野,哪是水渠,况且途经的还有雷州青年运河河头镇河段坡征塘桥和纪家镇双水溪桥,要继续行走,须有照明灯,要不,只能坐等天明了。又饥又渴又累的我们此时停下牛车,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路口一旁,有一间小瓦房,小门关闭。此时,我想起暗夜里那盏小马灯以前路过此地时,看到一老人在此屋独居。如能找到他,或可求得他给予帮助。我与阿同主意一定,便一同上前叩门。不多时,屋里的煤油灯亮了,门开了,探头出来的正是那位老人,他一听我们的来意,立即在屋内找出一盏小马灯,一下子点着,随即说:“这个还行,你们先拿去用吧,有便时还我就是!”
这是一盏常见的小马灯,借着淡淡的灯火,我们可看到小马灯的外壳因常用而出现的斑斑锈迹。可以看出,这盏小马灯,已伴随老人多年,它给老人的生活带来的是几多的便利。老人似乎看出了我们回村急迫的心情,又说:“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我们谢过老人,把小马灯挂在车旁,继续驾起牛车往家赶。那年月,一盏小马灯,对于一个农家来说,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用具啊,老人家与我们素不相识,却毫不犹豫地把小马灯借给我们,让我们在这初冬的夜里倍感温暖。这盏散发着温馨之光的小马灯,不但照亮了我们的前行之路,也温暖着我们的心!
凌晨一时多,我们驾着牛车平安地回到了村子。我对父母亲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今晚能回来,幸能借到坡仔村那位老人的小马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