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日兴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家住的是三间土墙草房,院子宽约40平方米,左边是厨房和门楼。靠近院子右墙跟,是一个窄小的排水口。母亲先后在院子的排水口旁种植水瓜和米豆。
那年春天,母亲在院墙的排水口旁撒下的水瓜种子发芽了。
水瓜是葫芦科草本植物,春节过后播种,生长期一般在6个月左右,夏秋两季都可以采摘,其果实呈短圆柱形或长棒形,无棱,因其水分多,饱满多汁而得名。
母亲用小桉木和竹子在院墙边搭了一个瓜架。水瓜种子发芽了,青嫩的叶片从藤节中钻出来,一片、二片、三片,由嫩黄变成青绿,由青绿变成碧绿,渐渐地叶柄粗壮,叶子肥大,碧绿碧绿的惹人喜爱。看着小苗儿慢慢地长大,藤蔓缠缠绕绕,慢慢地爬满了瓜架和院墙,心里真是喜滋滋的。
水瓜藤爬上院子的瓜架和院墙后,很快苍翠一片。开花时节,金黄色的花儿在风中竟相绽放,招来无数的小蜜蜂,成天在花丛间嘤嘤嗡嗡地飞舞,煞是热闹。蝴蝶也常常追香而来,在花丛间飞来飞去。水瓜花给院子带来一种纯真质朴、沁人心脾的清香。
一天天过去了,四处蔓延的瓜藤长出一条条水瓜,长长的、圆圆的、嫩嫩的水瓜在架子下面悬挂着,在清风中晃来晃去,让人看了有份甜甜的滋味涌上心头。有时候看见母鸡咯咯地叫着,带着数只黄绒球的小鸡在瓜架下面觅食,感觉颇有诗情画意。若是用画笔把这情景描绘下来,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画图啊!
在画家的笔下,丝瓜是常常入画的,简笔画上几根高低不一的竹篱,上面缠着黄花墨叶,三四条长长的丝瓜悬挂于瓜架上,确实有股子清新与野趣。其实,水瓜和丝瓜都是葫芦科草本植物,水瓜入画,一点也不比丝瓜逊色。
夏夜,躺在竹椅上,在院子里纳凉,看着满天的繁星,听着风儿吹过时水瓜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似听着美妙的乡村小夜曲,心里多了一份舒爽和惬意。
水瓜当菜,清香又爽滑,怎么吃都不厌。家里没菜时或亲戚来访,母亲会叫我到瓜架下摘下几条水瓜,削皮洗净切好后,或炒或烧汤。炒水瓜或是烧汤,我都爱吃。富裕人家,用水瓜炒猪肉等,就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好菜。
广东人喜欢“水”,“水”字在粤语中常常用于表示钱的意思,如“踱水”、“抽水”、“借水”等。而“猪笼进水”更是一句吉利话,因为猪笼是空的,水即财滚滚而来。普通话有“油水”一词,也含有钱财的意思。水瓜当菜,更富兴味。
母亲在院子里种植几年水瓜后,她有一次走亲戚时得到了米豆种子,便在院子改种了米豆。
母亲说:“种肉豆更好,肉豆长大开花后,一年四季都有肉豆子可采摘。”
米豆,雷州人称肉豆,果荚细长,镰刀形,种子肾形。北方人叫鹅米豆。雷州过去有种植米豆的传统习惯。
清代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记载:“雷州有四收豆,新安有三收豆,其地暖,故物皆早成,每不及三月而熟。《月令》一书,固不为岭南而设也。又有小如米者,可以代米,名米豆,出雷州思灵岛,一年种,三四年收。”
清代书画家、诗人郑板桥写有对联:“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句中的扁豆,是不是米豆呢?你看,乡情就象秋风不请自来,浓的化不开。读着这样的联句,虽然有些伤感,但更多的是感到亲切。
米豆种子发芽后,抽藤长叶,慢慢爬满了院墙边的瓜架,越长越繁茂,并开满了紫色的小小花朵。结的豆成穗成串,第一批豆子采摘后,没过几天又有新豆子可采摘。一年四季,都有米豆子可采摘,米豆是名副其实的“四季豆”。
采摘米豆子,以鲜嫩的为好,这样可连荚带豆吃。鲜嫩的米豆子炒熟当菜,别有一番风味。若配以不同肉类同炒,更是美味的农家菜。
一天上午,父亲一位姓陈的同学来访,其在遂溪县河头卫生院当医生。我叫他陈叔。他一进我家大门,看到院子里的爬满瓜架、结满豆子的米豆,笑呵呵地说:“这丛肉豆长得真好呀,我要摘两斤带回去。”
父亲说:“多着呢,摘也摘不完,你要多少摘多少。”
“肉豆炒肉,好吃好吃。”陈叔说。
父亲看到我正站在旁边,说:“快给陈叔摘肉豆去。”
我找来草篮子,不多时便采摘了满满一篮子米豆子。
午饭后,陈叔带上这一篮子豆子,乐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回河头镇去。
在艰苦的农村岁月里,水瓜和米豆滋润了我的生活。
我想,农家院子里种植水瓜或米豆,这不但增添了景色,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菜篮子”问题,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如今,我家已搬迁城市,但水瓜和米豆曾给我家院子带来的一番风景,让我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