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人结婚摆喜酒,称为“做西”(雷州话音);赴婚宴吃喜酒则说是“吃西”(雷州话音)。
过去在雷州,结婚的人家在迎亲的当天,常在屋前搭起临时灶台,架起大锅,加工制作各种菜肴。当天可以看到,灶里炉火正旺,厨师挥汗炒菜,灶上的大锅热气腾腾,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菜香,这种情景就是“做西”;前来赴宴的人陆续到来,客人笑盈盈地给主人递红包礼金,登记红包的人忙得不亦乐乎。
宴席大多在屋旁的空地或树下摆开。时近中午,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过之后,婚宴开始了,客人便入席喝酒吃饭,这种情景就是“吃西”。“做西”的另一种说法叫“日子”,含结婚摆喜酒之意。“吃西”的另一种说法叫“吃酒”,其本义不变。
普通话有“作东”一词,本意为东道主。语出《左传•僖公三十年》:“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君亦无所害。”后泛称请客。明冯梦龙《古今谭概•文戏》:“东都周默未尝作东,一日请客,忽风雨交作。”现在朋友相互之间请客吃饭经常会说∶“今天我作东,请大家一起吃饭。”这里所提到的“作东”,都是做主人、请客的意思。雷州人所说的“做西”是不是由“作东”脱化而来呢?不得而知。
“做西”撑勺的大厨不可少,这关系到做的菜肴味道,一定要请远近闻名的土厨师撑勺。农村管“做西”撑勺的叫“厨主”,即“主厨”或“大厨”。虽说这“厨主”没有“厨师证”之类的身份证明,但他做菜的味道和风格,大家已心知肚明,因为做这一行靠的是口碑。所以说,能被主家请来的“厨主”,都有两手绝活。那时的菜肴虽不丰富,但吃客还是在意菜肴的味道。“厨主”心里也明白: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那时酒席上的大事小事主人一家忙不过来,左邻右舍都会自发过来帮忙,这已是约定俗成的事。来帮忙的人,也早已习惯于这种热闹场面,驾轻就熟,按部就班,各司其职。有人摘菜、切菜、配菜,有人洗净盘碗,有人搬柴拢火,有人盛菜装盘,有人端菜传菜,大家忙碌而开心,一片喜庆温馨的气氛。
喜宴上需用的盘碗、桌椅量大,摆宴的主人家大多到镇上的盘碗、桌椅出租处租借。镇上有人经营盘碗、桌椅出租生意。到了摆喜宴前一天,主人家便到镇上请来一辆营运的手扶拖拉机,把盘碗、桌椅拉回村来。
我小时候,一听村里有人“做西”,便知道可“吃西”了。上世纪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初,坡心村才十多户人家,近80人,一俟有哪家娶媳妇,全村人都兴高采烈前来贺喜,加入“吃西”的行列。但那时农村太贫穷了,经济发展落后,物质极为贫乏,生活水平低,摆喜酒用的大多是萝卜、葛薯、米粉、面条、黄豆、咸鱼、猪肉等加工的低档菜肴。鸡、鸭、鹅肉极少有,因为那时这些家禽农家买不起。
对于贫穷农家来说,那时娶媳妇,办一回酒席,是一桩苦差事,无异于脱了一层皮。
村里还有到邻村贺喜宴的习俗。
我十八岁那年,父母叫我跟着村里几个叔伯到必潭湾村参加一结婚喜宴。摆出的菜是葛薯、米粉、面条、黄豆、咸鱼等做的菜。大家都是空着肚子而来,就等着好好嘬上一顿。但由于上来的菜份量实在太少,很快就被扫个净光。
坐在旁边的一位大伯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说:“后生仔,菜少了,米饭不少,多吃些米饭。”
“嗯,嗯。”我应道。我当时打了两碗米饭,佐以盘里残汁和一尾咸鱼,才填饱肚子。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村里一位李姓青年结婚。其姐夫是湛江东海岛人,给他提前送来了近十斤鱿鱼、沙虫干,作为结婚摆酒用。一天,我到他家串门,看到他父亲在院子里摊晒这些鱿鱼、沙虫干。鱿鱼、沙虫干肉质特佳,营养价值很高,是名贵的海产品。这些海味我是第一次看到,颇觉新鲜。
我蹲在院子边,闻着鱿鱼、沙虫干那特有的海产品扑鼻香气,心里暗暗思忖:这些海产品是什么味道呢!
那时结婚贺喜,随礼大多二元左右。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父母亲曾几次叫我到必潭湾等邻村“吃西”,每次随礼二元。我高中毕业后的几年,也曾到过公益新仓村、许胆村,双水必潭村、必潭湾村和纪家羊尾村参加初中或高中同学的结婚喜宴,每次随礼也是二元。
改革开放后,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农村结婚摆宴也变得讲究起来。从鸡、鸭、鹅肉上了酒桌,到现在动辄摆酒离不开海鲜等美味佳肴,花费达数万元。随礼也水涨船高,最少要一百元,多至数百元。
婚宴的辛酸和喜乐,折射了一个时代的发展和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