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坡心村榕树多,村西边那棵古榕,根盘显露、高大苍劲,枝叶稠密,浓荫覆地。树上长出许多气生根,向下悬垂,像一把把胡子。树东面,有几条碗口粗的气根,扎入土里,形似支柱。
古榕一年四季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夏天,骄阳似火。榕树深绿色的叶子聚在一起,像一朵巨大的绿云遮挡住了阳光。榕树下是村里人夏天乘凉的好地方。
村里的老人李德香说,他小时候,就有这棵榕树了。他说:“我小时候呀,就喜欢和小伙伴在这棵榕树下玩耍。当时,这棵榕树已长得很高大了。”
炎热的夏天,知了声声。村民不约而同来榕树下乘凉。有的带来凳子,在树下坐着;有的带来一张草席,往地上一铺,就可躺下。有的席地而坐。榕树下一时显得十分热闹。风儿吹来,榕叶沙沙作响。人们家长里短,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小孩子喜欢在榕树下或爬上树上玩耍,一个个像调皮的猴子,窜来爬去,停不下来。
大人们看到小孩子爬上榕树玩耍,不放心地说:“快下来,树这么高,小心跌死你们。”
“树上更凉爽。”有的小孩子说。
“你们下不下来?”有的大人不高兴了。
“就不下来,就不下来。”小孩子爬得更高了。
“再不下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大人不好气地说。
说归说,骂归骂,大人看到小孩子们玩得开心,便爱理不理了。
爬上榕树最高枝头,可远眺方圆四、五里的地方。天空蔚蓝,白云悠悠,村落和圩镇映入眼帘,绿林蔗海一望无际,远方的风景让人心旷神怡。
“哎,我看到河头圩了!”有孩子在树上说。
“是吗?我也爬上去看看。”在树下的孩子说。
遂溪县河头圩在坡心村北面近五公里处,晴朗的天气,站在榕树上高处可望到河头圩的高楼。我们常常爬到榕树高处眺望村子四周和远方的风景。
我和伙伴们在树上玩累了,便坐在枝头,摘下一片榕叶,卷成叶笛,放在口边吹响。“嘀嘀嘀,嘀嘀嘀”,单调而淳朴的哨音随风传出好远好远。
榕村枝叶繁茂,一些枝条低垂,如翩翩的柳条,随风摆动。我和小伙伴常常把这些低垂的榕树枝条扎成秋千,一边荡来荡去,一边唱起雷州歌谣。
这边唱:“芒冬鸟仔叫呼呼,篱界书房好读书,龙眼树下好乘凉,纪家后塘好饲牛。”
那边唱:“鸡角仔,鸡角哥,飞去菜园吃菜秧,飞去南山吃竹籽,飞去海南吃槟榔。”
榕树下一时像摆开了雷歌擂台赛,一歌刚歇一歌又起,成了歌的海洋。
村民到老井挑水,都从这棵榕树下经过。盛夏时,有的村民在中午挑水时,也爱在树下坐一坐,歇一歇,聊一聊,然后才把两桶满满的水挑回去。
榕树也成了小鸟的乐园。
榕树的果子很小,好像一粒粒小球,9—10月成熟,是小鸟最爱吃的食物。榕树的果子成熟时,引来了众多的小鸟。孩子们最喜欢的是在榕树枝上跳跃的黄丽鸟,其羽色艳丽,鸣声婉约、清脆而又高亮,悦耳动听,如闻仙乐。
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常在榕树上看到的鸟儿有八哥、斑鸠、百灵、麻雀、黄丽等。
古榕,成了村里一景。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一个夏夜,一阵阵机器的轰鸣声把村里人吵醒,有的村民出门循声察看,发现是一伙人在挖掘这棵古榕。
这伙人中,为首的姓庞,其解放前夕从坡心村迁往外地,其以古榕为庞家祖辈种植为由,卖给外地一从事风景树贩运的老板。一伙人在庞姓男子的带领下,于夜里进村后,用电锯对古榕进行一番“外科手术”后,再用挖土机把古榕挖出,然后把榕树吊到汽车上运走。
这伙人来势汹汹,看到有村民前来劝阻,便手持刀器、木棒,虎视眈眈。村里人连番劝阻他们挖掘古榕未果。人一旦为利所驱,便丧失理智,言行荒谬。这伙人就是如此。
天亮了,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汽车的轰鸣声,这棵古榕离开了村庄,被运到了异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