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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呈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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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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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泪(中篇小说)

赵呈荣

(一)

华尤生是一名台湾退役军官,年轻时的冲锋陷阵给他养成了一个爱锻炼的习惯,以致于年老时还忘不了经常到山上走走看看。这天一大早,华尤生到五公里外的山上转悠,经过一处茂密的草丛时,忽然觉得大腿上像被什么东西螫了一下,很疼。

他挽起裤腿一看,大腿上正冒着鲜血,他马上意识到被山里常见的鸡冠蛇咬了。他连声喊救命,却终于顶不住晕倒在地……

迷迷糊糊中,华尤生意识到有人把他扶坐在草坪上,然后将他的裤脚挽起来,又俯下身子用嘴吮吸着被蛇咬伤的伤口。毒血从那人的嘴里吐了出来,直到那血变成了鲜红色。那人又就近迅速找了一些中草药嚼碎了敷在华尤生的伤口上,然后又从上衣袖口处撕下一条布条,细心地扎上……

半晌,华尤生恢复了知觉,他睁开眼睛一看,瞳孔不由得放大,原来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春少女,虽然说不上漂亮,但眉眼之间透出了特别的淳朴和善良。华尤生真的没有想到,就是这一位小女子危难之中救了自己一条老命。他窘迫地呆坐在那里有好半天,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谢谢才好。

不料,那女子却落落大方地说:“叔叔千万别说谢字,其实我自小家在农村,经常在大山里找野菜、寻草药,谁能保证不会遇到类似的事情呢?如换上别人,肯定也会见义勇为出手相救的!”

华尤生想站却站不起来,只好坐在地上向女子拱手作揖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看你虽然是女孩子,却也是仗义之人,你现在就随我去家里,我一定要重重的感谢你!”

女子不肯,华尤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顿了顿却心生一计:“看上去,我叫你孩子是没错的,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看我这样怎么能回家呢?不如,你送我回家,我让我老伴和你认识一下,说不定今后还会是好朋友啊!”

女子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爽朗地一笑,说:“哎,叔叔,看来只好这样了!”

女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就上前去搀扶华尤生。华尤生艰难地站起身,和女子走过山间崎岖的小路,上了盘山公路,坐上一辆公共汽车,然后差不多半小时就到了华尤生的家。

刚到家门口,华尤生就大声喊老伴。不料,迎接他们的是他的儿子华大山。华尤生还没来得及向华大山介绍这位救人的女子,女子却脱口而出:“华教授?你怎么在这里?”

华尤生着实吓了一大跳,怎么这女子认识华大山?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问:“大山,快告诉我,你和这女孩子是怎么认识的?”

华大山吃惊得差点跌倒,他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眼前似曾相识的女子,却似乎想不起来她是谁。

女子也许看出了华大山的尴尬,嫣然一笑说:“华教授,我叫陶喻萍,是你的校友,你的小师妹啊。几个月前你回母校演讲,那真叫一个精彩,我都被你渊博的学识深深的打动了,崇拜之情便油然而生,所以演讲完我向你要过名片。就在前不久,大学毕业的我还专门到你的研究院拜访过……”

华大山仔细在大脑中搜索了片刻,似乎想起来了,却又马上腼腆地低下了头。华尤生大惑不解:儿子为什么作出这一副表情呢?

不料,陶喻萍快人快语地说:“不瞒叔叔说,我知道华教授没有结婚,甚至也没有女朋友,还大胆向华教授表示过爱意,因为我当初填报大学志愿时,就立志要献身医学,最好能嫁给医学博士……”

华尤生连连感叹造物主真是太神奇了,惊喜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天,他从莫名惊诧中清醒过来,兴之所致,马上娓娓述说了刚才在山上的奇遇。

华大山张大了嘴,满脸又透出了不相信。华尤生嗔怪地说:“你这孩子,要不是喻萍,你爸爸我今天算是彻底回老家了!”

华大山听着父亲风趣的说笑,才相信了刚才发生在自己父亲和陶喻萍之间的一切,便情不自禁地说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陶喻萍也连连点头。

看着两个孩子的兴奋劲儿,华尤生也受到了感染,悠悠地说:“喻萍啊,我们家大山只知道读书做学问,感情方面很迟钝。但今天的相遇,我看见了你的侠义大胆以及细心娴熟,这对于女孩子来说,真是太不容易了,所以既然你对我们家大山有意,那么我就同意你们两个人交往。”

华大山看了看父亲,似乎觉得父亲这样擅自主张不太妥当。

华尤生敏感地读出了儿子眼中的意思,但仍然执着地说:“大山,相信爸爸,爸爸的眼光绝对不会错!”

“这……”可能陶喻萍也觉得太突然了,她犹豫了半天,才终于甜甜地说,“谢谢伯父,我也相信这是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华尤生看着儿子,止不住抿着嘴笑。继而,父子俩竟异口同声地附和着:“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我们说好的爱情!”陶喻萍脱口而出,华尤生父子俩击掌称好。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华尤生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他太高兴了。因为华大山多年来潜心学问,28岁时已经获得人工受精与试管婴儿专业博士学位,成为了台湾某著名医学研究院人类非自然生育的专家。但另一方面,华大山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个人问题一直悬而未决,这无疑是压在了华尤生和老伴心上的一块大石头,自己戎马大半生,命途坎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的终身大事,今天一大早他就是到山上去排解连日来的忧愁和烦闷。可现在好了,他长期压抑的心灵彻底地放松了。

不几天,华尤生得知陶喻萍还不曾落实好工作,便要求华大山去向领导申请,让陶喻萍作他的临时助手,华大山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说父亲想得可真周到。几天后,他去和领导讲,本来特别欣赏华大山的领导,知道他们的传奇爱情故事后,便满口答应。

(二)

既然如此,华尤生想,一定得给儿子、儿媳举办一个隆重的婚礼。陶喻萍满口赞成,却又嚷嚷着说:“隆重倒不一定,浪漫而有意义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样才算浪漫而有意义呢?”华尤生来了兴趣,好奇而又亲切地问。

“爸爸,这个我也说不太清楚!”陶喻萍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

“你们放心,爸爸会放在心上的!”华尤生严肃地说。

几天后,参加完一个会议的华尤生回家就对华大山说:“快告诉喻萍,有关部门将在最近组织大陆、台湾的登山爱好者举行一次攀登珠穆朗玛峰的联谊活动。你问喻萍,这算不算浪漫而有意义的婚礼?”

华大山马上打电话给陶喻萍,陶喻萍兴奋地说:“谢谢爸爸,这就是我想要的浪漫而有意义的婚礼!我和大山都是登山爱好者,肯定报名参加。”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陶喻萍抑制不住的开心,华尤生饱经沧桑的脸上马上笑容灿烂。他是大陆人,大陆、台湾的登山爱好者能共同参加这样的联谊活动,他太欣慰了,所以他竟然举着双手对华大山说:“孩子,你和喻萍说,这个活动不仅对你们个人,而且对两岸的人民都很有意义,爸爸全力支持你们,希望你们的爱情婚姻也因此步入幸福的轨道。”

全家人开始积极筹备这个特别的婚礼,华尤生甚至和老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等孩子们登山回来后,我们全家又该开始下一项任务了……”老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华尤生笑着说:“早生贵子啊!”

出发的时候,华尤生千叮咛万嘱咐:“安全第一,万事小心;活动结束,迅速回家。”

陶喻萍又现出顽皮的神情,打趣地说:“行了,爸爸,你这样像是做文章的一样,我们都牢牢记住了!”

华大山和陶喻萍出发后,华尤生和老伴天天都在家里掰指头盼归期,可哪知道晴天里响了一个霹雳……

五天后,陶喻萍一个人回来了,却不见华大山的踪影。华尤生从陶喻萍的眼睛里似乎看出了不妙,他疑惑地刚要开口,陶喻萍却抢在先说:“大山……大山,他回不来了……”

“大山到底怎么了?”华尤生的声音和身体一样弓弦般紧张。

陶喻萍脸上的神情像泼墨样的漆黑,她压抑着声音说:“大山与一批登山爱好者登上主峰后返回来时,忽然狂风大作,大山跌进深谷失踪了……”

华尤生眼睛瞪得比玻璃球还圆:“你们没有寻找?”

“当然找过,现在也还在找,可人家说,能找到的希望几乎为零……”陶喻萍声音哽咽。

片刻的沉默后,华尤生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你们不是在一起吗?可……”

陶喻萍说:“登主峰的前一天,我突然感觉身体不舒服,就抱歉地对大山说不能陪你登主峰了。大山本来要留下来照顾我,我说:‘山,不能因为我影响你,登上珠穆朗玛峰主峰一直是你的梦想,也是我们婚礼的意义所在。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大山才依依不舍地随大部队去了,可谁知道竟然有去无回了呢……”

陶喻萍的话还没说完,华尤生的老伴已经哭倒在地。华尤生伸手去拉,不料,老伴顺手给了他一掌,怒吼道:“华尤生,你还我儿子!”

华尤生蓦地惊愣在那里了:“失去儿子就是割父母身上的肉啊,老伴你心痛,我也心痛啊!但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华尤生,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是你把这个女人带回家的,又是你支持他们去登山的……”老伴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华尤生吃惊得几乎跌倒在地,一个不祥的念头忽地在他脑子里闪过:儿子、儿媳同时去登山,但陶喻萍像事先预料好了的一样,无形中躲过了一场灭顶之灾,难道她是红颜祸水?难道她是有意为之?

华尤生抬头看着陶喻萍,发现她脸上惨白得吓人。

就在这时,老伴猛地上前揪住了陶喻萍的领口,气势汹汹地说:“陶喻萍,你还我儿子……”

陶喻萍瞪大了眼睛,眼里淌出了豆大的泪珠来:“妈妈,您说的什么话呀?”

老伴不肯松手,只大声呼喊着华大山的名字,说:“大山,你死得好冤枉啊!”

虽然心痛无比,又充满怀疑,但华尤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住地对陶喻萍使眼色,又拉开老伴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说:“失去儿子,我们都很伤心,但你不要想得太多了……”

陶喻萍用手帕揩了揩眼角的泪,说:“爸爸妈妈,请相信我,我和你们一样伤心,我先走了,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们……”

没有人理会陶喻萍,她说完话落寞地走了。

老伴渐渐止住了哭泣,眉头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我就说这个媳妇可能有问题,她之所以接近大山接近你,可能就是为了什么阴谋!她会真正喜欢我们家的书呆子吗?还有,浪漫婚礼就是她的主张啊!”

“你这么说好像还有些道理,可是证据呢?”华尤生疑惑地问。老伴直摇头,恶狠狠地说:“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猜测,可当初就不该支持他们参加什么浪漫婚礼!”

“是的,都怪我!都怪我!真不如让我替儿子去死!”华尤生脸上流出了悔恨的泪水。“你这个老不死的,真的该死啊!”老伴边说边用力地拍打着华尤生。

“哎,你也别这么说!”华尤生军人脾气上来了,“我还不是为他们好?”“好?好什么好?人都没了……”老伴真动了气,手里加大了力度。

自知理亏的华尤生不敢躲闪,任凭老伴不依不饶地拍打。老伴手打痛了,她看着自己的手,心疼地扑在了华尤生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哭喊道:“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好,我们一起去找儿子!”华尤生忽地迸出这句话来。

老伴满脸是泪地看着他,又轻轻抚摸着他被打的地方,惊慌失措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打疼你了吧?可没有了儿子,我没着没落的……”

华尤生心里也被掏空了啊,他把老伴紧紧地搂在怀里,老两口抱头痛哭着……

(三)

晚上,躺在床上,华尤生脑子里尽是儿子的身影,慢慢的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眼前却浮现出自己大半辈子的坎坷经历……

华尤生家在大陆,1949年6月,刚满19岁的他正在田间干活,大溃退的国民党15军卫生营几个官兵把他拉走了,让他挑装有卫生器械的箱子。华尤生渐渐体力不支浑身虚脱,他成了包袱被丢下了。他还认识回家的路,就赶紧回家,可又被国民党15军山炮营抓住,并命令他背米、背子弹……这一次,华尤生没有上次幸运了,他被盯得很紧,慢慢的被迫当上了国民党士兵,此后,华尤生随15军进四川,颠沛流离了大半年……

1950年元旦,是华尤生人生中最具有重要意义的日子,国民党15军向解放军投降,他先后被编入第二、四野战军和解放军第50军。10月,华尤生随部队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在第五次大战役中,华尤生所在的连队伤亡惨重,最后剩下的19人全部被美军俘虏,被送入南朝鲜战俘营还被转驻济舟岛……1953年底,华尤生被送进板门店进行遣返,不料却被遣送到了台湾。这以后,华尤生先是在林口苦林湖集训,同年6月又被编入国民党60军,受三个月基本训练后再编入第8军。后来,因为遇到一位当团长的老乡,华尤生的生活才慢慢有了好转,还一路高升当上了副团长……

在那兵荒马乱背井离乡的年代里,华尤生一直思念家乡,也执意不肯结婚。后来时局渐渐平稳后,华尤生才在军中好友的一再劝说下结婚,并于1968年生育了独生子华大山。从此华尤生夫妇心肝肉似的养护着华大山,又竭尽全力地培养着,操心劳神地让他上大学、读硕士博士。华大山也算争气,年纪轻轻就成了专家。就在一年前,华尤生把一门心思全放在儿子的终身大事上。儿、媳的美丽爱情和婚姻,是最让大半生坎坷的华尤生欣慰的。他原以为晚年幸福,可以尽享天伦之乐,可谁能想到浪漫婚礼竟要了他儿子的身家性命。儿子还没能为华家留个后代啊!……

华尤生从往事的回忆中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站在儿子的房门口,正望着他的房间发呆……是啊,儿子是二老的精神支撑,没有了儿子,人生的暮年如何度过呢?想想白天里老伴伤心欲绝的样子,华尤生真恨不得随儿子去死!替儿子去死!

一连几天,老两口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口里絮絮叨叨地总是儿子的名字。华尤生感觉自己一下子苍老了10岁,他看看老伴,发现老伴的头发全白了。他的心就突地揪了一下,好像被人从后心窝上狠狠给了一掌。他想:自己一定得好好陪着老伴走好后半生。

不久后的一天,华尤生陪老伴在院子里散步,忽然看到了陶喻萍的身影。华尤生冷冷地看着她,脸上现出了不欢迎甚至愤恨的神色,他在心里说:儿子已经不在了,你还来干什么?陶喻萍并不急着解释,却向着华尤生双膝跪地。

华尤生一个头两个大了,这女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呢?他既没有让她起来,也没有伸手去扶她。老伴在一旁呆站着没动。

陶喻萍依然虔诚地跪着,恳切地说:“爸爸妈妈,现在大山不在了,但我仍然是你们的儿媳妇,哦,不,我就是你们的女儿,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你们……”

这话从何说起呢?华尤生蓦地抬起头,傻呆呆地看着陶喻萍,眼珠子好半天没移动过。

陶喻萍眼睛里闪着坚毅执著的光,依然长跪不起。

华尤生伸出手去拉陶喻萍:“使不得使不得啊……”

陶喻萍跪着没动,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语气坚定地说:“爸爸,您放心,我一定认真兑现我的承诺,因为……因为我和大山太相配了,其他的我都不想了,只求继续大山没有完成的研究工作,这是我们说好的爱情啊……”

以前的猜测和怀疑似乎瞬间被击垮,华尤生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倏地动了一下,他抱着一旁的老伴痛哭失声,喃喃自语:“傻孩子啊……”

陶喻萍果然留在了华家,除了工作,她总是尽量抽出时间陪伴华尤生夫妇。这个家,失去儿子的阴影似乎因为陶喻萍而烟消雾散了许多。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有一天早晨醒来,华尤生喊老伴起床去早锻炼,好半天却没有听到回答。华尤生侧过脸看老伴,看见她大睁着眼睛,努力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而且口角似乎歪斜了不少。华尤生感觉大事不好,这段时间老伴一直说头痛恶心,他没太当回事,可哪知道几天来竟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呢?他连忙把老伴送进了医院。

刚刚把老伴安顿好,陶喻萍来到了病房。华尤生奇怪陶喻萍动作之快,问她怎么知道这事的。

陶喻萍浅浅一笑说:“上班时我忽然发现丢了一套资料在家里,就匆匆忙忙回家去取,家里门锁着。我问邻居,邻居说妈妈患病住院了!我就马不停蹄地来医院了。”

不能说话只能听音的老伴感动得泪眼迷糊,华尤生也眼角湿湿的,鼻子上止不住的酸涩。

老伴患的是脑血管病。陶喻萍整天陪伴在她身边,为她熬汤煎药弄好吃的。针对母亲臀部褥疮流脓流血的情况,陶喻萍为她勤翻身子,并且勤换床单,最多的一天竟换了三次。有一天,陶喻萍还到家门前的水库里捕捞鲜嫩肥美的鳜鱼熬汤给她喝,甚至还给她按摩、针灸并拔火罐。

同一个病房里的病友羡慕不已,纷纷竖起大拇指说华尤生夫妇三生有幸,养了这么一个懂事孝顺的女儿。华尤生不愿意对病友说破真相,但他内心里却感动不已,常常感叹:命运待人还比较公正,虽然让我命运坎坷多灾多难,但给我们安排了这么好的“女儿”。想着陶喻萍说过的“继续大山研究工作”的话,华尤生甚至瞒着老伴去儿子生前单位,对领导述说了陶喻萍的孝顺善良,而且也谈到她强烈的事业心,请领导把陶喻萍的工作关系确定下来。领导大喜,说可以考虑。

渐渐的,老伴身体康复了,半个月后医生告诉她可以出院了,陶喻萍说到时候来接。华尤生一开始不肯,怕耽误她的工作,陶喻萍却坚持一定要来,华尤生答应了。

第二天,华尤生和老伴一大早就忙着收拾行李,等着陶喻萍来医院。可万事俱备,陶喻萍却一直不见人影,这一等就快到中午了,陶喻萍竟然连电话也不打一个。最可气的是,他一遍遍拨打陶喻萍办公室的电话,也没人接听。华尤生简直气坏了,但联想到这段时间陶喻萍为他们家所做的一切,他善意地想:也许陶喻萍真的有什么事脱不开身吧,于是他找了个出租车回家。

华尤生和老伴走进屋,一边叫着陶喻萍的名字,一边四处搜寻着,但好半天都没见着人,也根本没人应声。华尤生心里凉了半截,老伴也沮丧地把自己摔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半晌,两位老人竟然异口同声地说:“难道陶喻萍一直在骗我们?莫非她卷款逃走了?”

华尤生在几处藏钱的位置仔细查看,还好,钱物没有丢失。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无力地瘫坐在沙发里,发了好大一会儿的呆。

这以后的大半个月里,陶喻萍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痛失爱子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又添感情欺骗的新伤疤,华尤生再也忍不住几重打击了。而且,刚开始的怀疑重又笼上心头,是的,一定是陶喻萍为了另攀高枝而害死了儿子……原以为意外被救是美好生活的开始,可哪知道竟是噩梦缠身了呢?

眼下,华大山的领导已经破例为陶喻萍办好了工作关系,她却似乎和自己断绝了来往。难道她就是为了工作,才在大山死后还刻意对自己和老伴好的吗?要不,怎么现在就不见踪影了呢?看来这一切都是美丽的谎言啊!曾经信誓旦旦的陶喻萍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不仅背叛了两位老人,还亵渎了她与华大山的爱情啊。哦,不,也许陶喻萍根本就没有爱过大山,她只是利用大山利用了华家。

华尤生忍不住把自己的分析说给老伴听,老伴没有给他好脸色,气急败坏地说:“都怪你!都怪你!我早说过,这个女人有问题……”

华尤生不敢接老伴的话,怕和她吵,不寒而栗的他恨不得马上报警。可一切仍然只是他的猜测,他没有任何的证据,最可怜的是死去的儿子还蒙在鼓里,儿子死不瞑目啊。华尤生沉浸在无比的愤怒和无可奈何之中。

(四)

几天后,华尤生对老伴说:“这段时间我认真考虑过了,要不我们离开台湾回大陆吧,因为在台湾睹物思人,我受不了这痛苦;而且,女人的心天上的云,即使陶喻萍能回来,可毕竟还是别人家的人,和我们家实实在在没有任何关系,时间长了谁也不能保证她又会变化出什么新花招……”

老伴强烈反对,气势汹汹地说:“不,我是台湾人,要留在台湾守着儿子,要不然,不如让我现在就随儿子去死。”

华尤生像受了烫伤似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声说好。他想:最近老伴像有些神经质,说什么都凶狠狠的出言不逊,要不,就是呼天嚎地寻死觅活的样子。但人死不能复生,要是老伴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叫人怎么活?他从此再也不敢提回大陆的话,只是默默祈求着老天保佑老两口相依为命白头到老。

这天早上,早锻炼回家又做好了早餐的华尤生喊老伴起床,但好久听不到任何动静。他吓坏了,急忙冲进卧室,却发现老伴平静地躺在床上,床头柜上散放着半瓶安定片,旁边是一张纸条:

我们已走过大半辈子了,现在我不想和你吵,不想我们两个人为了儿子相互折磨,我身体差,天天想念儿子,这样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死了的好!就让我随儿子去吧!我也不愿意拖累你了!

天啊,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华尤生不禁悲从中来,反复念叨着:“你好糊涂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华尤生安葬好老伴,回到家,忍不住流下了酸楚的泪水。半年前一个好端端的家,儿子、儿媳欢声笑语,老两口尽享天伦,可现在空荡荡的房子,形单影只一个人,何以为家呢?一切都恍如隔世啊!

然而,华尤生又反过来想: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一来了无牵挂,何尝又不是一种解脱呢?现在可以带着老伴和儿子的魂灵回大陆家乡了。

事不宜迟,华尤生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可巧的是,出发这天,陶喻萍和一个男青年来到了华家。华尤生没有理她,他想: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如果陶喻萍诚心诚意做华家的女儿,怎么会反复无常玩失踪呢?

陶喻萍显然没有把华尤生的冷眼放在心上,相反却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又介绍身边的男青年给他。

华尤生怒不可遏地说:“你不是说其他的都不想,只求继续完成大山的研究事业吗?”

“是的,我正因为是这么想的,才要和他……”陶喻萍指着男青年说。

“够了,够了!你不要假惺惺的在这里演戏了。我就知道你是为另攀高枝害死大山的!你走吧,有多远滚多远!”情郁于中的华尤生懒得听她废话,愤怒地下了逐客令。

陶喻萍一动不动。华尤生甚至动手去拉陶喻萍:“我们家已经被你骗得家破人亡了,你还惦记我们什么呢?而且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陶喻萍吃惊得泪水扑簌而下,痛苦地摇着头说不。也许就是在这摇头的一瞬间,她瞥见了墙上华尤生老伴的遗像,便惊愣着问:“妈妈她……”

“这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呀!”华尤生不由分说,把陶喻萍推了出去,“砰”的一声迅速关了门。

华尤生再次坚定了回大陆的决心。即使是死也要叶落归根啊,他打算就这么永远离开伤心之地,平平淡淡的打发完这一生……

时光飞逝,一晃18年过去,华尤生83岁了。

这天,华尤生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位怀抱婴儿的40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和一位中年男子。华尤生奇怪地问他们的来由。

“爸爸,我来自台湾,是你以前的儿媳妇陶喻萍啊!还有,我怀里半岁的孩子就是你的亲孙子啊……”中年女人肯定地说。

华尤生的脑子像电脑黑了屏:这怎么可能呢?因为就算时隔多年,老眼昏花的他认不得儿媳妇了,但他的儿子早在18年前就死了,到现在怎么会有他和这女人的孩子出生?他想这女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来诈钱的骗子,因为这方圆近百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从台湾搬到大陆居住的有钱人,所以面对这个女人,华尤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爸爸,您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真是您儿媳妇陶喻萍啊!而且,这孩子的确是大山的骨肉啊!”这女人动容地说着,脸上挂满了泪水。

这女人知道华大山?华尤生睁大了眼睛,他依稀记得陶喻萍当时的容貌,岁月真的不饶人啊!但华尤生马上又想起当初的欺骗,所以他不客气地说,甚至扬言要关门赶他们走:“哼,18年前你就是个骗子,现在还惦记我什么呢?”

可这女人仍然不依不饶地说:“爸爸,我是来给您送孙子的,虽然这确实有些不可想象,因为孩子的爸爸华大山,18年前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夺去了年轻的生命……”

蓦地,华尤生激动得痛哭了起来,因为这女人的话激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和对儿子华大山的怀念。华尤生的心里不由得变温和了,他似乎认可了这女子就是陶喻萍,就轻轻地问道:“就算我承认你是我的儿媳妇,但你这怀里的孩子,谁能证明是我的孙子呢?”

“我们远道而来,就是最好的证明啊!”陶喻萍语气也轻松了些。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华尤生轻轻接过陶喻萍怀里的孩子,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喃喃着还是问那句话:“陶喻萍,这孩子真是大山的骨肉啊?”

陶喻萍肯定地点头,说一点都不假。

“可是,可是大山已经死去18年了啊!”华尤生还是将信将疑。

“也许是天意,他的精子却一直存活着……”陶喻萍缓缓地道出了事情的经过。

18年前华大山的意外死亡,让陶喻萍很后悔,一是不该参加攀登珠穆朗玛峰的联谊活动,二是她当时没有和华大山一起去死,她感觉很对不起华大山。她觉得只有继续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才是对他最好的怀念。所以,陶喻萍沿着当初两人确立的奋斗目标不懈努力。10年后,她获得了人工受精与试管婴儿专业博士学位,成为了人类非自然生育的专家。也就是获得了华大山生前同样的荣誉,陶喻萍一方面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又因为大山的离去而感觉遗憾。没有与大山的爱情,自己的事业、荣誉等等都是不可能的啊!但现在事业成功了,可我们曾经说好的爱情呢?

陶喻萍说着,忽然眼前一亮,继续讲道:一年前的一天,她接到一个电话,说找到了她17年前死去的丈夫的尸体。由于不久前的一次特大风暴袭击了珠穆朗玛峰,许多原先被厚雪掩盖的地方露了出来。当地一支救援队在冰雪中发现了一具僵尸,僵尸上衣口袋里还有身份证,上面写着华大山的名字。救援队用冰镐将尸体从冰中凿出,运往附近的藏尸库贮存了起来,然后找到了陶喻萍。

陶喻萍激动得几乎失去控制了。17年了,她还能见到华大山的尸体,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她冥冥之中感到,她也许能够为曾经深爱的人做点什么了。

作为人类非自然生育的专家,陶喻萍在大量的研究中发现:长期保存人类精液活性的最佳温度是零下190度左右,这种情况下受精有可能成功,这已经在临床实验中得到了证明。而华大山的尸体一直低温保存,那么从他体内取出的精液,用自己的卵子进行人工授精,不是可以为华家生育一个后代吗?陶喻萍不禁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激动不已。

那以后,陶喻萍就开始了工作。她将华大山的精液超低温保存,又用最先进的分离技术将精子分离出来,再让其适当升温,然后注入自己的体内。终于,陶喻萍受精成功了,她像所有想要孩子的母亲一样期待着妊娠反应……当尿检证实怀孕后,她大哭了一场。怀孕半年后,她请了假,又特意请了一个50岁的阿姨照顾饮食起居。她常常激励自己:我是在完成一桩意义非同寻常的育子工程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陶喻萍终于顺利产下了一个男孩。生产那天,她把儿子抱在怀里,仔细地端详着。她发现,小家伙的嘴唇、眼睛、鼻子像是华大山一个模子铸出来似的……陶喻萍的脸上挂满了幸福而激动的泪水,因为这一切是多么的神奇而又充满梦幻般的色彩啊!

华尤生仿佛听着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感觉陶喻萍还是在骗他,他奇怪这女人说谎话不仅不脸红,反而还声情并茂。

陶喻萍感觉到了华尤生的怀疑,但她语气严肃地说:“爸爸,因为大山已经死去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对这孩子的出生有怀疑,不过,隔代亲子鉴定的办法就能够证明这孩子是华家的后代了。”

“隔代亲子鉴定?”华尤生脑子里像短了路,他活了83岁了,可还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么个说法啊。

陶喻萍着急地说:“通过隔代亲子鉴定,也就是对这孩子的Y染色体和您的Y染色体进行比较,就可以知道你们之间是否存在血缘关系。”

陶喻萍还真是胸有成竹啊,华尤生变了态度,声音轻轻地说:“我就再相信你一回,可在哪里能做这种鉴定呢?”

“就在重庆的这个第三军医大学应该就能鉴定!”陶喻萍肯定地回答。华尤生说明天咱们一起去。

这时,华尤生突然发觉自己光顾着和陶喻萍说话,却忘却了和陶喻萍同来的中年男人。他小心仔细地端详着他,且脸上罩着寒霜,眼露凶光,好半天才压低声音问:“陶喻萍,你说你为大山生了孩子,难道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结婚?”

“结婚了,他就是我丈夫,叫刘立劲,我当年带到您家的就是他……”陶喻萍一边回答,一边示意刘立劲向华尤生打招呼。

什么?这个男人是陶喻萍的丈夫?作为妻子的她怎么可能生育大山的孩子呢?这谎话也太经不起推敲了吧?刚刚说相信陶喻萍一回的华尤生并不理会刘立劲,脸色铁青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

陶喻萍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切,便沉静地说:“爸爸,我是有苦衷的……”

(五)

陶喻萍继续讲了下去:就在华尤生老伴出院的前两天,陶喻萍的父亲也患重病住院了。她不仅要寸步不离照顾刚施行手术的父亲,还要四处筹集医药费。她本来家境贫寒,现在更是欠下了一大笔债。但她没有向华尤生开口,她怕他为自己家担心。好在邻居刘大伯倾力资助,陶喻萍心里充满感激,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刘大伯才好。更何况,自己读书时刘大伯也帮助了她不少。

陶喻萍想到苦苦追求自己的刘大伯的儿子刘立劲,她蓦地有了两全其美的办法。以前,对爱情甚至一切都理想化的陶喻萍因为事业爱上了华大山,可短命的爱情给了她沉重的一击。她冷静地想:她从小和刘立劲一起长大,他总是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虽然他不像大山一样有学问有事业,但也许善良忠厚的他才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缘分,只有他才能帮助自己继续医学研究事业。

半个月后父亲出院时,刘立劲又向陶喻萍表明心迹,陶喻萍答应了,却声明他必须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医学研究事业。刘立劲感觉像是爱情接力,但陶喻萍是自己心仪多年的女人,自己何乐而不为呢?陶喻萍心里释然了,可华尤生那边怎么交待呢?她又犯了难。她想寻找机会把刘立劲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告诉华尤生,可她和刘立劲一起去找华尤生时,老人二话没说,就把他们赶走了。陶喻萍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打算等华尤生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再慢慢向他说明情况。她还乐观地想:一定要说服善良忠厚的刘立劲承认是华尤生的女婿,并且照顾老人家……

可谁曾想到,等陶喻萍执着地又去找老人家时,才知道他回大陆了,她的心像在流血,充满自责地认为是自己深深刺痛了老人敏感多疑的心。她马上跟刘立劲商量去大陆向老人说明情况,刘立劲认真地说:“我们还是先不要去为好,因为人在做、天在看,自己问心无愧就好……”陶喻萍想:只要自己真的在医学方面做出成绩,相信老人最终会理解的。这以后,陶喻萍一直忍受着失夫之痛和被误解的委屈,内心无比的煎熬地生活着……

所幸的是,这十多年的婚姻证明:刘立劲是站在她事业背后的好男人,陶喻萍没有看错他。可就在陶喻萍接到华大山尸体尚在的消息打算为他生个孩子时,她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其实对刘立劲是不公平的,而现在更是在挑战他的极限啊。

陶喻萍费了好大劲才鼓足勇气向刘立劲表明自己的想法,她发现刘立劲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大大的疙瘩。他是一个大男人啊,现在自己的妻子要为别的男人生孩子,他大男人的尊严像被粉碎机碾成了粉末,然后被风吹荡得无影无踪。

陶喻萍知道这事不能强求,更不能操之过急,就嗫嚅着声音说:“立劲,你放心,我绝不强求你,你想清楚了再说……”

但刘立劲一字一顿语气坚定地说:“你的想法没错,一开始我就是爱情接力,就是帮你继续研究事业啊,而这孩子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吧?”

陶喻萍不认识似的看着刘立劲,她走近他,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脸上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来,又颤抖着声音说:“谢谢你能这么想!大山九泉之下知道你这么深明大义,说不定会有多么的高兴哩!”……

陶喻萍一口气说完这些,把饱含期待的眼神投向了华尤生。可哪知道倔强的老人眼睛里就跟冬天湖水一样冰冷的目光。也许,饱经沧桑、大半生命运坎坷的老人再也受不了任何伤害了。陶喻萍和刘立劲对望了一眼,说不上话来。

华尤生冷冷地开口说道:“陶喻萍,你也别怪我这个老头子老来无人情。这样吧,孩子留下,你们两人去街上住旅社,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三军医大检测部门,一切等鉴定结果出来了后再说……”

“孩子不到半岁,离不开我,不如我们带孩子去住旅社。”陶喻萍和刘立劲相视一笑,无可奈何地说。

华尤生望了望陶喻萍怀里的孩子,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似坚硬的核桃。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他冷笑着在心里说:谁知道你们这一去还会不会回来呢?

(六)

第二天一大早,陶喻萍夫妇抱着孩子先到了华家。华尤生二话不说,与他们一起去了三军医大。在市司法鉴定中心驻三军医大检测点,华尤生迫不及待地问医生:“医生啊,请问通过隔代亲子鉴定可以判定我和这孩子之间存在血缘关系吗?”

“是的,老人家,通过隔代亲子鉴定,也就是对这孩子的Y染色体和您的Y染色体进行比较,就可以知道你们之间是否存在血缘关系。”

华尤生神色平静了下来,昨晚他一直念叨这个所谓的隔代亲子鉴定,能有这么神奇的鉴定方法吗?刚才医生的这个说法,和昨天陶喻萍的说法完全一致,华尤生才像吃了定心丸似的,非常难得地对陶喻萍笑了笑。

陶喻萍见状诚恳地对医生说:“对,这正是我们的想法,希望你们尽快给我们结果。”几天后,华尤生和陶喻萍拿到了鉴定结果:通过对华尤生和孩子染色体的比对鉴定,确定他和孩子之间存在着血缘关系。

天啊!这都是真的吗?几天来一直惴惴不安的华尤生,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把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心肝肉似的亲了又亲,热泪盈眶,喜极而泣……

陶喻萍看着老人家的这高兴劲,也欣慰不已,不由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在她心里,这孩子不仅是爱情的结晶,也是为了神圣的理想和事业而降临世间的啊!

华尤生迎接着陶喻萍欣慰的目光,禁不住百感交集,他曾经这么深深地误解了陶喻萍,可谁知道她一直为爱情和华家、为理想与事业在努力呢?他内心生出了无限的歉疚和悔恨来,热泪溢满浑浊的双眼,他动情地对陶喻萍说:“原以为我这个老家伙就这样孤独终老的,可没想到,失去儿子的我竟然有了亲孙子,而且,大山在九泉之下若是知道他竟然还有后人,该是多么的喜出望外呀。喻萍,你真是个重感情又孝顺的好媳妇……”

“不,爸爸,当时我就说过,我要做您女儿,照顾您到老的,现在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陶喻萍边说边用眼睛示意刘立劲。

刘立劲立即站起身,虔诚地向华尤生弯下了腰,说:“是啊,我现在就是您的亲女婿,和您的女儿陶喻萍一起郑重承诺,照顾您。而且,我和喻萍商量好了,您一个人在这边我们不放心,您不如跟我们回台湾。”

华尤生目不转睛地看着刘立劲,他和华家素不相识,可因为陶喻萍的善良,也深明大义地做出了惊人之举,这是多么珍贵的人间奇情啊。华尤生哽咽了,便喃喃着说谢谢。

这时,陶喻萍甜甜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爸爸,您知道吗?其实,我一开始就立志献身医学,遇到大山时,我就更加坚定了事业和爱情双丰收的决心。可哪知道大山婉转地说要得到您的认可,所以我就刻意留心您接近您,也真是天遂人愿,那次山上奇遇让我抓住了机会……虽然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可因为立劲的爱情接力,我不仅赢得了事业的成功,还生养了大山的孩子。现在您应该相信了,这是我们说好的爱情啊!”

华尤生莫名惊诧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虔诚地向陶喻萍鞠躬,而一把老泪早就已淌在了脸上那深深浅浅的皱纹里。

后来,华尤生没有去台湾,而是陶喻萍和丈夫刘立劲也留在了大陆。陶喻萍还做她的医学研究,刘立劲当她的助手。华尤生带着孙子默默地支持着“女儿”和“女婿”的工作,一家人生活得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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