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天气葳蕤的午后。总算今日闲了一些,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吧,褪去出外的衣裳,换上睡裤,着一件跨栏背心,光着瘦瘦的膀子,穿着拖鞋,走到阳台,弯腰伸出手指,点一下茶盘上的总开关,再点一下吐水开关,待烧水壶水满,然后点一下烧水开关……待到水开,泡一小壶自己喜欢而且经常喝的茉莉花茶,坐在背靠阳台的单人小沙发上,倒入品茶的小盅里,美滋滋的品一口后,翻开自己喜欢的书,便安静的看了起来。
这对单人且陈旧的小沙发,是今年开春的时候朋友送给我的,他特意从老家拉来的。而后自己就买了一个茶盘,又找干木工的朋友按茶盘的尺寸,做了一张与小沙发高低匹配的长方形简易小桌子,把茶盘摆在小桌子上,然后小沙发两边一放,便成了自己喜欢喝茶看书的地方,我把它称之谓“包大人读书的地方”。有时候还与朋友在“包大人读书的地方”小酌两杯。为了营造氛围,把原先摆在客厅的两盆高大葱郁的昙花搬放在小沙发两旁,看上去倒也安闲了许多。昙花很充足的沐浴着阳光。到了夜晚,透过窗户玻璃便会看见满天的繁星,“包大人读书的地方”顿时生了些静怡。
因为背靠阳台,又是六楼,坐在小沙发上,转过头就能全景看见楼下的街道,街道上偶有驶来的车辆,人行道上寥寥无几,脚步紧张的行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街道一旁便是公园,公园里的柳树绿荫浓郁,树下小草青青,而人工湖在树叶的遮挡下,只能看见一大半,看不见全貌。紧邻楼根的人行道上,摆放着做核酸的简易帐篷,帐篷下是一张桌子。这个时间,今天的全员核酸工作已经结束,帐篷下没有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帐篷外也看不见排队的居民了。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出的通告说明天全员继续做核酸,明天一早,帐篷下的医护人员仍会忙碌起来,帐篷外也会排起长长的队伍,蜿蜒的队伍一直会排到路的尽头。哎!也不知道这个讨厌的疫情何时才能结束,大家何时才能回归正常……
今日读的是路遥的小说《平凡的世界》,这部小说曾获第三届矛盾文学奖。这些年里,我已经是第四次读这本书了,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或许是喜欢书里孙少平这个角色,或许是我也从农村长大,也像书中主人公一样穿过没了脚后跟的袜子的缘故吧!书里的好多故事情景感同身受,很容易引起情绪,有时往往鼻子一酸,泪花就会在眼眶里打转。初读时,还是刚参加工作的那一年,是从刚分配不久的技术员那里借来的。再读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偶然在朋友家的书架上看到此书后,便借来阅读了。去年在抖音上看到书商专门在卖,所以就下单买了。收到后,如饥似渴地花了三天时间就读完了。这部作品,第一次读时就深深地吸引着我,感染着我,一种百读不厌的感觉。
正读到孙少平穿着没有脚后跟的袜子,最后一个来拿属于他的“非洲”馍时,一只苍蝇静悄悄地落在书页的右上角上。我一愣 ,手指朝苍蝇拂了拂,它及时飞离。我抬头一看,居然有三只在客厅的茶几上方变换着方式翩翩起舞。起舞就起舞吧,只要它们不来打扰我就好,我的思绪依旧在书里,也懒得再去理它们,也很快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往后又翻了一页,聚精会神的读着,完全荡漾在精彩的文字里和沉静在孙少平的故事里,随着主人公的忧愁而忧愁,欢喜而欢喜。当然,读过这本书的人都知道,在孙少平的世界里忧愁多欢喜少。忧愁的是孙少平总是最后去拿他的“非洲”馍,欢喜的是孙少平有了一个伴,而且还是一个女生,也是和他一样,总是最后拿“非洲”馍的人——郝红梅。
书里郝红梅的出现,我确实高兴了一把。我想着贫苦的孙少平总算有了精神上的依托,哪怕它是短暂的,哪怕它是孙少平一厢情愿的。在那个极度贫困的年代里,感受了精神世界给他带来的暂时的快乐,有了短暂的精神支柱。
右手背感觉有点痒,眼角的余光一瞟,一只小苍蝇落在右手背上,快速向前爬了几步,然后停住,似在左右观察。我稍微抖了抖手,它腾空而起飞离了手背,划了一个弧度又飞回来了,在我脸上迅速沾了一下,又迅速离去。我明白了,它是在挑衅我,在我面前炫耀它炉火纯青的“凌波微步”。
我有些生气,放下书,品了一盅泡好的茶,茶香顿时充满唇齿,撩拨着味蕾,起身随手拿起沙发旁的一条毛巾,走到客厅中间,对着空中起舞的三只苍蝇就是一顿猛抽,三只苍蝇一下子不知所踪。极目搜索,一只在茶几边上慢慢爬走,另两只没搜索到。我轻轻跨出半步,弓下腰,双腿前后微微下蹲,手中的毛巾带着力快速拍下,“啪”,一瞧,没有发现苍蝇的尸体。它竟然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溜走。一抬头,看见两只苍蝇在“包大人读书”的上空飞来飞去。走过去,怕伤了昙花,轻轻挥了挥手中的毛巾,它俩又溜到客厅的半空中上下飞动,似乎比刚才飞的更加起劲。
我轻手轻脚的慢慢走过去,对着其中一只,猛的拍下毛巾,还是没有拍着,另一只受了惊吓,也不见了影子。侧目搜索,它俩却在那餐桌上方,左右飞舞。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这次没有急着下手,先静静地观察一小会儿。这时,一只落在餐桌上,爬走一下,歇一下,复又爬走一下,歇一下。另一只落在墙壁上,似在警惕的观察。
这次我没有像上两次猴急,屏住呼吸,紧盯餐桌上的这只,半举毛巾,手上暗暗用劲,胳膊慢慢放低,觉得和苍蝇的距离差不远时,迅速甩下毛巾,“啪”一下,毛巾不偏不倚,正中苍蝇。看着这只拍中的苍蝇,肚皮朝上死在餐桌上,心里产生一些胜利感。小样,我还治不了你,心里这样想着。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掐起,狠狠地扔进了垃圾桶。
墙上趴着的那只,就在我拍打餐桌上这只的时候,可能感觉情况不妙,瞬间逃走,不知在哪里躲藏,我搜寻了整个墙壁都没有发现它的踪影。现在只剩两只了,它们会藏到哪里呢?我心里念叨着,目光仔细的搜索着餐厅。慢慢地不知不觉脚步挪进了厨房。忽然发现,一只苍蝇竟然淹死在厨房操作台上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装有半个水的碟子里。我乐了,呵呵,兄台,何必呢,死也要死的其所嘛,何必“跳湖”自尽呢,难不成,你在学霸王,不肯过江东?
再剩一只了,此刻不知藏在哪里,也不出来抖擞,也不出来秀它的“凌波微步”,搜索再三,也没发现它。好吧,既然你不现身,我也懒得找寻,还是孙少平要紧。转过身,走向“包大人读书的地方”重新回到原位,嘴里倒了一盅茶,那稍稍冰凉和略带甘甜的茉莉花清茶慢慢在喉咙滑下,小心地流入胃里,此时一股清流从身体的最中央慢慢向四周迸发,心情比灭了那只苍蝇时的感觉还要曳。
准备翻开书,继续研读时,可抬头一看,剩下的那一只苍蝇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正在客厅里飞来飞去,一会落在电视上,一会落在茶几上,一会儿又落在客厅中央悬挂的灯罩上,还时不时在客厅半空一动不动地待上十几秒。咦?难不成它也学会了使用威亚?
不再看它的表演,也不想再去理它,翻开书本,接着刚才的内容继续读下去。
篮球场上,孙少平让郝红梅把球传给他,郝红梅却把球抛给了顾养民。孙少平暗暗伤心,他知道,郝红梅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不喜欢他,也同时告诉他,她喜欢的是顾养民。是阿,人家是省里有大名鼎鼎的老中医的孙子,家境殷实,人脉又广,哪个女生不喜欢。你是谁啊,一个连饭吃不起的农村来的贫小子,怎么又和人家去争呢,拿什么去争呢。孙少平顿感打篮球没意思,连这个操场也没有意思,离开操场,回到教室。
正当我在心里骂郝红梅,替孙少平抱打不平时,那只该死的苍蝇又来骚扰我,它正在离我左脚尖不远处的地板上爬行。机会来了,我脱下右脚的拖鞋,轻轻举起,慢慢靠近它,时机成熟,快速拍下拖鞋,“啪”一声清脆的声音结束后,它死于非命,尸体已扁。随手扯了一张餐巾纸,轻轻扒起,扔进了垃圾桶。
三只苍蝇总算让我赶尽杀绝,心理倒没有了胜利后的欢喜,竟然连一丝丝欢喜都没产生,甚至感到一些悲怆。
三只苍蝇耽误了我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扰的我再没有心情继续读书。就这样,一个午后的时间,就在我和三只苍蝇的斗智斗勇中荒废。赶尽杀绝了又能怎样?胜利属于你又能怎样?
我在想,到底有没有必要在一些人,一些事上耗费美好的时间呢? 人生又有几个葳蕤的午后呢?
转过头,透过窗户玻璃,城市已经华灯初上,楼下做核酸的帐篷上方的红旗在微风中孤零零地飘动。
我坐在“包大人读书的地方”,啜饮今天下午的最后一盅茶。狂欢后的落寞悠然而生,此刻,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孤儿,茕茕身影,在灯光下越瘦。
窗外除了夜晚摇曳的灯火还是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