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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浩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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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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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春尽绣球开

春深的景,总会令人不禁念起《红楼梦》中的葬花词。“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黛玉在葬花,我们却只能叹息时间的匆匆易去。

似懂非懂,原先我还不曾感受到落花会令人忧伤,花落了就是落了,正如暮春已过。这个春天在各种不同的事物中,或缓或急地滑走,再过不久,春亦将尽。春末夏初本就是一个适合有故事的季节,因为色彩缤纷,因为人本多情;草木亦是如此,到了夏季,愈发深情。

“今年家里的绣球应该会开得特别明亮”,母亲在电话那旁传来细语。

“它叫无尽夏”,我下意识地回复道。

高中时放学的路上,走在我前面的,是一对陪着孩子的年轻夫妇。正讨论着我家院子外一丛花开,那是外婆闲时打理的,开得甚是瞩目。

这也是我第一次听见“无尽夏”,该是有多么诗意的心,才是能把一种花取出这么诗意的名字。自从遇见了“无尽夏”,后来每逢春末夏至,我想念起外婆的慈眉善目,便会不自觉地冒出这个花名。

无尽,光是念着这样的两个字,就仿佛想象到了世间的事物,数不尽的美好在里面,说不尽的希冀在其中,还有许多不能解开的忧愁和思念都被涵盖。

在我成长的小院里,房前屋后的空隙里,一到夏季,就是绣球的世界。我那细脚伶仃的外婆,就会弓着伛偻的身子,在院外的行间,播种下一颗颗绣球花的种子。此后的日子里,她还会选择饱满的花枝垂直扦插,保证花枝的竖直生长,尔后这些种子开始在方正的庭院内外自由发挥了,墙角的一抹绿意,随着时间静悄悄地生长。

季节的恩宠是公允的,每一种花草都会被善待。然而,绣球却被夏季宠到无止境。有了外婆的悉心照料,于是绣球花开,就有了无尽夏。“广庭春日正暄妍,一树名花玉槛前。”说的就是绣球花。

夏夜纳凉时,陪外婆坐在小院里静静地听花丛中的蟋蟀声,应该是儿时最幸福的事了。我望着挂在树梢上月亮,躺在竹椅上,忙碌了一天的外婆坐在我的身旁,摇着蒲扇,唠着家常。外婆经常会谈到:“古人给花草取名字,都是有着深意和广义的。‘无尽夏’,带着无尽的希冀,无尽的缱绻和无尽的美,开在人间。”

而今的场景,回想起外婆当时的只言片语,我内心所思所想的,正是无尽夏的花语:倾情馈赠给人们,愿众多家庭团聚、美满幸福。无尽夏,让人们在忙碌的生活中,能够看见一丛花的美丽,从而放慢脚步,细细品味与家人一起的时光。

年少的光阴里,庭院的外墙有一株株绣球,每到夏季都开得旺盛。外婆在田地里忙活后,好不容易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打开茶壶正喝水歇息,准备做饭,突然发现小人儿不见了。

这时,天还尚未全黑,还飘起了绵绵细雨,外婆焦急地站在绣球前喊我,在屋前屋后、左邻右舍找了都没见着,就知道我还逗留在田里闹腾,没跟回家。于是,外婆打着手电去田里找,转了大半块田,才在一个稻草堆里找到我,而那时我正呼呼大睡,一点都没听到外婆一声声的“阳阳”有多么焦急。

分别在人世间的岁月里,似乎再无音讯,表面的云淡风轻,看不透深藏在心底的无尽思量。一朝春尽,回首之时,便有夏天绣球花开,脑海里就会看见一个细脚伶仃、弓着伛偻的身影,从绣球花行间走过。渐渐模糊的背影里,有着倔强,有着无尽的温柔,还有着无尽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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