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那螃蟹汤

    已经有五十年没喝过那鲜美的螃蟹汤了。

    那是儿时的难忘的味道记忆。

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儿时的我，还住在山村百年老围屋西南角的泥砖瓦房里，房子靠近那三层高的泥砖炮楼，两间泥砖瓦房门前铺有一块大石板，天然不规整的那种。夏日傍晚时分，干完村里农活回来的父亲，在那块大石板上放置五样物件：砧板、菜刀、小方凳、装有螃蟹的木桶、装有清水的瓦盆。

那螃蟹是在田野里捉回来的，用清水洗干净了的。那年代山村里还没有自来水，洗螃蟹得用勺在水缸舀水到木桶里，用手快速搅动螃蟹来达到清洗的，手要快，若清洗动作慢，手很容易被螃蟹钳伤。我和妹妹好奇地在围观，在等待鲜美的螃蟹汤。

    父亲坐在小方凳上，伸手到木桶里捉出一只螃蟹，剥去其背壳和蟹肚小壳，放在砧板上。连续捉剥几个，堆放在一起，然后用菜刀将其剁碎，把剁碎的螃蟹连渣连肉连酱放进清水瓦盆过洗，捞螃蟹渣出来再剁碎，再放进清水瓦盆过洗。捉、剥、剁、洗，反复操作，直到把水桶里的螃蟹剁完，得螃蟹肉酱水。

    父亲端起瓦盆把螃蟹肉酱水慢慢滗进锅里，燃柴烧火煮开，加油盐和葱花，加点米酒，出锅。一锅鲜美的螃蟹汤做出来了，满屋飘香，香中带甜。在那个缺油少肉的饥饿年代，父亲做出的螃蟹汤鲜美无比，营养丰富，滋补着我们的身体。

    那时，山村里的田野、小沟到处都有螃蟹。那时，还没有化肥农药用，田里下农家肥，至多撤点石灰。田野、小沟是螃蟹生长的好地方。夏天，天气炎热时，水田里的水也晒热了，那大大小小的螃蟹纷纷爬上满是草的田埂上来，若见人过来，就会迅速爬走，爬到田埂的洞里，或爬到田里，或爬进泥泞里。夏天中午时分，太阳最猛最毒时，戴上草帽，提着竹笼到田野捉螃蟹。走在田埂上，见到螃蟹，得快速把它整个按住，一把抓起来丢进竹笼里。有时，没按稳或没抓稳，被螃蟹钳到那是常有的事。田埂有很多螃蟹洞，那是螃蟹躲藏的地方。螃蟹见到有人来也会迅速躲进田埂的螃蟹洞里。如果伸手进洞里捉螃蟹，也很容易被螃蟹钳伤。我们用脚跺田埂，振动着，螃蟹害怕也会爬出来。或者用木棍或竹棍往洞里插，螃蟹被插痛了，也会爬出来，然后把它捉住。做螃蟹汤得捉到30个螃蟹以上。

    那时，我们小孩子的手掌不够大，不敢捉大螃蟹，特别是大螃蟹公老螃蟹公，那些老得黑红黑红的，那两个蟹钳特别大，举得高高的，那是我们小孩子最怕的。我们小孩子就捉小的螃蟹，遇见大螃蟹就叫大人来捉。让我们小孩子最高兴的是，碰上刚退了壳的软壳螃蟹，钳不了人。我们小孩子捉到软壳螃蟹，常常会拿来玩的。软壳螃蟹酱汁最多，是做螃蟹汤的一等螃蟹。

    而今，我回到山村，在田野、小沟里难得一见螃蟹了，那些化肥农药破坏了螃蟹的生长环境。想再做一锅鲜美的螃蟹汤也难了。那螃蟹汤的鲜美味道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留在我心里。

                           (2020年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