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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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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场

周日

早晨五点来钟起床的时候,老陈先是去卫生间撒了一泡尿,然后走到客厅,看看窗外面。

天还没亮,路灯发着昏暗的光。天是阴的,风声不小,马路边梧桐树的树枝在风中摇曳着。看看地面,已经积了一层雪。雪不大,马路上的雪都被来往的车辆碾成了冰水,只有人行道上的雪还在,两位清扫工正挥舞着大扫帚从两边相向着扫雪。

老陈推开窗户,一阵冷风顺着窗缝扑面而来。老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关上窗户,返回了卧室。躺在床上,本想接着睡,但刚才被冷风一吹,睡意全无。干脆就穿着睡衣来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了手机浏览一下网站上的新闻。    今天的话题基本上都围绕着几大网络巨头在社区开展团购卖菜的新闻,各方争议激烈。看了一会儿没啥意思,他觉得,买菜这事儿,还是到家不远处的菜市场去买比较放心,毕竟可以眼见为实,还能挑挑拣拣,顺便也当做走走路,锻炼身体了。

放下手机,又打开收音机,一连换了几个台,都在卖药。几位操着东北某地口音的“著名”的专家教授正在卖力地推销着各种保健品。期间,不断有同样是操着东北某地口音的老大爷老大娘不时地打进电话,争着抢着要买。老陈听了,摇了摇头,暗暗地骂道: 你他妈的也不能天天不停地放着同样的录音啊!便关了收音机。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老陈起身走到厨房准备早饭。

老陈的儿子在上海工作,家里只有他和媳妇儿。媳妇儿要减肥,早饭从来不吃,老陈就给自己准备着。和以往一样,煮上两个鸡蛋,热一杯牛奶,再来一片面包,多年来的早餐一直都这样。锅里接好了水,老陈从装鸡蛋的盒子里掏鸡蛋,发现盒子里只剩下一个鸡蛋了。一个就一个吧,也行。再看看冰箱里,牛奶也只剩下了一袋。今天去菜市场得记着买鸡蛋和牛奶。他提醒着自己。

吃完了早饭,媳妇儿还在睡懒觉。老陈看了看时间,给狗套上狗链,牵着狗出门到楼下溜了一圈。回来后歇了一阵子,喝了几口茶,再看看手表,家附近的菜市场到了开门的时间了。老陈便戴好绒帽子,围好围脖,把羽绒服穿上,给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就下了楼,去了菜市场。

从工厂辞职后,还差五年才能正式退休,领取养老金。所以,这几年老陈一直是个人缴纳五险的。尽管家底比较厚,但没有收入,老陈现在也学会了过紧日子。这头上的绒帽子和脖子上系的围脖,都是他在网上团购来的,十块八块钱而已,即便这样,老陈还是颇为心疼,有点后悔为什么不买五块钱的那种。

从家走到菜市场也就十来分钟。老陈喜欢每天早晨去买菜。市场里的商贩们每天早晨都有从批发市场新进的蔬菜和海鲜,老陈觉得早晨去,可以买到新鲜的。尤其是牛奶,老陈一定要仔细检查包装袋上的日期,看看是否是今天的。如果是昨天的,老陈坚决不买。但要是工作日期间忙着网上炒股,他就不得不在下午股市结束后再去市场买菜了。

市场里的商贩们几乎都认识老陈。有的正在卸货,有的在整理菜板,摆放新菜,有的显然还未睡醒的样子,坐在摊位前发呆。老陈头进去的时候,买菜的人不多,商贩们见到老陈纷纷打着招呼,老陈也一一点头致意。他颇为喜欢这种感觉,从菜市场的一头往里走,就像以前在厂子里视察车间里的工人那样的感觉,很有存在感。

老陈记得先买奶和鸡蛋。两家卖鸡蛋的商贩都已经在摊位上等着了,看见老陈过来,一位叫兰姐的笑容可掬地站起来打招呼,另一位叫小娥的则没动窝。她知道老陈一直吃旁边这家的鸡蛋,是兰姐的老主顾,所以也就懒得起身。老陈看见她没和自己打招呼,心里不太舒坦,就好像手下的工人对自己大不敬的样子。

老陈头和兰姐唠了起来: 今天鸡蛋什么价?那大妹子说:今天鸡蛋都涨价了,大哥看看买哪种的?听说鸡蛋又涨价了,老陈头摘下眼镜,低头仔细看着每一种鸡蛋的价格,比前几天卖的是贵了些,每斤都涨了三毛多钱。老陈叹了口气说:早知道会涨价,不如上次多买点好了。兰姐就势赶紧说;大哥今天多买点吧,年底了,鸡蛋还会涨价。老陈说: 就不会降价? 兰姐笑了: 这就到年底了,啥都涨价了,哪儿还会降呢。老陈头不吱声了,拿眼睛瞟着旁边小娥家鸡蛋的价格。那小娥低着头,摆弄着手机,看都不看老陈一眼。老陈心里便觉得不得劲了: 我是顾客,顾客就是上帝!我看你鸡蛋了,你还不赶紧表示表示嘛!这犟脾气来了,老陈干脆走到她的摊位前,特意咳嗽了一声,暗示着小娥。这妹子还是坐在椅子上没动,就是抬头看了老陈一眼,说: 大哥买鸡蛋? 老陈就更不舒服了,气哼哼地说: 对,不买鸡蛋我站这里干什么。这么一说,小娥脸上便有了笑容,一下子站了起来。而旁边那位兰姐,看着今天老陈的举动,也有点困惑不解。老陈从来都是只买她家的鸡蛋,今天为啥却要买旁边小娥家的?老陈不看她,只顾着和那位妹子说:挑最便宜的,给我来二斤。那小娥也说:大哥最好多买点吧,鸡蛋现在是一天一个价,过几天还会涨。老陈不信,就说:先买二斤再说。那妹子便不再说话,拿起一个袋子,仔细称好了二斤鸡蛋递给老陈,老陈掏出手机,眼睛几乎贴在了手机上,然后点开了支付软件,把钱给付了。

拎着鸡蛋,老陈走进了菜市场里面的超市。这超市占了菜市场将近一半的面积,里面摆满了各种日用品,不亚于外面的专业超市。老陈本来是很不喜欢这家超市的。卖货的一家子人都是从东北某地农村来的,爷爷奶奶儿子儿媳妇儿闺女女婿还有孙子都在超市里,谁都可以卖货,还一个人一个优惠价。同样一条烟,标价二百一条的,儿子卖是185,老妈子卖了,会是190,闺女卖了,就是195;而且,这一大家子的午饭和晚饭天天就在超市里做。做好了,大家伙儿七个八个的,就围坐在地桌上,蹲着开吃开喝了。有时候家里来了亲戚,也在超市里吃喝,经常是从中午吃到晚上。于是,超市里经常就是鱼腥味,韭菜味,酸菜味,各种味道搅合在一起,怪怪的,难闻的味道。很多市民是捂着鼻子进去,匆忙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后就赶紧离开,可人家却是一点不在乎。尤其到了夏天,这儿子女婿的,干脆就光着膀子在那卖货,大金链子,纹着身,叼着烟,留着寸头,收银台前还摆放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瓶子。这环境让老陈实在觉得厌恶,但附近只有这一家卖袋装牛奶的,老陈也颇为无奈。

进到超市,早晨的时候是儿媳妇儿在收银。超市里没几个人,这儿媳妇儿看都没看老陈一眼。老陈赶紧挑了四袋奶,看看日期是今天的后,就来到收银台。那儿媳妇儿随手拿起一袋,扫码枪一扫,然后在键盘上一敲,说道: 十八块四。然后就盯着旁边的电脑继续追剧。老陈觉得不对: 不应该是十八块钱吗?那儿媳妇儿头都没抬: 涨价了。啥时候涨价的?老陈问。今天开始。老陈有点来气,怎么都约好了似的,都在今天涨价! 话没说出来,心想,都扫完码了,交钱吧!于是又拿出手机打开支付软件付了款,拎着四袋奶赶紧走了出去。他尽管戴着口罩,依稀还是能闻到超市里散发出来的鱼腥味儿。

牛奶和鸡蛋今天都涨价了,这搞得老陈很没心情,本来打算买点蔬菜啥的,想一想,算了,家里的冰箱里还有昨天剩下的辣椒炒白菜,回去热乎热乎当午饭吧!

这一天,老陈只买了四袋牛奶和二斤鸡蛋。

周一

周一是一星期的开始。上学的,上班的,都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该上班的上班走了,该上学的,也都上学了,一时间,各种车辆纷纷驶离,小区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老陈媳妇儿的单位是外企,很有名气的一家上市公司。疫情期间,老板允许员工们在家办公。老陈媳妇儿按时起床后,洗了把脸,简单收拾了一下,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就端着上了楼上的房间,打开电脑,关上门,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午饭的问题,自然是由老陈来做。

老陈早早起来,先是溜了一圈狗,然后回来,重复着昨天的早饭。这种牛奶鸡蛋加面包的吃法,已经吃了十来年了,简单,便捷,老陈也懒得做别的。收拾妥当,老陈也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从上午九点开始准备,到下午三点半,网上炒股。这算是他平时工作日期间的主要工作了。大家问他在股市赚了多少,他总是含糊不清地简单回应几句。但有时在聊天群里能看得出来。今天要是兴致盎然地在群里跟话并不时地开几句玩笑,就说明今天的行情不错,赚了;若是一天在群里都不吭声,或者是发牢骚啥的,那就是今天在股市赔了。至于到底赚了多少,赔了多少,他从来不说,大家也从来不问。

这期间,他会在空闲时准备好午饭,大多都是昨夜的剩饭剩菜热乎一下就行了,有时候干脆就拿一盒方便面充饥。只有晚饭,老陈觉得一定要好好吃,尤其是股市行情不错的情况下,心情大悦,往往就会做个两三道菜。

周一的大盘受前一日高层开会的影响,早晨一开盘就开始冲高,尽管期间稍有回落,但总体向上。老陈中午泡了一盒方便面,也没管媳妇儿。她自己吃了点点心,继续在楼上工作着。

收盘的时候,比前一个周五上涨了1.12%,老陈买的几只股票纷纷上涨,心情很高兴,股市结束后,老陈去市场买菜了。

今天老陈打算买点青菜。医生说老陈眼压有点高,建议老陈多吃点青菜之类的。老陈上网查了查,看到说芹菜,菠菜,西红柿之类的不错,就决定去买点芹菜和西红柿回来。

三点半到四点半之间,菜市场里的人并不多。岁数大的老头儿老太太一般都是早晨来买菜,而上班一族此时还没到下班时间。老陈来到市场,照例和商贩们一个个地打着招呼,然后来到了卖蔬菜的摊位前。

这卖菜的是一家三口,夫妻俩还有个儿子,儿子平时上班,只有周六周日的时候过来替父母看一会摊,让父母回家休息一会儿。这样,人手不够,又找了一个老乡一起帮着卖。

卖菜的女人叫小琴,男人叫大徐,帮着卖菜的,也是夫妻俩山东菏泽的老乡。

见到老陈走过来,小琴老远就喊着:大哥过来啦!老陈点了点头,回应了句:是啊。然后就来到了菜摊前面。男人心粗,买菜询问价钱的人很少,尤其在嘴甜的卖家面前。小琴就是这样,干了这么多年,每个进市场的人平时都喜欢买什么,到谁家的摊位,她一眼就瞅个八九不离十。整个市场,就她一家卖菜的,老陈朝这边走,她就知道来买菜了。

老陈挑挑拣拣的,选了四个西红柿,又扒拉了一小捆芹菜,一起递给了小琴。小琴将西红柿和芹菜分别放在电子秤上,飞快地摁了几下,说道: 总共是十五块三,大哥你就给十五块钱吧!这小琴平时卖菜就是这样,小于五毛钱的零头,经常就给老客儿抹去了。老陈掏出手机电子支付后,取了袋子,转身要走,却又突然停下脚步,问道: 西红柿多少钱一斤?还有这芹菜? 小琴随口答道: 西红柿四块钱一斤,芹菜六块钱一斤。老陈以前也没问过价钱,搞不清这菜价到底是贵还是便宜,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了。小琴赶紧说:大哥,我给你算错了吗?把菜拿过来,我再给你算一遍。老陈顺势就把菜递了过去。小琴分别把西红柿和芹菜又重新称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说: 哎麦,大哥,刚才摁错价钱了,加一起拢共是十三块钱。说着赶紧从旁边的箱子里摸出两枚一块钱的硬币,和菜一起递给了老陈。

老陈也没吭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心里暗自骂到: 麻蛋,以前不知道坑了老子多少钱! 回去的路上,老陈心里盘算着,小琴若是从一个人身上扣下来一两块钱的话,一天下来也多扣了不少。

看来,以后买菜得先问问价钱了。

回到家,放下菜,老陈先上网查查当日本地菜价。结果发现,每个区每个菜市场的价格都不同。城乡结合部的菜市场,菜价都便宜一些,而中心城区的菜价尤其是高档小区附近的菜市场的菜价,就要贵了很多。这就是看人下菜碟了。老陈心里想。

周二

昨日天气还是暖暖的,零上三到七度。这一夜之间,风云骤变,气温直接降到冰点以下。

媳妇儿早晨起来觉得有点冷,就和老陈说晚上想吃点火锅暖暖身子,老陈说好。

今天股市的股市和天气一样,开盘便止步不前,到了下午,突然开始一路走低,搞得老陈心里有点慌张,唯恐来个高空跳水。 还好收盘的时候又慢慢爬了上去,比昨日微跌了0.07%,还算不错。老陈玩了这么多年,在他看来,这都不算什么,早已经习惯了。

关上电脑,老陈去了市场。 刚出门就感觉到外面寒风刺骨。赶紧回家换了厚一点的羽绒服,又带了一双手套后出门。

这次,老陈长了记性,买菜前先问问价钱再说。

市场里的商贩们纷纷和老陈热情地打着招呼。老陈嗯嗯着,再次来到小琴的菜摊前,先是问了油菜,小白菜,茼蒿,香菇,金针菇的价钱。小琴一一作答,老陈装作很懂行的样子回复说,哟,今天的菜这么贵啊!其实,每种蔬菜到底应该多少钱合适,他心里一点数也没有。只不过,他要做给小琴看看,好像他很了解菜价似的。小琴笑呵呵地说,今天天冷,刮大风,送菜的车都没有进城,菜价就起来了,等天好了,车进城了,价格就降下来了。老陈心里想,送菜车没进城,你这菜不还是昨天剩下的嘛!昨天剩下的菜怎么也得按照昨天的价格卖,这怎么还能涨价呢,也不是新菜! 嘴里没说话,心里暗暗地骂道,刁民,奸商!

拎着菜袋子,老陈来到卖肉的老张师傅那里。菜市场里卖猪肉的,只有一家;卖羊肉和牛肉的,也只有一家。老陈问了问老张,今天的梅肉多少钱?老张说三十五一斤。 老陈禁不住问:怎么那么贵! 老张面无表情地说:是呀,猪肉又涨价了。老陈头气得干脆就不买了。一声不吭地走到卖牛羊肉的小媳妇儿小李面前。说起来,这小媳妇儿小李长得不错,白白净净的,一笑起来面带桃花。老陈很喜欢看这小媳妇儿的笑,感觉这么好看的小媳妇儿卖肉有点可惜。小李有个女儿,刚上小学一年级,每天她爸爸接送上下学。放学后就直接来到市场,钻进她妈妈的柜台里。小李给闺女准备了一个椅子,又扒拉出一个地方,让孩子坐在那里写作业,等晚上下班了,带着一起回家。小李的老公先回家给母女二人做饭。

老陈笑着冲小李问道: 羊肉片多少钱一斤? 三十五一斤。小李笑盈盈地说。牛肉片呢? 五十五一斤。老陈听了,拿不准是贵还是便宜,但只有这一家,也没法比较。再说了,看到小李笑呵呵的样子,心里也觉得挺甜,就各买了一斤。 接着,老陈又来到了卖海鲜的摊位前。卖海鲜的有三家摊位,之前还有一家,现在早已经不干了,这不干的那家,给老陈带来过很大的伤害。那是去年的时候,老陈的儿子从上海回来,老陈打算好好犒劳犒劳儿子,就到菜市场买点海鲜。看来看去的,看中了那家摊位上的一条大刀鱼。足有一米来长,皮紧肉厚,眼珠子铮亮,一看就是新鲜的刀鱼。但很显然,这是产自南方舟山一带的,不是渤海湾的刀鱼。且不说渤海湾现在很难见到这么大的刀鱼,再说二者的样子也有明显的区别。老陈知道这点,也明白二者的价格上有很大的区别。那卖鱼的,长得就像女版的李逵,嗓音粗大,眉毛两边向上翘着,说话的口气也有点凶巴巴。老陈刚指着那条刀鱼,想问问多少钱一斤,结果那女的二话不说,一把拿起刀鱼,放到案板上,举起菜刀,啪啪啪几下子给剁成了几段,然后把头部下面的肠子啥的三下五初二给掏掉,装进了一个塑料袋里。称了称重量,就告诉老陈: 大哥,一百七十六块钱。这一连番的动作一气呵成,把老陈看得目瞪口呆,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价钱。这南方刀鱼怎么会那么贵! 这女的大大咧咧地说,这鱼就是这个价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但木已成舟,鱼已经被剁了好几段,不买也不行了,老陈咬咬牙,付了钱,心里想着,以后永远不买这家的海产品了!

等第二天老陈再去市场上的时候,发现这家摊位已经人去摊空。一问才知道,这个女摊贩合同到期,不干了!看到老陈过来,旁边一位卖鱼的老娘们指着那空荡荡的摊位说:这女的不是个玩意,什么破鱼能卖那么贵,这不是太坑人了吗?周围的商贩都知道了这事儿,纷纷用万分同情的眼神看着老陈。老陈顿时感觉到自己就是个大傻瓜,气得好多天都没去菜市场。

如今剩下的卖海鲜的三家摊位,老陈走了走,本想比较一下价钱,没想到的是,三家摊贩达成了默契,每家卖的海鲜都是不重样的,没法比较了。 这是老陈没有想到的。他要买点海蛎子,只有最东边摊位的小雪家有卖。老陈看了看,觉得海蛎子个头挺大,颜色也比较正,不像是被水泡过发出来的。就问小雪多少钱一斤。小雪说三十五。老陈说,昨儿个不还是三十吗?小雪说,现在天冷了,货上的少,也不好抠了,就这么多,只能按照这个价钱卖了。说完再就开始招呼别的客人了。老陈心里那个气啊!昨天才三十,一夜之间降了温,你这价格就涨了五块钱!

没办法,媳妇儿好吃这一口,买吧! 就买了二十块钱的。小雪麻利地给称好了,装进一个小塑料袋里,嘴里边说着:,大哥再来啊!再来个屁,这么贵!老陈心里又骂了一句。

这一圈下来,一百多块钱就没了。老陈看了看手里这点东西,感觉到这钱是越来越不禁花了!

周三

周三对于一周五天工作的人来说,是个分水岭。过了今天,再有两天就是周末了。

股市波澜不惊,老陈没赚什么钱,也没损失什么钱,日子过得很平淡。

关上了电脑,老陈揉了揉眼睛。医生早就说他眼压有点高,告诉他尽量少看电子产品,比如手机和电脑的。但老陈闲不住,又“专业”炒股,一整天下来,眼睛感觉到发涩、重影。 老陈好一顿揉,心想着改日去医院的眼科再好好查查。他现在花眼也很严重,配了一副老花镜。

昨夜做火锅剩了些菜,老陈想着今天就不去买菜了,凑合着吃吧。反正现在也没啥钱挣,能省一点是一点。

但家里水果没了。媳妇儿可以不吃饭,但不能没有水果。说是可以养颜,补充水分。

老陈只好又去了菜市场。

这卖水果的有两家摊位,一家是在市场的中间位置,一家是在市场的西门那边。中间这家摊主夫妻俩来自四川,西边那家摊主来自湖北。老陈更愿意买四川这家摊主的水果,不是因为便宜,而是这四川的男人卖东西比较大气,经常给抹零;而西头这家两口子卖水果,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一分钱都不给抹。老陈就有点来气,三毛两毛的,值得斤斤计较嘛!他或许没想到,要是都抹去三毛五毛的,一天下来也少赚不少。抹了,是情分;不抹,也应该。

老陈来到中间这家摊位。今天这家男的不在, 是女的在看摊。老陈仔细挑选了几个苹果,又捏了捏几个橙子,还拿了几个橘子,装在不同的袋子里。水果摊不错,每一种水果都明码实价,不用询问价格。女摊主一个一个给称了,然后拿着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顿敲,告诉老陈总共是六十八块二。老陈禁不住说道:水果也快吃不起了。女摊主笑着说:没办法,上货都贵啊!老陈没说啥,掏出手机对着二维码,但没有摁下金额。他在等着女摊主说你给六十八块钱就好了。结果女摊主以为他没有记住钱数,又重复了一遍。老陈明白了,人家没有给抹去两毛钱零头的意思。只好淡淡然地在手机支付上输入了六十八块二,然后付了款。

那边女摊主的手机上里面响起了“已入账六十八点二元钱。 女摊主热情地说:大哥再来。老陈嗯嗯着,头也不回,走出了菜市场。

他越来越感觉到,如今的蔬菜水果的价钱是越来越贵了,再这么下去,有点吃不起了。

他突然想到,明天下午去大型超市走走,看看价格能否便宜些。

周四

下午三点股市收盘了,老陈头的股票赚了一点,挺高兴。

他收拾好桌前的东西,穿好衣服。今天的天气真的不错,气温缓慢回升,丝毫感觉不到寒意。

老陈走出小区,来到不远处的公交站台等车。那里有一辆公交车直通一个大型商超。

等待中,一辆辆开往其它方向的车驶了过来。一连驶过来十多辆,但老陈要乘坐的那辆公交车始终也没有过来。有的乘客急了,等不及打车走了;有的岁数大的,气得给公交公司打电话投诉却一直占线。等了将近四十分钟,公交车始终没有来。老陈站得腰酸疼痛,四肢乏木,正好驶来一辆空出租车,老陈赶紧挥挥手。车停下,老陈打开车门,一头拱了进去,坐在位置上,长嘘了一口气。站了四十分钟,实在是太累了!老陈都有了不想下车的想法,任由着司机拉着他不停地转啊转,好好休息一下。

到了超市,付了车费,十三块钱。老陈下了车,心想,这得算到今天买菜的成本里。

偌大的超市,没几个顾客,说服务员比顾客多那是一点也不夸张。上下行的两部电梯,只有向下的一部是开着的,向上的电梯停运,大约是为了降低成本。老陈深呼一口气,慢慢地一步一个脚印地顺着扶梯往上走,到了二层,累得气喘嘘嘘的,心里想,这体力的消耗,也该计入今天买菜的成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换算,换算成多少钱。

终于来到卖菜的三楼,老陈找到一辆小推车,双手扶在车上,感觉轻松了不少。

走进超市,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灯光明晃晃的,比家眼前菜市场里的小超市干净整洁多了, 看着心里就敞亮。超市里的广播不停地推销着各种打折的商品。几位老大爷老太太的,推着车子,慢慢地逛着。

老陈心里想,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多买一些日常用品吧!

于是,酱油,盐,味素,其它各种调料,之后是葱姜蒜,挂面,牛奶,面包,各种蔬菜等等,装了满满一小车。到结算处一结账,花了三百多。服务员将打印好的账单递给了老陈,他随手把账单放进其中一个袋里,拎着三大方便袋的东西慢慢走出了超市。站在马路边,老陈心里想着,带这么多东西,上公交车实在太费劲了,还是打车吧!于是,又花了十三块钱打车回了家。

媳妇儿没想到老陈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东西,禁不住来了句: 你彪啊,这些东西咱家都有,买回来干什么,不占地方啊!老陈说,多买点以后不就不用买了。

把东西归纳好后,老陈拿出账单,对照着价格表。不看不打紧,看完了,这火一下子蹭的上来了: 这超市卖的东西,没有一样比菜市场便宜啊!这一顿大买,非但没有省钱,反倒是多花了好多。这下把老陈一顿打击得够呛,看来,以后买东西也不能去超市了。

周五

一周工作就要结束了。

在很多人的眼里,周五便是周末。

于是,不少人从周五乃至周四甚至更早就安排好了周五晚上的聚会,喝一顿,吃一顿,周六在家睡个懒觉。

老陈也不例外。尽管早退了,但同学圈一帮子人早就计划好周五晚间的活动安排了。群里的老三订好了一家酒店的包间,把位置图和房间号码都发给了大家, 参加聚会的有十来个人。 李教授自告奋勇带白酒,至于啤酒,就在酒店买了。啥酒都不在酒店消费总是不好看,服务员也不高兴,他们也是有酒水提成的。

老陈寻思着自己也别空手,带两瓶红酒吧。于是下午四点来钟到了菜市场,那里有一个摊位,专门经营各种酒类的。卖酒的是一个男的,五十出头的样子,叫老李,绰号“二彪子”,也不知道真彪还是假彪,反正一天到晚的瞪着大眼珠子,满口胡说八道,整天烟不离手。老陈走过去,老李正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喝着茶。看见老陈过来,就说了句: 下来啦?过来喝口茶。老陈可没有心情喝他的茶。就说:你这里有没有从澳洲进口的红酒。老李说:有,有,有。一边转过身,指着身后那些酒说,这些都是澳洲进来的,你要买什么样的价位? 老陈走过去,绕到老李的身后,看了看标签,拿起来一瓶标价为一百二十八块钱的红酒,仔细看了看贴在酒瓶上的标签说明,看了半天也没研究明白到底是不是原瓶进口的。就问: 这红酒是真的吧?不会是在公海或者国内灌装的吧?老李有点不乐意了: 老哥,你放心好了,我这什么时候卖过假酒! 你就拿回去放心喝,要是喝出了毛病我负责。老陈听他这么一说,就有点放心了,又问: 能便宜点? 老李问要几瓶,老陈说两瓶。老李说,那就按照一瓶一百一给你,我这就算最大的优惠价了。老陈就掏出手机付了款,老李弯腰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纸袋子,专门装红酒的那种,拿下两瓶红酒,装好递给了老陈。一边送着老陈一边说:老哥喝好了再来啊!

老陈哼哼着,就离开了菜市场。

晚上大家伙儿在一起聚会,有要喝白酒的,有要喝红酒的,有要喝啤酒的,就各取所需,谁也不勉强谁。同学中,老佟平素对红酒有点研究,听说老陈带来的红酒是在菜市场里买的,有点怀疑是假货。老陈就把红酒递了过去。老佟认真看了半天标签,感觉没啥问题。于是他拍了照,给一个朋友发过去,那小子专做进口红酒的生意,澳洲红酒进了不少,各个牌子的。一会工夫就回微信了: 酒瓶子是真的,但瓶口的封口有问题,怀疑是拿真瓶子灌的假酒。说白了,就是拿国产便宜的红酒灌了进去,再重新打入塞子,封好瓶口。这么一说,老陈就不淡定了,叫服务员拿过来一个起红酒的起酒器,先是仔细看看瓶口的包装,感觉封得不是那么严实,撕开包装后再看看瓶口的木塞子,明显是很新的样子。一般来说,红酒瓶口的塞子会随着时间的长短而发生变化。时间长的红酒塞子,颜色会发暗,被红酒浸润的会发软;但新塞进去的,木质会比较坚硬,颜色接近本色。更为主要的是,一些好一点的进口红酒,橡木塞上也打有文字的。所以,打开酒瓶,可以看看软木酒塞上的文字是否与酒瓶标签上的文字一样。若不一样,或者没有文字,那就是假酒了。最起码,可以说是灌装的便宜红酒。

服务员拿着起子,很快就取出了木塞子。大家围拢过去看了,什么文字也没有,硬邦邦的木塞子,也不是橡木做的。

看到这,大家伙全乐了,纷纷调侃老陈,不上酒类专卖店去买,图便宜,结果买了个假货,大家谁也不喝这红酒了。老陈气得把红酒装回袋子里,等第二天去菜市场找老李算账。

一个晚上,老陈都没吃好,满脑子都想着这红酒的事儿,心里不停地骂着这二彪子老李。

周六

菜市场八点开门,老陈就走了进去,手里拎着那两瓶红酒。他也顾不得那些商贩们和他打招呼,直奔老李的酒铺过去,发现老李酒铺的帘子还关着,人没过来。老陈就问旁边卖烟的那家,这老李几点来?卖烟的说一般都九点来钟。老陈就走到外面的道边站着等。期间不断有商贩和老陈打着招呼,老陈都有一搭无一搭地哼哼着。过了将近半个多点,一辆灰色雪铁龙轿车驶了过来,停在旁边的车位上。车门推开,老李从车里出来了。他看见老陈,又见到他手里拎着的纸袋子一愣,马上若无其事的样子和老陈打着招呼说: 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老陈没好气地迎了上去,指着手里的红酒说,兄弟,你这是原瓶进口的红酒吗?我朋友专干进口的,人家一看就是假的啊!老李大咧咧地说,哪儿假? 哪儿假? 你告诉哪儿假?! 老陈指着瓶口的木塞子说,你看看这里,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老李听了,摆了摆手说,别听你朋友的,你又没喝过,怎么就知道假的了!老陈急了: 要是喝进肚子里了,说假酒不都没证据了嘛!老李大眼珠子瞪了老陈一会儿,开口说道,你要是不想喝就退回来可以,但不能说我这是假酒! 老陈不想和他墨迹下去,直接说,你把我这酒给退了。 二彪子老李显然是心虚了,二话没说,从兜里掏出钱夹子,点了两张票子给老陈:给你二百。老陈说,应该是二百二。老李一把从老陈手里抢过纸袋子说:没零钱,算了吧,你也不差这二十的!转身就走进了市场。气得老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想毕竟要回来二百,也就算了,真的不差这二十了。

看来,这家菜市场破事儿太多了,小市场,每家摊位都形成了垄断经营,没有比较,没有竞争,什么价位都是自己说了算,这哪儿行!

老陈叹了口气,今儿个也没了买菜的心情,转身回去了。

老陈决定了, 以后宁可坐公交去三站地远的大市场去买菜,也不能再在这小市场买菜了,实在令人生气。

大约半年后,这家菜市场关门了,据说是要拆迁改造,这地方以后就没有了菜市场。

不过这挺好,至少不能再随意涨价,坑蒙老百姓了。老陈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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