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弟弟

听着电话那头猛烈直吼，这使我不能够说他了！电被被挂断了。心房全有的关爱像是被漂打而来的海水给淹没了。我站着，是站着，但像是气倒在了地上。我首先想到的不是怨弟弟，而是怨我为什么不拣好听的话给他呢？……弟弟还是一向的弟弟，这几年一条直线式的性情仍旧没有变。倒是我变了！我不再是以前的姐姐了。多次与他交流上，脾气却日渐增长了，说着说着就失掉了温和，反是独有的坏口气。这是给了弟弟，就是给了别人也是不爱听的。

是我讲话口气太重了。我不能怨弟弟。弟弟是成人了，加持上了思想与颜面。他不再是一个被姐姐随时训斥的男人了。我作姐姐的，多次交谈下来，我该反省自身了。而不是一味的痛恨弟弟了。

这是在清晨，夏日的太阳早早出来了，似是活跃起炎阳的人生。若是不看窗外，我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空间：书本堆在桌上似是站立，又不像，仔细看过去，很像静静地躺在那里睡觉，没有睡醒的意识；水杯站在它的头上，似是把什么给赶跑了。全部有关的一切，与我有着一定的关联，仿佛又不是。我空落落地打量四周，但都归于平常。一切看上去那么平常，看不出异样的变化，就如同一个人的命运似的，长久卧居定了，不会发生大的改变了。我把手机拿过来，我提前知道了，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父亲节。父亲可好？我说的是近日心情可好。我收拾完毕，拔出父亲的电话，反是关机。我心里不安定，又给母亲打过去。母亲也开始没接，但又回过来，我没接。当我看到，就给回过去了。我问了情况，母亲说今日是父亲节，让他去镇上吃羊肉泡了。这就对了，生活再不顺心，但人还是要每日的生活。沉郁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父亲去镇上吃一顿饭，虽我没能陪他，他是节俭惯了的人，平常是绝不肯去花费这种钱的。听母亲说他愿意去吃了，那表明他今日不再胡思乱想了，也重视起自己的节日来了。

我和弟弟都是没有谈婚论嫁的人。年龄都不小了，作为姐的，抛开我的不说，我也日夜为他操心着。虽说比不上一个母亲的角色，但姐姐关心他的婚事，眼睛里还有弟弟这个人，心里从未变地记挂着他的人生大事。可弟弟呢？弟弟是好的，姐姐性子却坏了。这坏不在平日，而是在以往关心他的婚事上，不知不觉就朝坏的方向延展了。

一得闲，我们姐弟的婚事，总围绕着我的烦心乱转。它胡乱地转动时，便会一时半会儿控制不住。看着椅子也不愿去坐它了， 桌子更不愿去趴了，还有那些爱不释手的书本远远地望着，打开它们的欲望都消失掉了。我这是怎么了？在这种人生大事上，我不是放任自流地混日子，把即将殆尽的青春葬送到岁月赤裸裸的手心里。这和自己玩弄光阴有何区别呢？光阴一去不复返的日子，讲给一个目不识丁的人都能听得明白。像我们这种有父母的子女，难道不识得里面更深的意义吗？……这不是在小时候了，转着欢乐无忧无虑，而是必须担起人生的大事了。除过自己，还是自己独一无二地去承担。但是什么时候才能担上这个担子呢？都三十出头了，担子绕走了似的。本该在适宜的年华一无反顾地去担的，那时不用寻担子来担就能快速地担上。然而现在不一样了。这种人生大事的担子远离了，而是要伸出一双手，加快步子放低资态邀着它来担。可担子滋生了资本，没有优质的条件是担不得的，别提它主动送你一角给你摸手了。

想起自己人生的大事，弟弟的也一并来了。谁让我们是一母所生呢！弟弟再不好，再冲我吼，那也是弟弟，那也割舍不掉我们的血缘关系。又谁让我是姐姐呢！大在了前头，该拿出大的样子，让弟弟一下，才是姐姐的样。我以前是不谦让的，我比他还要厉害。在今年三月份之前，我与弟弟从不电话联系的，有两三年了。见了也是一声清淡的招呼。也是由于我不谦让的性子，使我们中途疏远了关系。我们能再次联系上，也是弟弟不计前嫌地主动打来电话，和我这个姐姐重新找回遗失的亲情。如今一想，弟弟还是以前的弟弟，而我脾气的大变，不再是以前的姐姐了。

我们的年龄都不饶人了啊！先给父亲打通了电话，说来说去都不离弟弟和我的婚事。在父亲跟前，我每次都要问弟弟的婚事。弟弟的人生大事依旧不见起色。我来了急切，又来了性子。把父亲的电话挂断，就去给弟弟打过去。弟弟是干着快递行业的工作，一个人管了几个站。一个没有上过高中的人，管起了站，也是多少有点能力。他就吃在没有文化上。但又来了，什么叫文化呢？像弟弟那样没有念过几天书的，就是没有文化吗？没有上过大学的人就是没有文化！ 这是现代找对象的要求。弟弟就吃在了没有上过大学。找一个带学历的姑娘，人家大多不愿与他处对象的。一问被牵线的人，听没有文凭，连谈的机会都没有。恐怕弟弟一听，自卑的心又来了吧！弟弟没有念过大学，一听对方是本科毕业，弟弟的锋芒哪去了呢？ 听见他说：“人家可是大学生呢！“

“那微信谈了吗？“我问他。

“没有，人家一问我情况，就没加微信。”

我再问他：“还有谈着的吗？”

他说没有了。

针对他过去找对象的条件，我问他那些条件还不变吗？他问什么条件？他说过不出县城，不找化妆的。我就想起他以前的话翻出来给他听。他说，我说过不出陕西省，不要化浓妆的。那以前的燕微呢？是人家那样的妆吗？——弟弟打断了我的话，这是以前的事了，还说他有作用吗？……这位是他以前谈过的姑娘，他嫌对方爱打扮。又提起来，仿佛是我的不是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但过去错过的姻缘，在我看来，那是四肢勤快的姑娘，过日子是不成问题的。可惜人家姑娘早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是的，我提到她，是起不了作用了。丧失了好的姻缘就不该翻出来总结以往不成熟的经验吗？若真是再遇到了这样的，还是眼看着错过吗？我问他条件的理由就在这里。但他反对我提过去了的事情。我们的口气慢慢变重了。我反对他不总结过去，看上他的，他又不喜欢。他看上的，到头来又结不了婚。难道就等到两厢情愿吗？……或许他能等到。我也希望他能等到一个对他好的。可问题来了！等不到就不结婚吗？若是有喜欢的姑娘看上他了，他还是那样的拒绝吗？……仿佛他听不进去我说的，我自己也是那样，有什么理由规劝他的婚姻观呢？

一些他不爱听的话还是搬了出来，我说：“你不要一条道走到底，什么不出省了，有女孩追你，是外省的就不要吗？以前房哥给你说城农村两个女儿的，你也不愿意吗？都什么社会了，你的思想该开通了。不要由着自己的想法。”

他反对了，似是脾气又加重了成分，说：“那我找个美国的，你说可能吗？——“

我打断了他的话，“人家女孩若是喜欢你，你没看上人家，你和人家还谈吗？你喜欢人家，你使劲地追，过去的到现在的，你追回来了吗？找一个喜欢你的，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去追人家，那性质就变了。“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了。村里XX娶的媳妇，像那样的喜欢我，我能要吗？“

“别说你了，从我这里都不愿意。我也找别人给你说，你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个头不低于一米六，长得看的过去就行。”

“我这儿前段时间有人给你说，比你大三岁，个子就像我这个子，人也白白净——“

“不说白白净净，要合适呢！“

“那你愿意和大你的女孩谈吗？“

“我不愿意。“

“人说女大三抱金砖——“

“再抱金砖，在我这儿不愿意。“弟弟的声音越来越冲了。

我也一样冲着。我们犯起脾气来，都不是好惹的人。

最后，我说起他的性格，叫他阳光一点。他却说生上世来就是这种天生的性格，改不了的。我说人来到世上，为什么要成长呢？成长就是为了变得更好。社会都在求好的发展，何况是一个人呢！

弟弟说：“什么叫阳光？我报个性格培训班吧！“

“你性格太死了！不活跃。女孩能喜欢一个阴沉的人吗？找不上对象的，要么是性格不阳光，要么是家里弟兄太多，经济条件不行。好，我重新让人给你说。找那种家里有女儿的。……“

“你见过我和女孩说话吗？……“

他那种性格，我们全家人都知道的。或许在外面，他不一样吧。

我仍旧喋喋不休地说着他身上的缺点，那些话就像老牛吃草似的反刍着。弟弟听出了爆炸的一訇，我的耳际受到了轰鸣，听着震耳欲聋被他绝情地掐断了电话。我的心疼得要命，平生第一次冲着我这般的大吼，仿佛我们是阶级敌人了！我走动起来，又坐下来，似乎觉察到自己是多管闲事了。为人父母的话，作为孩子都排斥。我最多是一个姐姐的身份啊！

才发生过的猛烈的震声，我两眼无神地望着墙壁，还没缓过这口气来，他又向我打来电话，我是不产生想法地接了。没料到，又是大声地冲我喊，而且也撂上话了，“你再这样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以后他妈的不要给我打电话，一辈子都不要打！”

他十分决绝地给挂了。我也混着他的话说：“还有谁问你操心呢？……“

弟弟还是以前的弟弟，曾经也说过我，像那种不好听的口气，一辈子不要给他打电话。今天，还是取着如此不变的态度。弟弟还是一向的弟弟。而我这个姐姐真的变了！变得脾气只会越来越不好。哪里懂得人大了，是不能随意上脾气了！

坐了有十分钟吧，缓过神来的动荡心情，又使我陷入痛恨之中。似不能饶恕至亲了！给母亲打，母亲在外忙着，短短一两句话说：“谁让你给那打电话呢？一提到有两个女儿招人的，那就训了！不能提的。“

我又心疼得走了一来回，拔出父亲的电话，父亲一听弟弟的话，就起了性子，似是永远和我站在同一战线上。认为姐姐的话都是对的。

他说：“……我管不住了，让他娃到时打光棍去！……”

送给我的气全在胸腔堵着，没一点散去的意思。在父亲这里，我的话能讲多，“从小到大，还没有像他这样对我说话的！只怪我没拣好听的说！”

不再静了，窗内能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响声了。与我无关，但我还是躲不过地听着……我的眼圈潮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