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瓜

宁静的黄昏，我走在破旧的楼梯上，雨后混着泥土的味道就像《蓝色的多瑙河》，凉飕飕的，沁入心扉。门前破旧的学习桌上摆着几大盆吊兰，叶片娇嫩欲滴，也有几个小吊兰垂落，随风摇曳。

我轻轻捏住一个小吊兰，柔嫩的触感直入心田，拽着我跑去那个遥远的下午。

我背着干煸的书包，手轻轻抬起，犹豫片刻才开始叩门。“咚咚咚”轻轻敲击，半晌无人作答，却能听见里面的声音，心下有些焦急，不知是继续还是...

正当我斟酌的时候，门开了。

“周老师好”我用了浑身力气才发出声音。

一位中年妇女映入眼帘，身材稍胖，红黑色卷发，衣着朴素，打量一下我，笑着说：“好，进来吧。今天来的比较早，先坐一边听着。”

我应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到低矮的沙发上，环视四周，黑板上密密麻麻尽是数字公式，近看的话发现，粉笔旧痕十分明显，写了擦，擦了写的遍数不计其数。

“看好，我最后再讲一题，应用题的第二个，问：‘小明的语文，数学，英语三科平均成绩是83，已知英语96分，语文80分，求小明的数学成绩是多少’。这道题很简单啊，但大家一定要注意运算。83乘以3是多少？谁要是算错了，谁就是笨瓜。”

稀稀拉拉几个人走后，周老师洗了一下自己满是粉笔灰的双手，坐在我的对面，问：“我听你妈说你现在数学一般是在80左右？”

“嗯，对，不过有时候会掉到70，有时候能到90”我怯生生地回答。

“你现在在80分徘徊，没事，跟着我好好学，保你在100分徘徊”周老师粲然一笑，我也跟着笑笑，点头说好。

“这几个座位，你看着随便坐，我去给你找卷子。”周老师一边说，一边走进卧室。我挑一个靠边的位置，卧室门打开的时刻瞥了一眼，里面空间不大，堆满了书籍和卷子。

时间是漫长的。我望着卷子，又盯着练习本上自己写的答案，不一会儿，神思恍若鲲鹏展翅图北冥，扶摇直上九万里。

“大家看，看好啊，抬头！”周老师使劲敲黑板，讲解：“现在直接看第五个应用题，注意题目要求，提升了百分之二十。大家注意，提升到百分之一百二十是什么？”

“原来数字乘以百分之一百二十。”

“那么提升了百分之一百二十是什么？”

“原来数字乘以括号一加百分之一百二十。”稚嫩的声音一起回答，我起初跟着回答，后来便没了声音，仿佛课堂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旁听者。

沉默是金，难买课堂三分；跃跃欲试，不如亲自尝试。

周老师让我课后留一下，坐在我的旁边，拿着红笔为我改卷子，抬头瞥一眼表，已经超时二十分钟了，想到自己后来已经没有学生，便问：“你是自己回家还是家长接送你？”

“我自己回家”

“好”周老师点点头，指着卷子，“我发现你做题的情况就是不看题。你虽然看了，但不仔细。由于你做的题很相似，于是你一看数字就想到问的是什么。不过很多时候题目就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改变。”

“你在做这几个题，有一定的难度。”周老师用红笔给我勾了几道题。

二十分钟后，周老师开始为我批改。

“你看，我这一点，你看你做的题，全部正确”一边说，周老师用红笔在我的习题本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对号，笑着说：“咱又不是笨瓜，这小脑袋这么聪明，考个100分肯定不是问题，一定注意审题啊。这节课就到这里，回家吧。”

我抬头看表，已经下课五十分钟了。

周老师的话似滔滔圣音，在我耳畔环绕。每一个字重逾千斤，我背负它们走了很久，不顾旁人飞驰留下的灰尘，一步一个脚印，登上了山峰，能独揽众山小。

方才经历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场应试，我的心情格外轻松，望着碧绿的吊兰，新孕育了许多小吊兰，门后面又出现了周老师的声音：“这道题非常简单啊，谁要是不会做，谁就是笨瓜。”

我抬起手，正准备敲门，却停在了半空中，斟酌许久，察觉外面又开始下雨，便笑笑，转身离开。

愿几大盆吊兰能够茁壮成长，孕育新生，泼洒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