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才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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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人心中，凡事都有一个“缘”字，凡物也讲究一个“缘”分。就拿人生三大喜事之一的姻缘来说吧，“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说的就是滚滚红尘，茫茫人海，男男女女，因缘际会，只因了一个“缘”字，便把天各一方、素不相识的两个人，紧紧地栓在了一起。最家喻户晓传唱了上千年的“缘”，莫过于《白蛇传》了。想当初，白娘子白素贞峨眉山修炼千年，得成正果后，耐不住仙山寂寞，与婢女青儿到凡间走走散散心，架不住西湖的美丽景致，按下云头，化着凡人模样，凭窗泛舟西湖。却不成想，因了一场大雨，相遇了登舟避雨的许仙。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前生缘分吧，白娘子一见倾心，不能自己，竟然忘记仙界戒律。断桥处，白娘子因情借伞，许公子还伞结缘，因了这西湖湖畔的邂逅，了却了一桩五百年前约定的前世因缘。这一游，游出了一段千古缘分，因了这千古的“缘”字，千百年来，又不知倾倒了多少痴男怨女，又害苦了多少孤男寡女，幽思独天明？
在雅石玩家口中，也有一句口头禅——缘。何谓“缘”呢？“从普遍的命运关系来看，缘分是人与人之间命中注定的遇合的机会，泛指人与人或人与事物之间发生联系的可能性。”这个释义初看之下，有点宿命认的味道。细想，有些事的确也是如此，仿佛前生约定，今生注定拥有。
话说，一日闲来无事，有朋友相约，去河边与石求缘。对雅石的认知，我是个白丁，关于雅石的所有知识，仅限于朋友博古架上的藏石以及寻石奇闻轶事，就这些少的可怜的知识及积累，也只靠去过那么三、五回掇取的一星半点养料。听朋友说石，其实是件非常享受的事情，一边啜茗汤色醇厚的普洱，一边品韵巧夺天工的雅石，一边听着朋友藏石的轶闻趣事。听着朋友的喜而乐，闻着朋友的悔而悯。听到高兴处，只恨夏夜太短，又更叹藏家运气太好。这三、五次的赏石，极大的勾起了我对雅石的向往。每每看着出神入化，精致非凡的雅石，我想的最多的是——“呀，人品爆棚喔，运气真好！”“唉，他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甚至幻想哪天自己兴许也有这么好的运气。
当真的置身于这空旷若大的河床时，遍布的卵石，突然之间变成了迷魂阵，不知该往哪走，也不知该往哪寻，就像一只扑在落地窗上“嗡嗡”作响的、懵头懵脑的大苍蝇，毫无方向的亡命乱扑，就这一副蒙圈的样子，就更别说对石头有识别了。脚下的石头，一个个仿佛成了密电码，瞪着大眼，等待我去破译。试图寻个如意雅石的想法，似乎变得异常遥远，遥远的有点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般的痴心妄想，着实滑稽、可笑。毫无方向的行走间，河滩之上，散落几块黄灿灿大小不一的石头，同行的朋友说，这是黄蜡石，是以前淘石人淘汰下来的弃石。于是乎突发奇想，与其漫无目标的搜寻，不如临渊结网，不妨就此学习一下别人家是如何淘石的，说不定也不虚此行，兴许还能误打误撞发现淘石的诀巧。
建古见我发懵，好心凑过来帮我解惑。建古，爱好雅石已有六、七年之久，家中藏石颇丰，不乏精品，对雅石的认识有独到之处。彩彤见聊得开心，也从另一头走来凑热闹。孰料人还未走前，却斜步插到我身后，绾起裤腿迈进水里，弯腰抄起一块石头。石头有现代汉语词典般大小，两手捧着有点儿沉，彩彤一声不吭，闷头扎在水中，反复漂洗手中的石头，还不时左看右看，上翻下翻，眯着眼睛很是一副认真审视模样。彩彤，雅石资深玩家，玩石历史已有十几年了，家中不仅藏品良多，而且精品多多，雅石研究颇有心得，且观点精辟。彩彤审视良久，信心满满：“这块石头有戏，值得一玩！”我一时大瞪小眼，一脸疑惑，在我的眼里，就这么一块石头，虽不敢说平淡无奇，却也貌不惊人，就这石头也有玩头？彩彤知我玩石天资平庸，正襟授业：“该石品相端正，石质细腻，蜡质油润光滑，石质好，色感好，是一块不错的细蜡石……”彩彤的精辟说石，我没听进去多少，顽愚的脑袋却开起了小差，眼神在周遭游离。彩彤捡拾之处，我已来回走过，却为何没有见着呢？挠首苦思，百思不得其解间，值至怀疑人生。“我的运气怎么就那么的差呢？”怔怔暗叩：“我这么就看不见呢？”难道这就是雅石玩家口中的那句口头禅——“缘”么，石真是有“缘”的么？
朋友奕振，雅石收藏大家，玩石二十余载，属重量级藏家。曾有赣州市雅石收藏大腕听闻此公藏石颇多，不惜车马劳顿之辛劳，一路打探问路，为的就是一睹而后快。临别赠言：“雄居赣州精品藏石之首。”某日朋友小聚，酒过三巡，奕振一时兴奋，邀席间众友餐后到其家赏石。奕振的藏石不但精，而且背后都有趣事。奕振好石，近乎痴迷，某年适逢梅雨季节，连日落雨二十好几天，期间也停过一天半天，只是苦于不是公休日，于是乎天气预报成了每晚的必修课程。老天有时也挺眷顾痴人的，这个公休日天气预报说小雨转阴，耐着性子挨过了周六的白昼，晚上扒过饭，嘴角边上的菜沫子还来不及擦弃，便直奔石友家了，此石友也是个急性子，正因连日落雨闲的脚底发痒，一听有约，第二天天还没大亮，就大呼小叫的呼上了。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摩托车还是个金贵的东西，朋友二人共乘一辆摩托车去到了一个乡下，此地有一小河，水流不甚湍急。因连日雨水，摩托行走不便，奕振提议弃车徒步。奕振是个斯文人，乡村道路狭小随便放车，妨碍他人行走，但一时又找不到停放之地，只好推着摩托沿河岸边小路蹒跚前行，等找到一块空坪后，同行的石友已前行了好几里远了。支好摩托车抬头那一刹那间，奕振眼角余光隐隐约约见到河坎下有一块石头突出，便走了过去，拨了拨石头上的泥土，浇了浇水，这一浇把奕振的心一下子吊到嗓子眼，“好美丽的稻草纹！”石不算太大，百把来斤，石体完整周正，石质不错，稻草纹纹满了整个石头，纹路精美天工巧成，无与伦比，就算是神来之笔也难于绘就，只有大自然才能有的天作。奕振难掩心中喜悦，暗自庆幸：此石天定，与我有缘。此石后来在石友圈内传开，有一石友闻之，十分懊恼，以至捶胸顿足，喝了二餐闷酒。大呼：“此条线路已淌了好几次了，怎么就没发现呢？”
试想，假如不推车前行，一轰油门，不就过去了么？再试想，假如不是个斯文人，随便停在路边边，撒开大脚，不也走过去了么？干吗非要停在那呢？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在佛家，讲究个四大皆空。修行却也讲究个“缘”。佛说：“修行，不可少善根福德因缘……。”此话怎解？莲池大师是这样解读的：所谓善根福德因缘，就是指信仰净土，能念佛号，一句佛号就是最大的福德和善根。他认为：善根是因，福德是缘，能信仰并发愿，是因。广行一切善。是缘。两者合起来，就是“善根福德因缘”。佛法虽广，难度无缘之人。万法唯心造，有什么因，结什么果，一切都在因果关系之中，没有善根，就不会信佛，就没有佛缘，就不会遇到佛，就算见到，也会视而不见，又怎能结缘呢？佛家的缘，讲究的是“因缘”二字。
现如今，玩石者甚众，大多以娱情养性为乐事。彩彤、奕振之所以能得佳石，是因心中有了石。俗话说的好，普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如果你不好石，自然难识珠玉，再好的石也不过是块顽石。雅石之所以有趣，是因了与石的邂逅情缘，这才变得有趣，这才变得有味。依佛所言，我与石尚无善根。既然无善根，也就无石缘，无缘又怎能遇见石呢？因了这“缘”字，忽然想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词，今人大多喻为爱情，但古人却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且不管古今作何解，能执手相牵，实乃人生之幸事也，这又何尝不是一个“缘”呢？执手，不牵无缘之手。雅石，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期待，与雅石的邂逅，相遇……
2017年 小暑 简淡斋 林才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