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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学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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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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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暑尝新

“七月边,处暑天,家家新米桌上端”。每年处暑,都是在农历的七月中下旬,有书解释:“处,去也,暑气至此而止矣。”人们欢欢喜喜地在这个节气告别炎热的夏天,享受着“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惬意。而我,却往往在这个节气,情不自禁地想起那香喷喷的新米饭,还有那子姜鸭子打头阵的尝新宴。

那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我下乡到了川东丘陵一个非常闭塞落后的小山村,不通公路,不通电,连有线广播都没有。村民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传统劳作、耕田种地,常常食不裹腹。

唯有处暑,是幸福感最为饱满的节气。因为川东地区属长江上游气候,谷子、玉米等粮食作物都要成熟得要早一些,立秋之后,就开始忙忙碌碌地收割,到了处暑,收割基本完毕,可谓是“处暑满地黄,家家仓有粮。”

忙碌了一个夏天,不,也可以说是忙碌了一年的村民们,满怀丰收的喜悦,借着处暑的凉意,家家户户都盘算着要好好打一个牙祭,犒劳一下自己和家人。于是,就形成了一个不是节日胜似节日的日子——尝新。

第一次吃尝新,是在我们队长家。那是我下乡的第一年,对农时节气还比较陌生。只是觉得那个夏天特别炎热,特别漫长,打谷子、晒谷子,掰包谷、割高粱……从早到晚,不得歇息,整天汗水湿透衣背。终于,这个季节的粮食收完了,进仓了,天气也渐渐凉爽了,早晨醒来,听见在下雨,心里真高兴。下雨天,不出工,正好睡懒觉。我闭上眼睛,很快又进入了梦乡。直到队长的女儿英英来叫我:“快起床了,到我家尝新去。”

我的知青屋就在英英他们家大房子则面的一间小厢房,绕过小天井,穿过小巷子,就是他们家的上堂屋了,隔着大天井,就闻到了久违的肉香。哇,满满一桌子,是我下乡小半年来第一次看见如此丰盛的午餐:子姜鸭,红烧鸭,还有酸萝卜煮老鸭汤。我脱口而出:把鸭子都杀了哇?

英英告诉我:谷子打完了,鸭子在田里找不到吃的,很快就会瘦的,现在杀来吃,更有肉气。

英英她娘耍魔术一样,很快又端出一盆黄瓜烧黄鳝和一大碗回锅肉。菜上齐了,该敬祖宗了。

队长在大甄子里舀上第一碗新米饭,恭恭敬敬地放在香台上,再摆上黄灿灿的包谷粑,红彤彤的高粱粑,还有猪肉、鸭腿。然后,非常虔诚地上香,嘴里念念有词。家人站在他身后,跟着他给祖宗先人们作揖鞠躬。

简单的仪式过后,每人舀上一碗新米饭,坐上了桌子。队长端起一大碗红苕酒,酣畅地喝了一大口,然后把酒碗传给身边的二爷。传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狠狠地喝一大口,感觉真好,有点甜,肯定是放了糖精,要不然,那股烂红苕的味苦涩味儿会很浓的。

几巡酒下来,队长的话也越发多了,他说:今年收成还可以,亩产上了500斤,能吃大半年了。前几天在公社开会,听说有些地方开始种杂交稻了,亩产要上千斤呢。

二爷接过话茬:要是真能上千斤,我们就没得荒月喽。

大家大口地喝着酒,大口地吃着肉,大声地摆着龙门阵,期待着来年更好的收成。那顿尝新饭,成了我一生吃过的最美佳肴,以至于后来在城市里工作了,都要在处暑节气买上新米,做一顿尝新饭,憧憬更美好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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