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毛显荣的头像

毛显荣

网站用户

散文
201907/26
分享

悠悠南坝水 清清从我心里划过

 



骊靬城附近楼庄子村我的老家有一条弯弯曲曲、清清浅浅的小河,从祁连山脚下的西大河流经老人头水库逶迤而下,蜿蜒流淌在我家下游七八个村子和上游二十几个庄子三十多公里的田间地头。麦苗,绿了又枯,枯了又绿;小河的水停了又流,流了又停。当麦苗儿发芽的时候,小河的水就昼夜流淌不息。小河没有叮咚的婉唱,看不见惊涛骇浪,从春天小麦浇头水开始平静地、默默地流淌,直至数九寒天农田灌冬水保墒为止。

其实,这条河是很久很久以前为了灌溉永昌万亩良田而人工开挖出来的十几条水渠之一(一九九十年代已砌成了垂直的水泥渠)。土著民称为南坝,中坝,大坝,小坝或是北山坝。我说的这条就是最上游的南坝,而不是南坝乡的那个南坝。当初我不知道这个“坝”字用在小河上做何解释?永昌县城周围的地名(除河西堡、宁远堡、双湾)绝大多数用“坝”标注。比如双桥镇和六坝乡所属的村子从头坝、二坝到九坝一字排开,不够用时还增加了“上二坝,下二坝,上三坝,下三坝”等等等等。这个“坝”字,是因为祁连山的雪水和南泉的泉水清清的在辽阔的永昌平原上沿着一条条人工水渠缓缓流淌时的静谧?还是指当初开挖时的轻松而不值一提。据永昌县志记载:每一条坝的上游都有一个对应的泉作为坝的水源供养着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小时候和大人一起瞭水(看水)时,夏天走在曲曲折折的坝沿上,看着两条细细的埂儿托着满满当当“漾”着细纹的清水不急不缓顺流而下,也曾为那个“坝”而担忧。但是,杞人忧天只是在心里一晃而过。就是那两个细细的坝埂,几千年来一直承载着泉水、雪水在坝里荡漾,充当着水的守护神。每年春苗发芽,麦地浇头水时,跟着大人站在麦田里,看那儿上不去水了,大人随手一指:“打个坝”。我们随即用铁锹在绿油油的青苗里几下扒拉出一个“埂”,堵一下麦地里乱窜的水,使水均匀在禾苗间徜徉。小时候无知,总觉这个“坝”的叫法随便又牵强了。

我是聆听着南坝的水坐在坝前的楼庄子小学几间土坯教室的水泥桌凳上。脚踩坝水,手拿课本从小学的aoe到初中的ABCD。我是喝着南坝里的水走出来的,南坝里流动着我童年的故事。南坝上至今有我三十年前净脚片踏下的无数个脚印。

靠“坝”的滋养生活在那儿的人,性格就像蜿蜒流淌的坝水,平平静静,不生是非,不惹事儿,说话都像坝水拖着长长的尾音儿。“吃了吗?”“组啥起尼?”总是把最后的那个字拉的很长。在都市的时髦、时尚被火热的少男少女带进坝里时,他们依然割舍不下朴素的传统与习俗,把祖宗留下的老底儿承接着延续至今。我们虽然和宁远堡、河西堡同属一个地方,然而,早年我们走在河西堡或宁远堡的某个村庄,时常能看到那儿的女人看见我们或听我们说话时惊现出的仿佛看见天外来客时的诧异。我们的出现足够让几个悠闲的女人扎堆,相互咬耳。尽管她们满嘴吐出的也是“干就,组啥尼”等大同小异的方言,形形色色的卷发上也裹着花花绿绿的头巾。就因为一道兰新铁路的通过和金川公司几个烟囱高高的耸立。在她们的心里,她们就是港台人。港台的时髦、时尚在“哐里哐噹”的火车疾驰而过时甩下来和她们如影随形;她们称我们为“坝里人”,把坝里的人蔑视为落后的标杆。几个女人扎堆走在河西堡的街上,看见前面走路的大姑娘小媳妇穿着邋遢了,就会跟在后面指手画脚,甚至窃窃私语:你睃卡,就跟坝里人一样!那种神情,那个语气,好像坝里人生活在原始社会。那时我血气方刚又胆小如鼠,听到贬低坝里人的话,我气运丹田,力聚掌心的手在颤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现在想想,不免还有点好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窄窄的、浅浅的南坝是孤寂静谧的,“坝”的悄然低语承载着祁连山里的雪水和上游的泉水养育着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虽然这里被人看作跟文明与时尚甚远。但是,从古至今也有像胡执礼,马三立这些名人喝着坝里的水走向京城,走向成功。

我是在南坝里泡大的,能够体会到坝的襟怀。春天,微微的暖风在太阳的指引下悄悄钻进坝水里和着涟漪,载着青蛙、蝌蚪轻轻荡漾。夏天青蛙从蝌蚪蜕变、长大时的每一次跳跃都让人痴迷。渴了,爬在坝沿上,就像一只小羔羊,我们把嘴巴直接插进流动的水里痛饮一番。因为没有鱼,每年夏天,坝里流淌下来的清水中出没的就是我们这些不知羞耻的半大小子。有时看着浅显的坝水一头扎下去,还遮不住半拉屁股。我们的莽撞与无知,让不远处劳动的大妈大婶大姐们哈哈大笑。我们的坝里没有鱼,小时候在我的心里便没有鱼的概念。一次,我爸托人买了带鱼,还没下咽,已经鱼鲠在喉,直直的戳在嗓子眼里好长时间。虽然没有鱼,春天的蕨麻跟鱼比较,鱼就逊色了。麦地里播种的时节,堪称人参的蕨麻茁壮了,一群屁孩小铲儿一拿,坝沿上一绺排开,满嘴泥土,吃的津津有味。

我是喝着南坝里的水长大的。清粼粼的南坝水,在我的血管里流淌着。少年美好的往事,在大脑记忆的库房保存……放学了,撂下书包,背上粪筐,跟在牛马后面,看蝴蝶纷飞,看小鸟啾啾,看满天的蓝,看满地的绿,看飞舞的镰刀,看打麦场上“吱吱呀呀”转动的石辊,看过年家家户户门上的对联。

历史造就了南坝,南坝与其说是聪明的先人们的杰作,还不如说是大自然对生养在这片土地上人们的博爱与对生命延续的馈赠。坝身虽然蜿蜒曲折像一条冬眠后刚醒过来的花蛇,没有气势汹汹,少了湍急,缺了汹涌澎湃。却有母亲般的温柔。水在坝里慢慢地行走,白天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夜晚和月亮如影随形。流水纤巧的就像姑娘的芊芊玉手,从我的身上、唇上湿湿地滑过……

当我第一次扛上铁锹,跟着大人走在曲曲折折三十几公里的坝沿上看水时,看着不急不躁流动的水,心里豁然开朗了。那时,我十八。我突然理解了“坝”的含义。就因为她的浅显、她的不紧不慢、她的逶迤而成为人们心中旱涝保收的命脉。在一望无际的万亩良田上随便划拉几锹,“坝”就出现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