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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玉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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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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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不出的因果

     2016年初冬的一个早晨,细雨从灰蒙蒙的天上飘落,风呼号着不停地扯断雨丝,枯秃的树枝在风雨中打着寒颤。七时三十分许,我撑着一把雨伞,疾步走向公安局办案区,心情湿漉漉的。办案区门前,数名民警半围着一名犯罪嫌疑人在等候。嫌疑人身材高挑,英俊挺拔。虽镣铐加身,却面带微笑,从容淡定的神情里找不到半丝惶恐与不安,看不出是一名“杀人逃犯”。  

    这是一名外省的重大杀人逃犯。十七年前,他残忍地杀害了一名女护士后亡命天涯,改名换姓,苟活于世,近期在太湖落于法网。此刻,他穿着民警为他买的棉衣、棉鞋,吃着民警买来的热包子,喝着牛奶,和民警谈笑风生。也许,是因为十七年后第一次认领了真实的自己;也许,是被囚禁的肉体才能契合他的灵魂,他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惋惜和感伤袭向我的心头,疑问如藤蔓般爬满思绪。我打量着这名男子,如同隔着橱窗打量着一本合上的书。凭着有限的信息,揣测他跌宕起伏的人生和不寒而栗的过往。——她,白色的护士服,青葱般的躯体,如花般微笑里洋溢着爱与幸福。十七年前的一个夜晚或清晨,热血从冰凉的锋刃处流出,生命戛然而止,来不及呼喊,来不及对质。因果从此种下,一切不能回头。他,十七年梦里梦外,血腥味从未身边消散,十七年前带血的刀刃一直悬在心上。可曾夜夜回望,那回不去的家乡,回不去的当时的寻常?可曾拷问灵魂,除了血刃相向,是否有更好方法去消解矛盾、化解戾气?   

    很快,案发地的警车停在办案区附近,他家乡的警察正在门外等候交接,他要到他应该去的地方!“铃嗤,铃嗤---”,镣链摩擦地面的声音,缓缓地从门内移向门外,凄厉而固执,透出彻骨的寒凉。

    在门外的人群中,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趋步向前,将戴铐的手伸向那位中年男人,说道:“刘总,你好啊!”那位刘总连忙握住他的手,递过一条香烟和一沓钱,小声对他说:“这烟和钱你拿着”,他半推了一下后接了过去,不再说什么。“你这个鬼东西”,刘总大声呵斥着,语调中夹杂着怜惜,尾声中竟有些哽咽。也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有异,刘总连忙转身背对着众人,隐藏着自己的失态,但从他耸动的背影中,依然可以读出男人压抑着的悲怆。

    刘总头也不回地走了,门外所有人都怔在那里。人群中,不知谁的一声叹息,如针刺破气球,逃犯的神情陡然委顿下来。他戚然地望着刘总远去的背影,如同在黑暗中望着远处的光亮。对他来说,此时的任何一丝关爱,都是他亡命生涯里的“小桥流水人家”。此刻,面对人性的温暖和明亮,面对可珍重的人世,他冥顽的心中是否有悔恨和感悟?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逃不掉了。

   “铃嗤,铃嗤---”,声音止于警车上的球笼,他被带上了一辆牌号为鲁***的警车。我伫立窗前,看着眼前这一幕幕,顿感生命的脆弱与沉重,莫名地泪眼模糊,我知道我必须站在法律的角度去看社会与人生。邪恶如果不受惩戒,人世间何处能安放善良?十七年泉下的苍凉白骨、十七年年迈父母念儿的愁绪何以抚慰?

    想到这,我模糊的双眼陡然明晰,思绪不再流浪。窗外,风停雨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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