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父亲去世已经整整六个年头了,但时常都会想起他。
二零一七年五月二十日早晨,因病重在汉中市中心医院住院的父亲打电话给我说他要回家,我安慰父亲说:“您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说明在医院治疗还是有效果,就再住几天巩固一下我来接您回家”。父亲答应了,我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没想到那次通话竞成了我和父亲最后一次说话。当天下午六点左右,我接到了媳妇从医院打来的电话,说父亲突然昏迷,医生正在抢救。接到父亲昏迷的消息,我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长出一双翅膀飞到医院。可仅仅过了十分钟,媳妇再次打来电话说父亲已经不在了。父亲患有严重的脑梗,心脏病,和一侧肺不张等疾病,可说父亲去世还是令我感到突兀,如同晴天霹雳,一时心里不好接受。在我看来父亲虽然病重但还会再挺些日子,因为前两天我在医院照顾父亲时他的精神状况还好,他还可以独立坐稳,自己吃饭。可事与愿违,父亲还是默默地走了,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也很后悔当天没有把父亲接回家,让他老人家过世在了家门之外。
父亲出生于一九四零年,没有读过一天书,十几岁开始在大集体参加劳动。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大力搞工业生产,县上开办了石棉矿并在全县各村招工,父亲有幸成了一名石棉矿的工人,一干就是二十余年。石棉矿开采时粉尘特别大,当时条件限制,防护物资缺乏,工人们自身防护的认识也比较淡薄,作业时没有防毒面罩佩戴,加之父亲接触石棉粉尘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就为父亲肺不张疾病留下了病根,也是父亲去世的主要原因。
父亲是一个敬业的人。父亲为人忠厚老实,工作起来也踏踏实实,不怕脏,不怕累,勤勤恳恳。车间主任见父亲工作积极还给提拔当上了管七八人的小班长。于是父亲的活更多了,不但要带领班上工人劳动,还要记工分,上报工资表,并从矿财务领过全班工人工资后分发,对不识字的父亲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但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我也见过父亲记录工分的本子,他是找人预先把班上工人的名字和日期写上,然后根据出勤情况分别划上符号,如整天的划一个圆圈,干半天就是半圆,没有上班的则打上一个乂。父亲的办法很原始但对不识字的他来说很管用,一目了然。父亲也从不旷工,记得有一年腊月,父亲回到了家里准备第二天一早去上白班,可早晨六点起来发现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天寒地冻的。母亲对父亲说:“地上雪太厚了,你要爬两座山,好多路都非常陡,路滑不安全,干脆就别去上班了,等雪化了再去”。可父亲说:“不行,就算天上下油我也要去,我班上的兄弟们还等着我安排活呢,再说,我们单位是有纪律要求的,不能旷工”。母亲见父亲执意要去也没有阻拦,便找出来一副脚马子给父亲套在脚上,父亲便拄着木棍踩着厚厚的积雪义无反顾地上班去了。
父亲是一个勤劳的人。父亲虽为工人,但下班一有时间便会徒步二十里地回家干活,无论是庄稼活还是家务,都会帮着母亲做,推石磨和担水就成了家常便饭。而在地里劳动也是经常的事情,玉米该除草了,父亲常常穿着背心光着膀子顶着烈日在地里除草,麦子黄了,父亲会跟着母亲把金灿灿沉甸甸的麦子收割回来,一并收割回来的还有温饱和喜悦。退休后的父亲更是热爱上了家里几亩贫瘠的土地,又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农民。为了更好改善生活条件,父亲还背上干粮,带着母亲和我上山开荒种地,种了这山种那山,收了小麦种大豆。在滂沱大雨中,在炎炎烈日下都有父亲在庄稼地里不辞辛苦劳动的身影。
父亲是一个顾家的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家里生活条件十分艰苦,甚至连温饱都成问题。父亲在工厂省吃俭用,用省下来的粮票买回家接济家用。有一次晚上十一点多了,父亲突然在屋外叫开门惊醒了已经熟睡的我,我懵懵懂懂地打开门,见父亲肩上还扛着一大袋面粉,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家里好久都没有面粉了,明天让你妈妈给做一顿手擀面”。当时还为孩子的我听说有手擀面吃了,心里不知道有多么的高兴。第二天母亲就为我做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酸菜手擀面。
父亲没有读过一天书,但他总是希望儿女们能多上点学,多学习一些文化知识。哥哥年少调皮捣蛋,只上到小学五年级就不愿意继续到学校了,父亲和母亲拿着竹棍追着几面山打也没有将他追回学校,于是早早辍学在家学庄稼活,哥哥学会了耕田犁地,播种施肥,除草收割,庄稼地里的十八般武艺是样样精通,倒也算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农民。后来姐姐上了高中,我也升了初中,可家庭经济依然拮据,在石棉矿工作的父亲每月只有三四十元工资,很多个周末都在借钱把我们姊妹俩送走,然后等工资发了又还给人家。听父亲说有一次为了给上高中的姐姐凑学费竞徒步到离家五十里地的熟人家借钱,幸好那次好心的熟人借给了父亲六十元钱。父亲曾说哪怕拼了老命也要把我们的书供出来。而我也不争气,初中毕业没有取得好成绩,也只是考上了普通高中,可我在县一中仅仅学习了半学期就因感到家庭经济条件差而放弃读书,从而步入了社会。二零零二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县卫校招生,对中医感兴趣的我有了去学习的打算,可一千二百元的学费我还是不够,于是又和父亲商量让给我凑点,父亲仍然没有存钱,但他带着我到几十里外的亲戚家准备借钱,可亲戚说家里没有钱能借给我们,于是我们父子俩空空而归,回来后父亲又到邻居家里借了五百元才给我凑齐了学费让我顺利报名上卫校学了医,也为我目前从事的基层医疗卫生工作奠定了基础,让我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
父亲用一腔热血献给了工作岗位,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对家庭全心全意,尽职尽责。如今每每回想起父亲,总是咽哽难语,热泪盈眶。值此父亲离世六周年之际唯以此文寄托思念,愿远在天堂的父安好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