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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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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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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踉跄到铿锵;七十一至七十五节连载

从踉跄到铿锵——七十一

    前面说过的王中成开着车回石坳去的,就是这一回。其实不是玄耀,而是为了方便。家里的东西也没几样合适带到城里去,有点儿细碎的、珍贵点的塞在后备箱里就行。一家几口人也就省得了汽车、火车的赶,一路拖儿带女、背东搡西的狼狈。那会儿老支书穰启强正愤愤不平地在年青支书康南仁面前说王中成太胆大包天、竟然敢把比当年县委书记的车子还高级的车子开回来的时候,王中成正跟围到车门边的人说自己这次回来是搬家。这以后,也许就跟乡亲们见面少了。水是故乡甜、人是故乡亲。人们咋一听,不由都脸上现出来黯然,仿是有些惋然若失。这当中不乏当年当年搞大集体时一同田间地头的嘻闹留下的回忆,也不无相互间油盐米谷银钱上下的借东借西中抹之不去的情义。而特别心形于色的,是那些嫂子、婶子的女人们。她们流露出的深情跟发自心底的记念让王中成感觉抑制不住的温馨。还有更让王中成感到温馨的是这些嫂子、婶子们的热情,好些个都自己说出来到时一定要喊上她帮忙。秀才的老婆爱莲甚至眼睛红红的说,若是不让她来帮忙她会很生气。

     母亲本是随父亲从城里来乡下的,这说能到城里去,自然欢喜。王中成原想满秀听到这搬到城里去也会很高兴,她虽没有什么文化却喜欢想象,很向往文雅向往城里的现代文明跟进步,甚至还向往城里的高楼大厦。没想到满秀这会儿听着却只是瞟了一眼旁边已差不多跟她一样高的大女儿一平后,又揽着二女儿一凡跟儿子一民的手,却是半天没吭声。而且表现出来的情形很复杂。说她一点不感兴趣,可细瞧她眼睛里也不无热切的光芒。说她满心热衷,又觉得她脸上显出来的满是犹疑。这倒有些出乎王中成意料,这毕竟也是一生中的大事,也弄不懂满秀这会儿是咋想的。可一想反正满秀心思也简单,一两句话也就让她把心里想的给引露出来。随即显出平平淡淡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这样,你若是不很感兴趣搬去城里,就让我带着母亲、女儿、儿子,你就独自一个留下来,反正也有田有土还有几间老房。“你想!”满秀红着脸,差不多就象嚷似的喊出声来。可也就是嚷了这一声,随即又露出犹疑的形情一言不发。王中成想索性也就跟她开句玩笑,随即忍住笑显得一本正经、而又平平静静地说道;这有什么不好的,反正隔段时间也回来看你。“臆!”满秀半嗔半脑地“臆”完,便又红着脸认起真来;“到时你也跟康玉文一样,学了陈仕美!”王中成不知道满秀怎么会扯到康玉文身上,而且还是那样一种看法,随即沉下脸来斥责道;你不要乱说好不好,人家那个又还没有结婚。“交了心也就跟结了婚差不远!”满秀话是这样说,声音却渐渐细小下来,似也有些觉出自己这用女人的心思说的,男人不一定赞同。王中成这回倒真的涌起一种跟满秀讲不清的感觉,也不想越扯越远,也就显出满秀去不去都不在乎的形情沉默下来。王中成不想自己这一冷漠,满秀倒投上钓来。她倏地红着脸微笑了笑,显出不好意思的形情;“你说咱这土包样、去了城里,会不会让城里人瞧不起,笑话。”王中成一听,差点笑出声来。人老实点是好,可也不至于老实到总是感觉低人一等来!可随即一问满秀怎的会这样想,又觉得她说的多少也有些理。她说城里人到退休了都有退休工资拿,生了病住了院都有医药报销。象自己这样赶着去城里,将来既没有退休工资也没有医药报销,人家一看就明白你是乡下来。王中成本以为满秀喝着山泉水长大,这惧怕着住去城里是见不得世面,这一听她说的还满有见地。想想也是,一群人当中,这个说今年退休工资涨了几百几十,那个明年又说涨了几百几十。前边的这个说这个月领了几千几,后边的那个也说是几千几。自己夹在中间象天外来客似的挨不上边。等不等这钱吃饭是一回事,总有点象是在自己的国家里却成了另类似的提不起气。可人活着总应该向前,为自己理直气壮。满秀既是顾及得很有见地,跟她这样说时不由得显得郑重起来;人首先就是应该自已瞧得起自己,没有退休工资、没有医疗报销并不是说农民就愚蠢、或者卑贱而比起城里人来应该低下。农民也是对国家作了贡献的,现在也对农民有了新的看法。何况时代也总是向前进步,这乡下人可以买房进城也就是拉近了城乡的距离。而且听说上面也开始搞农村医疗保险,交点儿钱就住院也有了报销。将来国家发达了,说不定也给农民发退休工资也不一定!王中成说着又想跟满秀说句笑话,随即惋然一笑说;倒是你进了城要学文雅点却是真。辟如说话文明,讲究卫生。还有就是走路挽着男人的胳膊!“去你的!”满秀本是认真听着,见王中成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轻轻骂了一句,把脸转向一边。

满秀本也就对住去城里很向往。这一把话说明,随即也觉出城里人也是人。自己凭能力、凭实际住去城里也不显得是低人一等,转眼也就显出欢欣的样子。王中成这才一本正经的跟满秀问起;这搬到城里去,一个最根本、最重要的目的是什么?“方便一家人在一起呐,互相都有个照顾。”满秀睁大眼睛望着他。王中成朝满秀露出不满意的形色摇了摇头。“那是方便你在城里的工程?”满秀满以为这下没错,脸上露出来微笑。王中成这回不止是摇头,还跟着蹙起了眉。“那是什么啦?”满秀不想接着猜,也跟着蹙起了眉头。“再猜猜!”王中成想鼓励满秀,倒显出笑容来。“猜不出你什么狗屁!”满秀觉得他是拿自己开心,便没好气骂出粗话来。王中成见满秀这一没辙,还骂出粗话来,倒真的开心起来;“所以象你这样从山冲里来,又没有读什么书的人就是这样,要么一下说到点子上,要么只会转圈子半天找不着圆心!”王中成见自己半是淘气、半是教训的口吻已经把满秀唬得拱手听闻,随即显出远比满秀睿智百倍的得意大声说;最根本、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一平、一凡、一民他们能进更好的学校去读书!这样,他们将来都能够考上大学!

满秀这回显出特别的心悦诚服来。没有读什么书的人就是特别向往读书,满秀一直就希望儿女们个个都能读成学。满秀心里一高兴,便想心里的怨气一吐为快。随即一把拉过一平、一凡跟一民,半红着眼睛说,“是的,你们一个个去了城里就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好大学。你们爸老是欺负妈没读么书,你们将来为妈报仇,看是你们那个臭老爸强还是你们强!”

儿女的禀性就有点向母,加上她那个不知是真呢,还是有些夸张,反正把生她们时,她经受的苦痛渲染得非常的难受。尤其在小儿子一民面前,阐述起她为了实现当初对他父亲许下的“一定要为他生个儿子”的诺言,是在生他姐时作了剖腹产而医生完全不允许她再生产,也就是她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他来时,那种差点掉下眼泪来的神情,总让儿子一民小小的年纪就感动不已。以至于这时候在他的母亲满秀的鼓动下,差不多是极为不满地瞟了他的爹一眼。

王中成倒也没想到自己平常想在满秀面前表现点优越感,却让满秀心里留下来怨气。不过,看来她怨是怨,心里也还是服气的。所以她才把他读过书比她强,拿来在儿女面前来渲染。而且这一来,自然之间也有了点文化家庭的氛围,这于儿女们的成长也很有益处。而且一看一平、一凡,甚至边幼小的一民也露出认真的神色,感觉却也是有了这收效,想想怨不怨的也就随她去。

    事情有了决定,打算明天一早就开始搬。于是各人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王中成拿起父亲王敬乾的遗象时,忽然想起来,该去跟康玉文的父母,穰莉文的父母说一声。

 

从踉跄到铿锵——七十二

穰莉文家的旁边那个大屋的土坪上,已经矗立起好些栋房子。也不知同样是背靠一座盘尚岭山岗的场地,让各家看着会有着那样迥然不同的差异。有的向南,有的向北,甚至还有向东向西的。这些年石坳发展变化的最大特点就是建起来特别多的房子,而且不止是多,曾经与乡村挨不着边的装修也普及过来。外墙是白的、或者灰的瓷砖。大门都用上了不锈钢管,窗子也是跟城里一样的铝合金、玻璃。里面也是瓷砖地面,壁上刷的是雪白的墙漆。厕所也跟城市无异,下水道,蹲便器,洗脸盆,甚至热水器都一应俱全。不同的是两层楼房中的底下一层还跟从前没有多大差别,正中是祖先神台,下面是老式的桌子、凳子,也不象城里似的摆着拖鞋。告别土砖瓦房自然是社会的进步,可那种欣悦之感也就一霎那。随之而来的是心地里隐隐的不安,仿佛农民那个珍惜土地、视土地如生命、那种最宝贵最自然的禀性惋然若失。因为类似的楼房不止是大屋这样的土坪,甚至上好的良田田垅中间也突兀的矗立起来。那种感觉就象是给生养自己的母亲身上胡乱践踏,可惜还有越来越多的后来者步其后尘。惋然若失的还有记念中的模糊,因为最后走过大屋虽是免强能忆起那青砖灰瓦的高墙及高墙的飞檐上瞪着绿眼睛的怪兽,可那种神秘、刺激感却怎么都产生不起来。没变的已只有穰莉文家,也即是曾经大屋的耳房。仍然是一派的青砖,那顶上的灰瓦却已经让年久的风霜染成了黑色。

王中成刚进屋就不由得一阵懊恼。因为穰莉文的父亲也就是他喊伯父的穰儒中告诉他,穰莉文刚刚走还没多久!也就是他早来那么几十分钟,恰好就见着面了。王中成屈指一算,差不多已经是二十年!二十年一面,竟还差过了!为穰莉文惋惜了一阵,又想着自己一直在外,跟她父亲穰儒中也是好些年没见着了。这会一看,油然而生的感觉也是毕竟岁月不饶人。穰莉文父亲曾给人最深的感觉是特别大的眼睛,跟那炯炯发亮的眼神,还有瘦削的面容上透出来的、仿佛练过武功的刚毅。可这时已是满脸松夸的皱褶,眼眶里的光炯也显得是非常的暗淡。所幸的是老人家精力还算充沛,而且也还很健谈。也就是从他的健谈中,王中成才明白,穰莉文倒也没象当年出嫁时说的那样,让她父母俩就象没生她、养她一样,她今生今世都不再回石坳来。虽是来去匆匆的,没有待多少的时间,但这也已经是她第二次回石坳来。第一次是在三年前,他的阑尾炎开刀。穰莉文闻讯后赶了回来,陪他去的医院。住院的花费,吃的、用的,都是她给安排的。只是把这一切安排好!下午等他动完手术她就走了。这次也是因为她母亲生病,躺在床上下不了地,穰莉文才又赶了回来。她走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说他们就生了她一个,她却不能尽心尽孝,服侍在面前。穰莉文的父亲说着自己也眼睛红起来,说女儿的心他们明白,女儿的心地里是很孝顺的。可怜天下父母心,老人家一点不埋怨女儿,说女儿有个幸福的家他们都已心满意足。老人家说着又显出欢喜,随即站起身来,拿出一张照片,说这是他们的外孙,名字叫赵春风。正读着中学,读书非常出色,是个好小伙。老人家一点也没有夸张,王中成看着照片,也是感觉一阵欣喜,觉得这小伙是帅,睿智的眼神,方正的脸庞,个子也很高。看着鼻子面容上有穰莉文样的清秀美丽,眼睛神光里又更有赵志清似的聪颖。特别是那个精神劲,衬托着背后那学校的石墙上“我是中华人,中华在我心!”几个大字,让人油然而生这小子志趣高远,而且将是前途无量之感。

    后面说起来感觉有点遗憾的是,老人家一直没有见过外孙子。穰莉文一直没让赵春风

回石坳来过。听说赵春风很小的时候,穰莉文也总是跟他讲她的老家石坳,说石坳的溪水特别的清,人站在上面能显出倒影来。还有石坳的石拱桥爬满葛藤,葛藤颤萎萎的叶子上聚引着特别多的蜻蜓。可是女孩子手法轻,总是捉不着。只有男孩子麻利,伸出手就能捉住一个来。还有石坳的狮形石,那狮形石活灵活现,只可惜没了个头颅。她们小时候就跟几个好朋友常常爬到那狮形石上去玩,玩够了才麻麻利利砍柴。几个人七手八脚一阵忙,飞快就捆好了柴担。一路牵着牛,挑着柴担,踏着让山水冲得光溜溜、又满是凹凹槽槽的山坡路,迎着炊烟,摸着黑才回家。可等小春风听得心驰神往的,直嚷嚷要来乡下玩时,穰莉文却又板起了面孔唬他;可那山上也有老虎、豹子!小春风很灵范,长大些后,便隐隐觉出母亲之所以不愿带他回乡村里来,是曾在那里有过难言之隐,也就不再提及。也就是这样,外孙子至今也没有到石坳老家来过。

王中成随即进里屋看了会穰莉文母亲。不知是喜欢怀旧呢,还是喜欢追忆每个人那最美好的晨光,王中成每次见着穰莉文母亲时,总是倏地想起来奶奶曾经跟他说过的,穰莉文母嫁年青时的美貌惊羡了石坳的人。她嫁过来那天,几乎全石坳的老幼都来瞧她。老人家虽是有些形同枯槁,可还是象先前似的谦厚。这会儿躺在床上说话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却是一连串地嘿、嘿惋惜了几声又接着说,“若是早来那么一阵,也许就见着莉文了!”显然是他们在外面的说话,她在里面也听到了。“总会见着的!”王中成肯定地说了这一句后,随即安尉了穰莉文母亲一阵,随即告诉两位老人家;自己已经在省城买了新房,一家子也将搬到省城去了!

“若是你爹王敬乾还在,就享福了!”穰莉文父亲跟穰莉文母亲一前一后说的是同一样的话。

“若是你爹这会儿还在,也就享福了!”王中成跟康玉文的父亲康厚林和他母亲阳凤英,也就是他喊叔、婶的,说起自己也就一两天将搬到省城里去时,他俩也是说的同一句话。可王中成刚欲转身往外走时,却让迎面撞上的姑娘弄得神思飞扬!她活蹦乱跳的从外头进来,临上阶檐时竟象男孩子似的不踏石阶却是去跳。王中成觉得这女孩子很特别,不由地朝她望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王中成心里不由得一热。女孩子那流线形的鼻子,丰润的面容,闪亮的眼睛,活脱脱闪出康玉文的形象来!王中成一问康玉文父亲跟母亲,果然说就是他们的孙女。叫纳尔,正读着中学。康玉文父亲说孙女儿讨厌城里的拥挤,讨厌城里的望不到顶的楼房。却喜欢乡村的宁静,喜欢看着乡村里的人收稻子、种菜蔬,所以暑假都到乡下来过。王中成看着小姑娘浮起一种清新,又充满活力的感觉。他甚至于猜着,她这名字肯定也不是康玉文或者她母亲雅蕊给她取的。

     往回走的路上,王中成想起还是年青时代的友谊对人生很重要。若不然,石坳那么多的长辈,可自己最深、最忘不了的还是穰莉文的父母亲跟康玉文的父母亲。她们的音容笑貌跟喜恶禀性都能象自己父母似的深深印在心里。这样想着,忽又想到了他们的下一代。王中成忽然想起自己的大女儿一平也是读中学了。算起来穰莉文的儿子赵春风、康玉文的女儿康纳尔、他的女儿王一平,都是正进的中学。自己这一搬家,等于她们三个都在了省城。忽然间,王中成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她们之间,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从踉跄到铿锵——七十三

    王中成回家跟女儿一平说起穰莉文有个儿子叫赵春风,康玉文有个女儿叫康纳尔,都跟她差不多大小,也都开始进了中学时,本以为女儿一平会露出惊喜的神色,没想到她只是轻轻展了下眉,再没有一点的欣喜、或者热情的迹象。王中成在心里摇了摇头,觉得真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特性。原想着趁机就跟她们说起她们的祖辈是很重友谊的好朋友,他们的父辈也是很重友谊的朋友,希望她们这一代也能成为珍重友谊的好朋友,可一看女儿那冷淡的情形,仿佛这些都无足轻重似的。忽然想起来是什么人说过;“社会愈是发达,人便愈是现实!”这句话,倏地间觉得竟是至理名言。

      转头儿跟满秀说起,她倒是眉飞色舞。可落话的中心总是围绕着那两个穰莉文的儿子赵春风、康玉文的女儿康纳尔漂不漂亮?帅不帅气?甚至说出来自己女儿一平跟他们比起来怎样?话说到后面,竟是让王中成感觉原先那些的欢松劲消逝得一点也无。而愈是如此,王中成愈是觉得自己跟康玉文、穰莉文年少时候那种亲密无间的情感具有着别人无法体味的珍贵跟甘甜。好在满秀这时候也动起了脑子,看着他脸上有些冷淡,明白自己的话是有点儿俗气,便低了头,显得歉意似的朝他微微一笑。

     无所顾忌而又喜形于色的是一凡跟一民,他两个在一旁欢喜得打闹起来。一凡把一块钱还是两块钱藏了又藏,说去了城里她要买新书包,不让一民把钱偷了去。一民却故意的盯着一凡,要看着她藏的地方。这本也是她两个很寻常的事,一凡有了几块压岁钱或者哪些个大人给几块钱,总是东藏西藏的费尽心思。哪知道一民在一旁暗暗的就瞅在了眼里,结果也就大都让一民给花了。这次一凡可能想着要进城了,花钱的地方会更多,所以想方设法的不让一民给窥了去。王中成看着一凡跟一民闹的样子,竟觉得跟自己当年和姐也差不多是这样一番情景。不同的是姐那会儿怕他窥了去的是同学写的情书,一凡这会儿怕她弟偷瞧了去的却是钱币。当然还有更不同的,那就是当年是父亲王敬乾带着他们回乡下来,这回却是自己带着儿女们从乡下进城里去。

差不多都准备妥当时,王中成却又隐隐的感觉还有点什么没作。可眉头蹙了一会,还是没理会出到底是哪样。不想,恰又是满秀轻而易举的把话说到了点子上;“要不要跟支书康南仁说一声?”这老婆!真是不知道该把她掀翻在地?还是该把她当神举起来!王中成一下心思明燎畅快起来,差不多想夸满秀一句聪明。

     夏天的夜晚月明如洗,夜风从三羊峰上那三块酷似三只老羊、高高矗立着的巨石中间穿过,呼呼响着刮过狮形岭,然后顺着让雨水冲刷得凹凸有致的山坡,再掩过村口当中的侍郎庙,然后散开匍匐着温柔地吹向田垅里刚插下的禾苗。禾苗在温热的空气跟饱和的化肥催促里听得见风长的响声的嫩叶在微风里轻轻地晃动。细碎的影子投射在田水里看去是那样的妩媚。缩身在田堪边的鱼腥草丛中的青蛙跟拱动在泥土里的蟋蟀绞织在一起的叫声远远近近连成一片,仿似开台前的锣鼓激烈又赋人精神。王中成感觉这曾经漫步过千百遍的田间地头,曾经一千次一万次的想着跳出去,而如今真的能够离开她时又觉得她竟是那样的美好!

   经过村里的小学校时,王中成驻足往唯一的那间老师备课的办公室望了一眼。漆黑黑的不见一点的灯亮。忽然想起听说穰清文去了县城生孩子,生完孩子也不回石坳小学了,顺着就调去了县城。想起那晚待在她的屋里,看着她露着雪白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地梳着湿漉漉的长发,眉睫间显着温柔的微笑,圆圆的脸庞尖尖的下巴显出圆润的线条,竟差点儿浮现起非份之想。而且还夜不能寐浮想联翩的把她当成了对自己有意思,想起来真是可笑。

穿过小学校就是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街镇,到处是新房又到处是空地再还就是大多屋子都是不见灯光瞧不见人影。石坳的人都已经不满足于土里刨食,都是一窝蜂似的往外跑。打工的打工,创业的创业,有的其至没找着事也在外面瞎闯。有的是单人独马,有的是夫唱妇随,有的甚至是老少都走出去。

跟支书康南仁聊起的也是这事,可他对这景象一点也不嗔怪却浮起笑容显得很推崇。他说这一点也不表明石坳的人不热爱自己的家乡,相反,倒更体现出人们家乡观念的浓厚。他说别看村里人一个个年一过都不要命的出外去,可到了过年时却更是不要命的往回赶。赚了钱的回来很欢喜,没有赚到钱的回来也欢喜。因为家乡里有着外头无法比拟的情感跟踏实。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把人们那个乡情、故土情描绘得无比的真切,也把家乡永远是游子回航的港湾的深意表露出来。这倒使王中成倏然之间感觉很温暖,竟还至于真的涌起一阵的乡情。以至于后面说出的说话中喉咙有点儿浑沉;

“家搬是搬了,可也经常会回石坳来。”

“就是嘛,石坳总是你的老家嘛!”康高南抬头朝着远处的三羊峰望了一眼,微微笑着望着王中成。

开车走的时候正是凌晨时分,也不完全是怕麻烦左邻右舍,主要还是搬家需要顾忌的老规矩;一是要从老家带上一把柴禾过去,这柴也只能偷偷地掰,也就是仅着夜深人静弄回来又带走,即喻财不外露,也表示人也带去柴也跟着带去就将是人兴财旺。另外就是路上不能撞上人,也就是隐喻一路顺畅,没有挂碍。满秀坚持要这样,说是老辈传下来的规矩一定要尊循。满秀不止把搬家弄得神神秘秘,而且连表情都显得很虔诚,她自己连高声说话都不敢,还连一平、一凡、一民他们也不让高声说话。

王中成其实就是这次搬过去也没住多少天就又回到石坳来。因为母亲忽然又说她既然在乡下住惯了,还是觉得住乡下好,执意非要回到石坳来。王中成知道母亲那只是个借口,心里其实是记念着父亲埋在石坳,只好依了母亲。王中成把工地叮嘱秀才用心掌管,亦让姐的那位帮着些,便又带着母亲回家来。没想母亲一回到石坳就重病,竟在上完厕所后走到厨房时,突然一下摔倒在水缸边,就再也没有起来。

   

从踉跄到铿锵——七十四

     王中成拿起电话又放下,蹙着眉头沉思了半响又把电话拿了起来。犹犹疑疑的拨了一个字,又毫不迟疑的停住了手。这样的情况远不止一回。上次回石坳时,穰莉文的父母给了他穰莉文的电话号码,康玉文的父母也把康玉文的电话号码给了他。可也就是有了她两个的电话号码,搬来省成的新家后,让他最难决断的就是这件事。刚开始时是有点迫不及待的想打,随即却是隐隐的感觉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又觉得光是一个电话,什么也不能说明,也根本不能说明什么。终于也就一搁再搁,总也没有把这电话打了出去。

     王中成不想也就是这个电话没有打出去,让他没懂得跟康玉文家其实不远,隔穰莉文家更是近在咫尺。也就因这个电话没有打出去,错过了好几次跟他两见面的机会,也从而给自己、也给她两个留下了好多的遗憾。

     也就是那次回石坳看望母亲,先王中成一点儿上了回家的路的穰莉文,刚回到省城没两天,就接到了她小爷爷穰澄浦也就是“成普”去世的消息。穰澄浦在世时就很喜欢穰莉文这个侄女,所以大多的联系都是跟穰莉文。穰莉文小爷爷去世,他的女儿,也就是穰莉文姑姑的,还军区治丧委员会,也就把卜诰发到了穰莉文这里。卜诰里说明了追悼的日期,也提出了作为家庭成员的穰莉文跟家人去。也提出了作为养育出了穰澄浦这样不顾个人利益,为了革命事业背叛自己的家庭,为了建立新中国、打败美帝国主义作出了重要贡献的革命者的石坳街镇地方,也应该派出代表去参加。穰莉文随即把这卜诰转回石坳给了父母亲,让父母亲把这卜诰转告给石坳的支书康南仁。

穰莉文在省城等着石坳老家人去的时候,心里有一个很特别的想法;那就是希望来的人中,会有王中成。她的心里有她的根据,先是她小爷爷是读书人出身,所以很喜欢读书好的人。她小爷爷的这种想法在他第一次回石坳来的时候,就有过表达。那时他直言的就说过,当年继他之后,石坳能读进县学的,也就她父亲穰儒中,王中成的父亲王敬乾,康玉文件的父亲康厚林。穰莉文甚至记得她小爷爷表现出来对他三个也很尊重。而且听说他们三个的后辈,也就是她跟康玉文,王中成也都读书得好,更是显出来欣喜。穰莉文把卜诰转告给父母亲时,甚至还隐隐的提醒过父亲,把这层意思隐隐的说给支书康南仁。另外就是她知道王中成这会正是当着私有经济的典型代表,为乡村经济发展、还有石坳的建设,作了不少的贡献。再还有就是每个石坳的人都清楚,康玉文、王中成都是她从小至大亲密无间的朋友。所以穰莉文想着,去的人中,应该会有王中成。

可跟康南仁带去的几个人见着时,康南仁告诉她,王中成已经一家人都搬来了省城。而且更让人遗憾的是,穰莉文父母,还有康玉文父母,甚至支书康南仁,却都没有把王中成的电话留下来。穰莉文失望之余,又浮起一线的希望。因为康南仁又告诉她,她父亲已经把她的电话告诉了王中成。

失望终归是失望,穰莉文虽是盼望着王中成的电话能够突然袭响起,但终究还是没有盼到。

    如果说这次穰莉文对王中成能够打给她电话还只是有些期望的话,而母亲逝世那会,她回到石坳的时候,面对着偶然间出现的康玉文、和在康玉文形同忘我的沉静中她竟也心如止水泛不起风雨过后的涟漪,以至最终形同陌路,连一个真切的照面都没有。那会儿,她就真是有着很迫切的想望,能在那时候响起王中成给她的电话,甚至站在她们面前。

穰莉文的母亲去世,算起来她也只是第三次回石坳。从她跟着赵志清嫁到省城来算起,已是差不多二十几年的时间。二十几年的时间里,她统共回了三次石坳,而且从未在家过过夜。总是心情复杂的回,又匆匆忙忙的走。也就是母亲去世这一回,穰莉文想着怎么也得陪母亲一晚。那晚她陪坐在母亲的灵前,任道师康运三的喇叭响彻屋宇,连同震耳欲聋的锣鼓也置若罔闻。她只是呆呆地望着漆黑的棺木,形情滞呆地思忆着母亲几乎是毫无自我的生平。她其实出身很贫苦,那会儿她可能作梦都没有想到,也就为了成亲时那一会的体面,其实算起来那体面也只是父亲恶作剧把她弄出来的,虽是有一阵的确也让石坳的人们把她当时那奢华、还有相伴着那奢华的美貌把她称道,她也由此一辈子背着富家小姐的名声再也说不清自己的出身。

然而虽是曾经一段时间内那样的出身特别的让人瞧不起。但这许多年过去,人们又仿佛记得她最清晰的;恰又是当年那一会的美丽,还有她待人的细腻跟几近低声下气的谦恭。正如这会给她的祭文中反复呤唱的一样,那是她的人生最闪光而又最实在的。穰莉文一时竟也弄不清母亲那一会的体面是值还是不值。

    也就在穰莉文在对母亲的思忆终于告一段落时,她偶尔抬起头朝嘈杂的大厅庐望了一眼,竟然看到灵堂的左侧,靠墙的桌边,坐着康玉文。起初穰莉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当她揉了揉突然间有些发红的眼眶,确定那满富流线感的鼻子,跟那饱满圆润得恰到好处、透露出来袭人的聪明睿智的面容,涌起一股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感觉时,便确定那就是康玉文无疑。她猜不准他是生不起那种悲痛之情呢,还是有悲痛而不形于色,尽管陪他坐一起的他爸康厚林一个劲地在旁边跟他述说着,还有礼生先生在灵堂前满富悲情的祭文诵唱声撼心励肺,他却始终是目标光滞呆、面无表情,而且长时间一言不发。对于灵堂前的她也是一样,仿是没有她这个人一样,始终不见他瞟过来认真的一眼。穰莉文本是突然间感觉一腔的热血往上涌,内心里激涌起一阵感情复杂的冲动。可她没想到却在康玉文的这番漠然跟沉静里竟全消失殆尽,倏然间也是感觉超然物外、心如止水。仿佛宁静里已把喜怒哀乐、一切的一切全部的包容。她也象大厅里根本没有他这样一个人似的沉静下来,回过头来两眼呆呆地望着黑色的棺木,默默地出神。

当在厅里的礼先先生的祭文诵唱声完全停止下来,紧接着一阵嘈杂的忙乱过后。穰莉文抬起头来,看到人已散尽。康玉文坐过的桌子旁,也早已没了人影。显然,他也随着散去的人群离开了屋里。她虽是心里格登了一下,随即也就平静下来。她觉得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对他有别的苛求。而让穰莉文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母亲的灵枢上山,康玉文仍还是跟着来。他默默地跟在灵枢后面,表情仍跟昨天一样,一片让人看不懂内心的宁静。也许是昨晚的第一面已经拂去了表面的尘埃,穰莉文心绪宁静中也清明起来,她有意无意瞟了康玉文一眼,也随着母亲的灵枢离山顶越来越近,她的眼泪骤然间如酣雨般滴落下来!

仍跟昨天晚上一样,当穰莉文从母亲的坟头回来,就再也没有见着康玉文的身影。也许是他认为不必,也许难以直面两个曾经的纠葛。他在该来时来,也在该去时去。那会儿穰莉文猛然想起,读初中时候,她跟康玉文散了学总是在石坳学校前面的七字坡下等王中成。只要王中成一来,她跟康玉文也就再怎么的亲密也就显得自然而没有了尴尬。她忽然感觉有些遗憾,心想若是王中成这会儿在这,决不是这样一番情形。

 

从踉跄到铿锵——七十五

王中成那会儿没把电话打出来,就这样给穰莉文留下了遗憾,也错过了跟一次跟穰莉文和康玉文见面的机会。而后面却更是一拖再拖,直至几乎没功夫想起这事。倒不是完全因为忙,工地上的事,他只是指点一下、捡查捡查就行。说白了,也就是各处走走。具体的事,总的方面有秀才穰俊文管着。下面,又还有管细的各班班长。可也就是因为这泥工班的班长用了穰周贵,弄得姐的那位很有意见。姐的那位有意见就不同于别的什么人有意见一样放在心里,姐的那位有意见就会毫无顾忌地来王中成面前嘀咕。而且也不管他喜不喜欢听,起没起作用,反正一次两次、三次也会跟着来。姐的那位虽只是嘀咕,可神色也是跟着来,以表明他这反对的态度很坚决。但不管姐的那位有多少回无休止的嘀咕,也不管姐的那位有怎样突出、甚至有时是难看的神色,王中成都只是默默的听着,不会、甚至不敢朝他表现出厌烦的态度。

王中成知道在姐的那位面前就是表现出哪样的态度也无济于事。他那个第一天里来给姐下聘礼时,看着奶奶拿着他提来的肉极为不满地在砧板上摔来摔去,他不避开却还走上前去,解释说这肉有精有肥还有油水。那一刻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几近傻呆的耿直。他坚持的是他为人处世的行为准则,根本不会因为谁的好恶得以改变。更不会去顾忌别人的脸色。除此以外,王中成还有发自心里的对姐的那位有着尊重的是,他当年说的姐是一个从城里过来的姑娘,他把姐娶过去是占了便宜,也使他们家在别人面前长了脸面的话,不是讨好姐的手段,而是很真诚的内心表白。因为自姐嫁到他们家,他都是以一种特别倾慕的态度对待姐。就是现在这么多年过来,连姐自己都早已忘记曾经是一个充满美好向往、有着追求浪漫情怀的从城里回来的姑娘。可这姐的那位,却还是忘不了姐的那个来厉。几不几的,还会提及姐当年那个不同于乡下姑娘的落落大方跟从从容容的气质。有时还会追根溯源,说起父亲是当年石坳垅里几个书读得好、而能够干上师部文书的人,才有了机会让姐成了城里人。以致于姐虽是在他们家的生活虽是完全跟她当年追求和向往的生活是两回事,却也无怨无悔,甚至于无憾来。

姐的那位的近乎傻呆的耿直与执拗。还有更让王中成忘不了的,那就是他跟满秀的婚事,也是因为姐的那位的执拗劲才得以促成。那会儿王中成虽是相亲过后没多久就成了亲,可中间那不长的时间里姐的那位却是费了足够的心思。王中成随姐的那位去相亲,是去找陈思贵又没见着,转来姐家后顺着去的,所以已经是下午。而那路上又是高山峻岭,柴藤荆棘一路遮遮挡挡,到了满秀家时,差不多已近黄昏。进了屋,满秀给大家倒了茶。当然不止是王中成跟姐的那位,还有满秀的父亲,几个的哥哥,也还有邻居。倒了茶,还拿了些瓜子、花生的。满秀的脸上显出来红润,她的那几个哥也好象没有什么不好的看法。满秀的父亲程大云虽是板着脸,也没听说出什么说来。姐的那位也想不着他们家会有什么意见,另外初次登门,不便在别人家过夜,别人家也不会留你过夜,天色又已不早,两人也就不便久留。临出门时,姐的那位是带着十足的信心、甚至于有点高傲跟满秀的父亲跟她几个哥笑着点头作别的。他觉得就跟他当年娶王中成姐很占了便宜一样,满秀能嫁给王中成也一点不亏。

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姐的那位就听到了满秀父亲托人传来的口信;这门亲事不成!姐的那位执拗劲上来了,非要传话人把话传清楚;说出他们家究竟是怎样一个理由。传话人说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话说出来不好听。传话人不好意思地瞧了姐的那位一眼,随后低下声气缓缓说道;满秀父亲说,你们家那个的爹当过国民党的远征军,是反动派!怕满秀嫁过来受气。姐的那位这下不止是执拗,连腮帮也鼓着生起气来了。他觉得文化革命都闹完了,他那个山旯旮的人还在讲这些。再说,别人先前还只是喊远征军,最多加个国民党。他倒好,连“反动派”三个字也干脆加进来了。姐的那位本心想自己这弟不管怎么都是从城里来,这对他们家一个山冲里的姑娘已经就是吃了亏的。不想他随随便便一个不同意倒也罢,还给喊出“反动派”来。一口气咽不下,咚咚咚的,也顾不上吃饭,就往那高山冲里跑。

     姐的那位的执拗倒也不只是一味的简单,尽管一路上非常的气闷,想要跟满秀父亲讨个说法。可一进满秀家大门,看着满秀温温存存满带着欣喜的笑容,他立刻想到最主要的还得把她跟王中成的事儿说合,别的,都不重要。而且传话人也只是说满秀爹说王中成爸是“反动派,”并没说满秀说了什么。姐的那位用起头脑来,那也有他的聪明劲。他知道满秀已经是老大不小的大姑娘,姑娘对自己的婚事会有自己的主见,成不成,关键还是得看满秀的态度。姐的那位主意已定,跟满秀父亲只是形式上点了点头打个招呼,也不管堂屋里还有坐着的邻居,转身却朝着满秀追问起来;

“那个事,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姐的那位以为这话已经足已把自己的意思说明,而且他想着自己不喜欢含糊也不喜欢别人含糊。又加上他认为满秀对给王中成也不亏,所以问满秀时几乎是理直气壮的张大着眼睛。可他没想到他比满秀也只大那么几岁,加上说的话又掐头去尾,活活一个大男人当面向自己求婚。弄得满秀是满面通红,哪里还好意思回答,羞怯地从厅屋转进了厨房。

“自己的事,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说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姐的那位虽是声音已经显得有些细小,可那执拗劲却分毫未减。而且他一味的只想得个明白,竟顾不上满秀的表情。一边问着,一边也跟着进到厨房里来。不想他这一把声音放低,又跟着尾随进到厨房里来,情形就显得有点儿神神秘秘,堂屋外坐满了人,厨房里却只有他两个,满秀都窘迫得有些急了起来。

“就一句同意或是不同意还不简单!”姐的那位几乎是用悄悄话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满秀其实倒也知道他问的是她跟王中成的事,可是他那模样弄得她很不好意思。这让他一逼,倒也胆壮起来,随即想敲打他这个大老粗一下,便显出莫明其妙的形情冷冷地回他一句;

“哪样事同意不同意啦?”

姐的那位这才明白自己的话没有说清楚。随即不好意思地朝满秀陪笑了一下,转而正着面容讲给满秀;就是她跟王中成两个的那事。他也不管满秀一个大姑娘当着他这样一个年纪才大几岁的男人,好不好意思,说反正得给他得态度。姐的那位算是下定决心只要满秀的态度。一听满秀说要他去问她爹,他立刻没好气地跟满秀说;她那个爹他跟他共过事,别看经常板着个脸,自以为是,其实是一个不通世务的老顽固!姐的那位也告诉满秀,就是听了她爹没情义的话他才来的。满秀想想不表态已不行,果真朝姐的那位点了头。

也就是姐的那位诸如此类的特点,所以就来王中成面前有了嘀咕;先前是很随便的就让康运水看了工地,后又平白的帮康六奇还了五块钱给穰周贵。这回却更甚,竟然把泥工队长这样多赚钱的位置给了穰周贵。他摆明的说他对王中成的这些有意见。王中成知道姐的那位的心思,他还把他们家先前吃的苦头记在心里。只是他不知道,王中成也不是随随便便让穰周贵当这泥工队长的。穰周贵要想当好这泥土队长,心地也得有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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