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冯中良临窘说急,秦春燕装拙还痴。
却说也就是刘炎青赌誓哐走何云徕后往物流站去这会儿,机关里的冯中良正收拾好办公桌上的东西准备下班了。
拉上玻璃窗子时,他往外望了望。顶空的太阳暖洋洋的把曲径上的鹅卵石晒得放出来亮光,刚刚修剪过的羽荆枝上带绿尾巴的黄雀在翻着跟头。喜欢凑热闹的秋蝉不知躲在哪片绿叶下,像是还没有到欢唱时候,叽咕咕的鸣声两三声的稀落还显得懒洋洋接。
午间的氛围已经是浓烈、又浓烈,欲似把人摇晃得昏沉。但这感觉倒也只是那么现了一下,倏地间冯中良觉得主要的还是腹内响起来咕哝。早晨里,叶秋萍说是起晚了已经没办法作牛肉粉。让他自个儿拿开水,加白糖喝了来上班。叶秋萍给他的承诺是早上亏了中午给他补回来,炒青椒、炒蘑菇还会给你开碗汤。只是别忘了按时回家来。
肚子一咕哝,竟是已经体味出叶秋萍的炒青椒、炒蘑菇的香郁。冯良拉上窗子,把杯里的水喝了个净。可正欲出门时,却见秦春燕一下走了进来。而且她后面还跟着个人,正是她当油泵厂厂长的男人李归阳。李归阳高高大大的,一表人才。冯中良跟他虽是见过,可也不怎样的熟。相互的道了声好后,随即客气的打了招呼、握手。
“冯主任,不耽搁你吧?”秦春燕一坐下,方圆的脸上笑了笑,倒先入为主的朝他问起来。
这明白着的要下班的时候了,还说着不耽搁人家。冯中良笑笑,觉得这个秦春燕也是够粗朗的。想着她既是带了李归阳来,显然也就是通常的照照面。随即也就接着回说道;“不耽搁、不耽搁!”
秦春燕却是往办公室里瞧了瞧,也不用冯中良说,却是挪着条凳子坐了。接着又跟李归阳呶呶嘴,李归阳随即也跟着在傍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客人都已经就坐下来,冯中良也不好站着。坐下来,望望秦春燕,却又不见她说什么。也不好开口问,随即也就随意的笑说道;“过去说是;‘家有恒产,慨莫大焉。’又说,‘家有常业,虽饥不饿。’看你们家,一个开着大工厂,拥着大金山,还一个拿国家工资的,实则也是不得了、了不得的!。”
秦春燕微方的脸上微微的笑了笑,可忽然的又改成了个正板的神情;“怎么的,你们家两个都端的铁饭碗还不好!再说,你们家一个才子,一个美女,还不是天上人间,配的绝世的了!”
冯中良知道秦春燕这话只有一半是说实,一半却是含有不服气的。微微的抻了下眉,随即眯眼的笑笑说道;“哪会儿我说自己是才子了,也哪会儿有人称我才子了。”
“看你这说话‘焉也焉、虽呀虽’的,不是称才子是什么?还有,你们家那个叶秋萍,称不得是美女!”秦春燕说着倒也笑了起来。
冯中良心底里笑笑,这才想起来秦春燕就有这样个特点,不喜欢人家说话引古文。猜想她可能也是曾经读书时候见着古文就头痛,或者根本就少有去读古文。这一积下来,也就反过来觉得这古文太硬逼,不好招架。你一说,她就有了反感了。冯中良想着,倒也来了趣味。想着秦春燕后面这句倒是说的真心,随即也就想跟她开句玩笑。
“你呢,也可以说得上是美~~。”忽然的,冯中良想着人家李归阳就在傍边。这当着人家男人面说这话,就起不来玩笑的作用了。看了看李归阳,正也温温的笑着,满意味儿的听着他们的说话。随即,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什么美,美什么?有什么汰人的,不好现面了!”秦春燕是个直爽人儿,满神情里就显出来她却是很想听后面的话。
“不是汰人,是讲,若是说我们家叶秋萍是美女,那你就是美女的榜样!”冯中良一下的,倒也找出个词来。而且想想,觉得还很说得过去。随即也就很怡然的样子,朝着秦春燕笑笑,又望了望李归阳。
秦春燕倒也还真觉得这话说的不错的样子,脸孔上笑了笑,接着扬了扬眉,说道;“美女榜样不美女榜样,反正也还是有过一般姑娘也难做到的。这样,我说给个自己的故事给你听。”
冯中良一下的暗暗的蹙起来眉,这秦春燕竟像是是没打算一下子离去。天知道她这所谓的故事会有多长,说起来会有多久。冯中良正心里咕哝着,肚子也跟着咕噜起来。想想人家李归阳也在这,也不好明说。随即也就走一窗口,一把推开窗叶,往前面的荆圃里望了望,说道;“这蝉子的鸣声,竟是连成了片来!”
秋蝉子的鸣声闹得最欢的,一般就是饭后的响午。冯中良估计着,秦春燕听了这话,应该是有所了悟的了。没想走了过来,却是听着秦春燕接着说了起来;
“那是刚出道来那年,我在茶恩乡的团委会。”秦春燕好象是完全没在意听他什么蝉声、鸣声的,或是在意了也没想去理会,却是自顾的说痢疾道;“那天的周末,我待在家没事,就随了母亲来了她上班的机械厂。也就是现在的油泵厂,他的这个厂。”秦春燕说着指了指傍边的李归阳。“本也只是去玩玩的,没想正碰上她们厂组织工人搞活动。大场子上用采带转了个圈,就成了活动的场地。活动的题目有拔河、跳绳、等好多个内容。组织的定的主题可能就是激发妇女的自信心,所以活动的内容多是男女对抗赛。活动完了时,组织的忽然宣布;时间还早,临时再加一个节目!”
秦春燕笑了笑,才接下来道;“组织的说完,就见一个身高体壮的男子两腿一跨,立在了场子中央。也亏那组织的想得出,这个节目竟是简单又奇特!那个妇女能一下把这男子一条腿抬起来,就算赢。这家伙也很狂妄,竟说不规定方式,是抱、是抬、是顶都不限,能让他腿从地上松开来就算赢!组织的也跟着许下大愿;一下抬起来腿的得月先进奖,把腿抬起来又让对方倒下地的得年度先进奖!这家伙先就打好了主意,光着条短裤,一条腿粗壮不说,还毛茸茸、油淋淋的。好些的女人笑倒笑红了脸,却是不敢去抬。有几个的上去了,还没使上劲就笑着下来了。还有的下就下来了,还摇头晃脑的去长那男子志气;‘抬不起,哟荷,抬不起!’”
冯中良倒是一阵的又忘了肚里的咕哝,心里一下的笑笑,想着秦春燕这下面怕是说到她自己来了。按她那个性格,倒也是能作得出来。
秦春燕也笑了笑,正也就是说到自己了。“看着那男子一脸的骄横气,我心里来了气。母亲说,你又不是厂里人,权当看热闹就是。‘我给你赚年度奖!’我说着一下站到场子里来。这家伙见我是生面孔,竟然说起来玩笑;‘你怎么的来?’我问;‘我怎么的不能来?’他竟然唬起来脸;‘你最好别来!’我偏问;‘为什么!’他又嘻起来脸;‘你输不起!’我一扬头;‘输就认,有什么输不起!’‘输了要给我作老婆,你输得起?’‘老婆你个头!’趁着他还在嘻嘻的,我一下两只手抓着他脚裸,躬身拿肩膀顶着他膝弯,硬生生把他的一只腿抬了起来!他站立不稳,一头的就往地上倒下去。我一下的为母亲赚了个年度奖,还让组织的举起来手,说是厂里妇女们的榜样!”秦春燕说着,竟是情不自禁的拍了一下掌。
冯中良朝着秦春燕的粗眉大脸望了一眼,想起来她在机关里说话言语的粗犷,还有曾经在方牙静面前都敢别出心裁的戏说,随即也就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你这个妇女们的榜样,倒也是完全当之无愧的!”
秦春燕倒也对这个的不在乎,似还沉浸在那个故事里。笑笑的朝着傍边的李归阳望了一眼后,忽然的转向冯中良;“老冯,你猜猜看,那个男子会是谁?”
“不会就是你们家老李、李老板吧?”冯中良正扬起来眉毛,说若是那样,你们两个倒还真是缘分。可也就在这时,感觉是肚子里忽又咕哝的响了起来。再一看秦春燕,还像是坐着没想到走的意思。随即觉得消了兴趣,也就显得懒洋洋的。
“你说对了,那男子正就是现在、眼前、我们的这个老李!”秦春燕却是显得倒反来了劲,扬眉亮眼的、还提高了声音。
冯中良没顾得把秦春燕的话听往耳朵里去,倒是朝着李归阳望了一眼。觉得怪了,这李归阳也像是金刚罗汉似的!就没想着点别的?忽然的,想起来前些时候他的油泵厂同时的有三个产品通过国家级认证,达到出口世界水平。机关里还专门给他下发了表彰文件,发了奖励跟扶持资金。随即也就问道;“机关里给你们厂的扶持资金,到位了没有?”
“到位了,到位了!”李归阳说着,从坐椅上立起身来。也可能真还想起来点什么,他笑笑的点点头后,转头朝向秦春燕;“秦,你?”
“别急,我这里可还没完。再说,你跟我们这位满身才气的大主任多坐一会,也领略领略大主任的风华意气!”秦春燕很认真的招招手,让李归阳坐下来。
冯中良一抬头,忽然的觉得从秦春燕眼里看到点什么。而且一下想起来,秦春燕这说了一个中午的,实际等于是什么也没说。看样子,自己若是没有个主动,她可能就会挨到下午上班时候。
“我洗一下手,去去就来。”冯中良只是立起来,也没忙着走,只是歉意的望望秦春燕后,又笑笑的望了望李归阳。
“你去,你去,我们在这等着就是了。”秦春燕说着笑了笑,真是坐在椅子上稳稳的,一动没动。
这秦春燕怕是得了痴呆症!冯中良悄然儿在心里嘀咕一句,也就往门口走。可恰在这时,却见梁树重从门外走了进来。跟着他后面,曾穹林、江水明也跟着进来。就着秦春燕合着李归阳跟他们打招呼时,冯中良抬头往窗外看了看。太阳已经爬过正面的墙壁,一咕脑儿的从窗口里落进来。花圃里的秋蝉也开始稀落,间尔的、才响起来悠长的一声。
也就在这时,“当、”“当,”长长的响声传来。那是大门口门卫老谷鼓响了下午上班了的钟声!
冯中良回过头来时,见到李归阳已经走了,猜着也是秦春燕下的令。忽然的觉得秦春燕倒真还是有一手,像是让她那个大老板的男人都能听她的!
梁树重他们也没有落坐,他本是听了曾穹林的汇报来的。桥东、桥西的引桥路基已经基本落好,行人已经可以通过桥面,去往河西那边了。他的意思是,顺着下午里办公室里的事情少一点,大家就去走一回。最好的,能去的都去!
冯中良知道梁树重这带了人直往他办公室来,又说;最好是,能去的都去!自然就是包括着他。只是自己这会肚子还饿着,也不知如何的好。忽然的想起秦春燕应该也还是饿着,看她是不是有办法。没想刚喊了一声;“秦~~,”话还没说出来,却见秦春燕一下瞅到他耳边;“冯大主任,说你满肚子才气,原来也不过如此!”
冯中良一下的涨红了脸,忽然的又笑笑。虽是吃了个哑巴亏,倒也得出个心得;女人,其实是没有粗的!
好在饿过了时,反倒也没有了太大感觉。冯中良忙的几步出了红墙下的拱门,刚好梁树重也就在紫荆圃边等着他。
却说梁树重这会儿与着冯中良、秦春燕、曾穹林,一边的说着,一边的就往大桥来。恰是晴来雁飞东,雨来鹭往西。牛行前后腿,马奋左右蹄。
有话说是; 青山常在水常东,人生难得是从容。
不尽繁华升又落,却是明月总清纯。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