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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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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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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道;第·九十五回连载

                                            第九十五回

                    蔡成花悄窥小套门,老谷头重敲铁板钟。

 

却说也就是檀香街黑脸的向秋范朝着梧桐村去的那个下午,小县机关食堂里的蔡成花,却也是在走步的不停。只是蔡成花的走步只是绕在了他青瓦灰檐木窗长梁的食堂里,更精细点还就是从他那张靠着储柜的方木坐椅到门口的檐边。檐外霏霏的细雨无声无息,一如青丝撒遍来漫山遍野。檐边的水滴却是滴咚连连,敲在水泥的水沟里铿锵入耳。蔡成花一会儿望望在桂山的荆林和迷河水流里消融而去的细雨,一会也张眼看一阵檐里滴往地下来不轻也不重的水声。接而的下来,就抬头朝着绕着机关的围墙小门望一遍。再接下来感觉茫然然的,也就转身的回来屋里。朝着四方的红砖柱子上挂着的白本子日历斜了一眼,然后就在靠柱子的方形独人木椅子上坐下来。

蔡成花也就转身的往屋里回时,忽然的想起来今天就是重阳节。重阳节里雨萧萧,丝丝如绳系天乡。少年乐得桥边满,年老忧来近琼瑶。蔡成花笑笑,他没去想过什么近琼瑶。他的习惯里,也就是管目前、眼下的事儿。

有一阵儿,蔡成花也只是坐在方形的木椅子上看外面的霏雨。霏雨霁霁,漂过来一片的沉浸。给人生来一缕的豫犹,仿是感觉起来人一生也就真是草木一秋那么回事。好在是蔡成花性格里生定的就像他的粗眉方脸大鼻子大嘴巴,武高方块的个子一样,棱角分明的充满了豪爽。用他素来的话说,他一辈子挣的就是个高傲劲!虎死不倒威,站到哪都不知道忧、柔、愁、窘!所以那样个让雨夹着漂来的沉浸刚的在眼前一闪,就让他像赶瘟疫样的赶跑了。油然之间的,他倒是想起来他这一生里也曾是有过辉煌!那会儿,他们木林村二十个湾子,十九个屋场,八百多号人口里,只有他一个出来吃了国家粮、拿了国家工资的。出来吃了皇粮,而且还是在县府的机关。他记得他的老父亲,曾经还不止一次的拿他吹过牛。当他是出人头地,做出了人样的!父亲的话算不算吹牛?但是,他也清楚的记得的是,那会儿逢着过年的回去,村里跟他来攀热闹的,请他去吃饭喝酒的,都是抢着的来。没哪个套了个野猪、麂子的,不会送过来一块。虽是说现在是吃皇粮拿工资的成打的都有了,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况且他还个别人也很难比拟得了的方面,那就是局长、主任的,他都跟他们发过脾气,有时还是骂过娘。就是县长、副县长的,他也是有摔过脸子的。当然,更多的也是县长、副县长,书记,副书记的都对他客客气气。有些的还亲热的来跟他来打招呼,甚至是坐一起的说话、喝酒。就像是想到这就已有了满足,蔡成花不再木然的去看那门外的细雨,忽然的一下从方形的木椅子上立了起来。

蔡成花又一回站到食堂四开的木门外来时,雨已经慢慢的小了。风却是已经有些浓,吹着机关后院里树叶的声响从围墙的小门里卷过来。蔡成花沿着水泥的阶檐走了几步,站到来围墙的门边。想看看风吹里是高大的芙蓉的树叶声响些,还是矮丛的春樟和杜英声响些,可不觉的却是把目光落在了跟芙蓉和春樟杜英远不搭界的、却是掩在一丛羽荆丛后紧靠着柏青路沿的小套屋的小门上。橙黄色的小门的门扉紧闭着,没有开启的迹象。

蔡成花转身往回走时,才骤然间发现这一下午的心思实原来也就是落在那小门上。就像是一味的茫然终有了个着落似的,蔡成花没再去望芙蓉和春樟的树响,也没再去抬眼那已经飘零了的霏雨。只是抬头朝着橙黄的小套屋门望了一眼,随即转身回来。进了食堂里,他朝着四下里望了望。随即拿着根捅锅炉的铁叉,把挂在廊檐上的腊肠取了下来。接着的把腊肠洗净,切成片,又把辣椒、葱、姜、蒜的切了,才擦擦手,来了门外。

来了门外,蔡成花只是在四开的大门边朝着已经完全停下来了细雨的天空里望了望,随即就躬身穿过围墙的小门,进了机关后院里来。他也没有往芙蓉、春樟树的去瞧,也没往花圃里那些羽荆、栀子的去望,却是直沿着柏青的小道,走来了小套屋的门前。在门前走了两个的来回,也就是朝着小套屋门望了两遍后,他点点颌的断定,不止是屋里没人,而且门也没开启过。蔡成花随即也不再留连,大步的沿着柏青路朝着机关的大门口的门卫室来。

门卫室的老谷就像知识道他会来似的,正站在门口微微笑的。可能是他们作门卫的习惯,也或许是雨天里临着大街的门亭风凉,老谷披上了中长的大衣。

蔡成花原先想跟老谷开句玩笑的是;老谷,是不是老了老了身子骨还弄巧成虚弱了的!忽然的想起来俗话说三十年前说人家胯里,四十年后说人家肚里。何况如今,都还已经是六十几了的。恰是也想起来这个老谷打饭从来没超过四两,菜也三餐里两餐打的蔬菜。随即也就笑了笑的道;“老谷,今天晚没见你往食堂去,是不是拿开水泡饭的了!”

“有会呢,本是想跟你老哥占点便宜。可是,也占不到!还不,只有吃开水泡的了!”老谷抿抿嘴,作了个没有办法的表情。

“老谷呀,天地良心!你哪回往食堂去我不是三两的饭打给你三两半,蔬菜里给你挖上半瓢的肉!”蔡成花蹙起来眉的,大声的嚷起来。

老谷见蔡成花像是认了真,只好一改笑容,又伸出一个小指头、一个食指头的撮着,嘻着眼的说道;“好,好,好!算你蔡成花有一点点、一点点的良心,好不好!”

“反正你那嘴,翻起来可以当作锣,转过去可以当作鼓!”蔡成花厚嘴唇咧咧,绕着门亭的转了一圈。才转头的望着老谷;

“老谷,今天里,看到梁树重、梁书记上班没?”

“老蔡,你可能是想着明天退休回家了,心思都落家里老婆子身上了!”老谷眉心儿一结,显出个乐不可支的样子。

“怎的啦?”蔡成花一下的,望着比他矮了半截的老谷张大起来眼睛。

“怎么啦!亏你是搞食堂的!没看着今天是星期天的!”老谷挤挤眼的,朝着蔡成花讥笑了笑。

“知道,知道今天星期天!”蔡成花厚嘴唇嚅了嚅,声音细小的。

老谷张了张嘴,忽然的又扬起来眉。一会的脸颊儿神采飞扬,跟着眯眼的说道;“你是说,你刚才是从后面小套屋那里来,没看到梁书记?”老谷说着,忽然的一挤眉,又婉笑的接着;“哦,你是想,你明天的就走了。这最后一餐里,想梁树重、梁书记去你那吃饭。借机的呢,就给梁书倒一杯你那所谓的老米酒。然后你回去,就好去吹牛皮的了!说是你临走的那晚上,县里梁书记跟你喝酒了,为你开追悼~,啊,开欢送会的了!”

“你怎么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蔡成花噘起嘴的,举手划拉一下。

“不是的,那你就当我没说!”老谷撇撇嘴,也跟着笑了笑。

蔡成花也没去理老谷,却是朝门亭里墙上铁丝系着的三尺铁板望了望,继而的一挤眉,朝着老谷说道;“若是上班天的话,这会你是不是得敲钟了?”

“那就还是的!你想钟一敲,就能晓得了梁树重是不是在办公室里!”老谷闪了闪眼睛,显出来老谋深算的。

“我说你这老谷的脑壳,怎么精怪一样的灵!”蔡成花忽然的像是有些憋促,眉毛儿一蹙,就显出来没好气的。

老谷倒笑了,昂扬头的显出来得意。一阵儿得意过后,也就朝着蔡成花盯了一眼的说道;“你当这墙上的三尺钢铁是你们家锅盖,想敲就敲得的呀!”

“你刚才不是说,今天星期天的嘛!”蔡成花顺坡下驴,忙的显出巴结的样子。

“星期天也不能敲!”老谷嘴巴一撇,转头朝着三尺长的钢铁板望了望。转而的,把傍边敲钢铁板的铁棍挪往了窗台里。

“老谷,你看看你!你去了我那,三两的米饭我给你打三两半,打素尽的白菜我给你挖半瓢的肉!我那个就应该的,没有遮掩的!”蔡成花想着软弱还不如强硬,干脆也就沉着脸的摔起话来!

“咣~当!”老谷一边嘴里哆哆的说着也不该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软,一边的拿起铁棍朝着钢板敲了下去。想着是这蔡成花逼的,一下敲去也是老重。“咣当”的响声晃悠悠的,传去了老远。待钟声响过,他丢下手里的铁棍。随即转头朝着旷静的机关楼房、连着圃丛花间还有柏青路望了一遍。忽然的,又一拍脑门说道;

“哦,老蔡,我想起来了!”

“想起啥的来了?”蔡成花听着像是有什么很吸引人的,忙的走近前来。

“来,你进屋里来。”老谷边招手的,边先自进了门卫室里边去。

蔡成花也不知道这老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朝着周傍的看看,柏青路上,圃中曲径,直至机关的楼房都悄无人影。随即跟着老谷,一步的进了门卫室里。室内除了一张床就只剩一张条桌,另外连把椅子都没有。蔡成花正瞪瞪眼的,想朝着老谷问,你刚才说是想起啥的来了?没想已经坐在了床边的老谷,根本没接这茬。倒是一付悠悠然的样子,朝他的说道;

“老蔡,蔡成花,你说,人这一辈子图的是什么?”

“图什么啦!”蔡成花有些没好气。正儿八经的事没作,倒坐进来这屋里扯闲。他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丢了正经儿的事去扯闲!再说,人这一辈子图的什么?他也没有去想过。他只知道每日里想的是如何的把他的饭菜作得香美可口,让别人吃着满意、高兴!若是哪样儿没做得好,心里会很难过。做得好了,就会爽开心。

“你就说说看,人这一辈子图的什么?”老谷微微笑的,还眼睛里显出来得意,就像就是说他蔡成花;难不成回不出这样一句话?

“若是予我来说,我什么也不图!”蔡成花老大一声的回过,啪的一声也在床边坐了下来。他既觉得这话儿没趣,也不想这会儿来跟他说这些。

“什么也不图,就是有所图!”老谷脸孔上仍是微微笑,倒越发的多了莫测高深的来。

蔡成花明白这圈子兜着也是没完,随即显出满不耐烦的说道;“你也不是什么得道的高僧,也不是什醒世的超神!莫拿些翻过来说是烧饼、扑过去说是煎饼的糠糊话别来磨人。我倒想听你句实际的。敲完钟那会你说;你想起来了!是啥事儿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的是;梁树重、梁书记昨天里就去市里开会去了,好象说是有两三天。所以你那个想临走前,让他去你那食堂里吃一回的饭,跟你唠一阵的话的心愿,就成了、遗愿!”老谷说着,作出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来。

“你怎的不早说!”蔡成花蹦的站起,朝着老谷沉拉下脸来。

“我早说了,你还会进来坐呀!”老谷笑笑,嘻着个脸的又接着说道;“刚才的问题,告诉你个答案;人一辈子图的,就是高兴!就是这样简单!”

蔡成花差点儿回答出来说;就是!忽然的一想今天他老谷倒是高兴了,可我蔡成花却是没有高兴。或者说是想高兴,却没高兴得了!随即佯作生气的就道;“你真的是个鸟弹琴!”

也就是蔡成花这声说,恰是水流往远去,鸟飞何曾近?蚊哄雨来讯,燕高天睛前。莫道人生乱丝麻,其实好多自然里!

有话说是;                   山外云顶有燕幽,涧里流水总不休。
                                    
问得稚儿何为好,还指清流可扑泅。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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