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故乡

       致故乡

1

总把街边吐春的连翘

当成坟头的迎春

故乡的色泽弥漫朦胧的金黄

回归的雏燕

不知能否找见新屋的旧痕

还有梦的翅膀，能否栖落在

那道皱裂的墙缝

冒出柴火熏染的炕烟

2

小镇之北，那个孤僻的村名

是刻在骨头里的符号

或者一汪枯泉

在忘记饥饿的深夜

酸涩的胃液炙痛食道

抑或一块石头雕刻的佛像

月亮最圆的时刻

点燃一柱心香

和我乳名一样丢失的村子

埋在凸起的黄土深处

只有远道传来的乡音

被一盅浊酒唤醒

3

多少泪水就有多少痛苦的印痕

螯心的乡音打湿儿时的麦田

苦苦菜和刺荆模糊了

那只飞翔的彩蝶

模糊不了远方的嵯峨山

大山深处的风景隐一道谜

就像山前的响淌潭

很难猜测岁月的深度

村外的荒坡

立在坟前的墓碑

却留下太多酸楚的故事

4

牵牛缠着瘦高的向日葵

喇叭花绽开的故乡

浑黄的渠水流进幽秘的苞谷地

深秋的天花插在头顶

染白冬天的雪

坟前松柏不凋的针叶

印证着生命的恒久

时空的幻觉

飘浮一只断线的纸鸢

浪迹天涯的游子

最怕清明时节的雨

我只能在异乡下雨的时候

品味滴滴嗒嗒的木鱼声

从黯青的瓦沿落下

5

生长稼禾的田园

每处与城市相别的村子都是故乡

阳光照耀的谷穗在风中沉默

戴着草帽的人，抡起

生满铜锈的镢头

挖掘坟坑

6

故乡，每座坟墓都是庙台

跪拜的双膝擦拭门扉的灰尘

殿堂的蜡像矗起心中的菩萨

活着，是唯一的箴言

甄别依次的牌位

奔腾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

正如田野青青的麦苗

年年绽开的梨花

雄鸡在三更的一声啼叫

绿皮火车缓慢而悠长的呜笛

此刻，故乡的夜色尚浓

我在黄河穿越的城市

难以入眠

      2023年4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