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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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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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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牛记

雨滴越来越密集,像成百上千音乐家的即兴演奏。青苔借助雨水滋养爬上阶梯和木屋矮矮的墙角。六月的雨,又变得熟悉起来,如同看着妈妈第一次描绘下雨的场景。紧接着,丝瓜棚,豆角架全缀上了一层碧绿妆容。雨水从四面八方汇集,有的夹杂泥泞,有的伴随鱼虾涌动。此刻,它们属于同一地方:广阔幽深的水潭。随着一声鸡鸣,解平突然惊醒,汗水打湿了黝黑头发和纯白T恤。他起身,朝院子呼喊了数声,“爸,妈,奶奶……” 寂静的院落里,蜘蛛网闪闪发亮,石榴树上几颗绿中带红的石榴光亮镶嵌着。解平边呼喊,边哭泣,跑出了大门。

家门口有两条路,一条去往红泥玉米地,另一条,通往村外河沟的菜园。解平没有思考,只是一路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似乎带动了屋后桑树的蝉鸣。顿时间,寂静的世界,如决堤洪流般垮塌,首先是他在绝望中变得轻盈和柔软的身体,紧接着是一阵烈日曝晒。在嘈杂的蝉鸣声中,啜泣还未停止,他下意识用手擦了擦眼泪和鼻涕。不经意间,一脚踢进了牛筋草丛,解平恍惚的身影窜倒在地。先前的啜泣被瞬间激活,又是一阵哀嚎的痛哭。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继续向村外菜园前进。

太阳依旧猛烈,滚滚地浪似水波般扩散开来。解平一边哭泣,一边无助地迈着步子前行。走到河边时,层层碧绿稻田让他想起了,上次爸爸外出带回的绿豆糕。这一联想使他渐渐淡忘痛苦。他开始平静下来,把双脚放在河沟摆动,努力回想着,睡觉前妈妈对他说的话,不过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忽然间,从河沟中传出一阵嬉笑。解平好奇的向前走着,在穿过一片水冬瓜树林和三块稻田后,他看到了熟悉的场景:蓝天白云下,微风拂动稻苗,河沟中溪水清澈见底,王豪、刘波、张婷婷正埋着头在河沟里打水坝。

一时间,解平又沉浸在无限喜悦之中。听到有人走过来,三个小家伙滴溜溜地抬头张望。看着解平眼角还留有泪痕,三人嬉笑着说道:“解平,又哭了吧!都这么大人了,还哭。”

解平有些羞涩,红着脸争辩道:“没哭,谁哭了,我怎么可能哭。”

说完,又补充道:“你们在干啥。”

“打坝,捞鱼。来不。”

话音刚落,全然忘记了想妈妈的痛苦,又加入到了打坝的行列。

几个小家伙,抠的抠泥巴,搬的搬石头,如同分工明确的蚁群。不大一会儿,一座类似小水库的坝子,便立了起来。王豪总想着把溪水截断,不停的往坝子中心塞泥巴和石头。解平见状,忍不住搭了句嘴:“嘻嘻,你这样能把坝封死么,这么大的水。”

王豪可容不得解平指指点点,为了达成目标。他来到田埂,四处打量。水渠上的一个石头,引起了他的注意。心想:要是能把这个石头,搬到坝子上去,肯定能把溪水截断。说干就干,他从旁边水冬瓜树上折了一截树枝,去掉多余的枝叶,只留下一根较粗的枝干,拿起树枝便蹲在田埂上认真地撬起来。解平、张婷婷、刘波看着王豪一脸认真样,以为他在找秧鸡蛋。王豪可是一脸得意,专心致志地挖着,丝毫没在意他们仨儿。

解平、刘波也豪不示弱,不过他们并没有采用石头阻挡的办法,而是在坝子边上留个水渠,让水正常流淌,这样一来水坝中心只有很小的水流。随后,他们又找来杂草,树枝、树叶。材料备齐后,解平仿照以前看过的百科全书修筑水坝的方法,按照先在河沟里插树枝,再铺杂草、树叶,糊泥巴的步骤,不一会儿一座水坝便搭建了起来。看着水坝,刘波灵机一动,要是在坝子边上挖一条排水沟,这坝子不就不会被水冲塌了么。他赶忙跟伙伴们分享了自己的想法,三个机灵鬼,刨的刨,挖的挖,不到十分钟,又挖好了排水沟。至此,水坝已全部完成。

王豪还蹲在田埂上不停地撬着。解平询问道:“王豪,逮到秧鸡了。”王豪没回答,仍旧头也不抬的撬着。三人决定,捉弄捉弄他。

张婷婷找来芋子叶装满了水,刘波找了几颗狗尾草,解平顺手从稻谷叶上捉了几只蜗牛。三人悄悄绕到了王豪身后的田埂,看着王豪还在聚精会神地撬石头,三人不禁在心间一阵暗喜:“看来,他是决心要跟我们比赛。” “不管他的,按计划行动。”解平说道。首先张婷婷洒了叶子中的水,眼看王豪没反应,三人很不甘心。洒完水,刘波、解平先后扔下了狗尾草和蜗牛,狗尾草恰好落在王豪脖子上,蜗牛顺着衣领滑到了王豪身上。刹那间,王豪感到一阵冰凉,以为从树上落下了青蛇,一跃而起,赶忙抖了抖脖子和衣服,差点儿掉进了稻田,解平三人一阵大笑。看着解平笑得最开心,王豪反手把蜗牛和狗尾草丢了回去。说时迟,那时快,解平迅速伸手抓住了蜗牛。

王豪见三人如此开心,心里感到几分憋屈。斥责道:“你们仨儿,给我等着。”

眼看王豪要转身追击,三人从稻田跑到了大路上。解平一边戏逗着王豪,一边带着两个小伙伴往前跑。解平正准备向王豪扔蜗牛,被张婷婷制止了下来。

张婷婷说道:“奶奶曾经告诉我说,蜗牛是幸运动物,如果谁捡到蜗牛,晚间带回去放到家里,便会源源不断为自己带来好运。”

解平半信半疑,不过他还是决定把蜗牛带回家。

看着王豪还在穷追不舍,三人打了暗号,决定各自回家吃饭,明天再处理。

太阳光倾斜着穿过桉树林,斑驳的光影照在解平身上,他又想念起父母来。心里越想越着急,手里握着蜗牛,快步朝家中跑去。临近家门时,胸口咚咚咚地跳动径直敲击着大地,要是家里还没人咋办?要是妈妈还没回来咋办?一边追问,一边冲到了门前。刚准备敲门,正巧遇到妈妈叫他吃饭。

眼看爸妈都回了家,解平才松了口气,把蜗牛放在了卧室的一盆绿植上。

吃过饭后,他向奶奶追问到:“奶奶,蜗牛真的会带来好运么?”

奶奶笑着说:“小平啊,蜗牛确实幸运,不仅幸运而且还讨人喜欢。”

解平有些疑惑,看着漫天星斗,他本能生发出一种求知渴望。在头脑中,想象着许多事物。包括星星上的人,以及星星上那一群与自己一般大小的小伙伴。看着绿植上,缓慢爬行的蜗牛,他在心间不断追问道:“星星上,除了与我一般大小的伙伴,是不是也会有蜗牛的伙伴呢?它们也像我房间里这只一样小么?看那些星星一闪一闪的,上面一定很亮吧!肯定有很多很多的灯光,说不定还有很多卖变形金刚的玩具店呢!有蜘蛛侠么,会不会也有一颗星是奥特曼的家呢,每次他们消灭完怪兽,肯定也会回家休息吧!”

微风掠过,院中篮子里的青草散发出阵阵清香。

解平走到爸爸身边,开口问道:“爸爸,你去过其他星星么?”

父亲愣了一阵,回答说:“没去过,路还没修通呢?。”

解平追问道:“爸,路什么时候修通呢?”

父亲看着璀璨星光,注视着解平说:“小平,等你长大了,路就修好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去其他星星了。”

听了父亲的话,解平一阵喜悦。心想着,到其他星星我一定要带蜗牛去找它的伙伴,它一个人在这里好孤单,幸亏现在我还可以陪着它。

趁着他与爸爸说话,蜗牛爬到了植物最大的一片叶子上。解平想开灯看看,这样一个幼小的动物,到底有什么本领,会让这么多人觉得,它如此幸运。刚准备开灯,被爸爸制止了。爸爸告诉他,蜗牛也像我们一样需要休息,不能被打扰。解平无奈,只得无聊地躺在床上。

不知是白天太过疲倦,还是出于对蜗牛的好奇。解平没有出门,问了爸妈几个问题后,便早早回卧室躺在了床上。他继续想象着有关蜗牛的全部,包括蜗牛的来源、食物、住所,以及这个小东西身后蕴藏着的一切。

随着夜晚变得越发深沉,村庄又恢复了平静,只有田野中的稻谷和院子里的石榴在悄悄生长着。月色澄明,微风轻拂,屋檐下偶尔飘起的蜘蛛网,像几根若隐若现的银色烟火。解平早已呼呼大睡,不过他却开始了另一场更为奇妙的探索。

那是一个神秘的国度。鲜花与草地一望无际,溪流横纵交织,把一片田野点缀成了一幅鲜活的春日图景。这里没有喧哗的集市,也没有老师严厉的呵斥。所有动物自由和谐相处。蜜蜂家族和毛毛虫相互做伴,屎壳郎帮助蚂蚁构建新家,飞蛾与苍蝇负责为花儿治疗疾病。蜗牛家族同样是这个温馨家园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它们负责为其他动物成员讲授知识,和传授最新的工具制作方法。除此之外,他们还十分擅长攀爬与房屋建造。

眼看一只蜗牛正迎面爬来,解平有些紧张。他害怕自己会被当作入侵者对待,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消除了解平的担忧。

发现有新来的伙伴,蜗牛小Q主动向他招呼道:“你好!我是小Q,请问你是刚到这儿么。”

解平点了点头,小声地说了句:“你好。”

小Q热情的向解平介绍了奥速尔村落的情况。

“这里共生活了数十上百种动物,我们的家园一直以来十分和谐,从未发生过争吵、打斗,每个地方都可以大家一起分享,也可以当作家园。如果有困难可以求助蓝盔助理,蓝盔助理由不同的动物轮换担任。只要发出呼喊,或是摇动黄色荠菜,便会得到蓝盔助理的第一时间回应。”

听了小Q的介绍,解平兴奋起来。

他告诉了小Q自己的身份,同时也告诉了自己的疑惑:在我的世界里,蜗牛常常被当作幸运动物,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小Q有些奇怪,不过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动物,他越发觉得解平充满了神秘气息。他告诉解平,他们蜗牛一族,自古便把房屋带在身上,无论烈日还是暴雨都可躲避。而且外出游玩,也不用想着回家,因为对他们而言,在哪里停下,哪里就是家。他们上一次外出到科诺尔盖探险后,很多蜗牛都没有回来。那里有着丰硕的果实,在科诺尔盖的中心地域是一片五彩斑斓的云雾,云雾之中,陆地上铺满了具有收缩功能的绿色庭英草。这些草在白天呈现绿色,晚间便放出彩色灯光。在灯光之下,所有物种,齐聚一堂,吃着从乌苏树上摘下的形态各异的果实。他上次从树上摘下了一个透明三角形的果实,这种水果可以让阳光毫无阻挡的穿过,一口咬下,便可以吃到自己想要的味道。他吃的是酸中带甜,甜中夹着一股薄荷清凉的清脆果肉……

解平听着蜗牛的描述,像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彩色魔幻世界。这个七岁小男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体验小Q说的一切有关神秘与魔幻的事物。他打断了蜗牛的描述,开口说道:“小Q,你可以带我去玩一圈么。”

蜗牛早已注意到了这个可爱小家伙内心的急切与渴望,并向他强调了游览的相关规则,随后便带着解平从一片繁茂薰衣草地出发了。

蜗牛在前面走,解平一路跟随。看着拳头大小的小Q,如上了发条一般快速前行,解平有些惊讶。他惊叹道:“哇塞,原来蜗牛可以跑这么快啊!”

小Q边走,边与解平解释,“我们这里生存的蜗牛,都可以利用背上的壳当代步工具,而且形态自由选择,可以变成滑翔翼,也可以是箭羽飞镖。到了目的地再把壳变回去当房屋。”

解平一脸惊奇,看着前面飞行的蜗牛,下意识跑了起来。他们穿过薰衣草地后,又来到了一片巨大的五彩池。据小Q介绍,池中的水,不仅颜色各异,而且味道也各不相同。解平顺手用手捧了一捧喝下,是带有醇厚奶香味的椰汁。

蜗牛的脚步还未停歇。解平又想起了绿植上的那只蜗牛,忽然间,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向蜗牛说道:“你们平时除了背上的壳,还有其他家吗?对了,你们吃什么东西呢?”蜗牛耐心地为小家伙解答着,并带着解平到了他们的聚落中心。

聚落中心位于一个巨大岩石后面,空间很大,有五六米高,一眼望不到尽头。修建有许多类似网格状的绿色房屋。房屋之中陈设的不是华丽的各种家具和装饰品,而是各种花卉、和彩色的石头,以及整齐铺缀的绿藓地毯。解平同时也注意到,房屋之中大都是一些小蜗牛和年老的蜗牛。

小Q告诉解平,尊老爱幼是他们蜗牛一族的传统,如果家族中有谁不遵循这一准则,将会遭受惩罚,永远不能回到蜗牛中心。他们每只蜗牛从出生就必须吃下真心草,这种草与蜗牛中心的一株模棋树相连,要是谁没遵守规则,树上便会落下一个果实,果实上会显现出这个人的名字。不过据历史记载,上百年来,都未发生过破坏规矩的行为。

小Q和解平,还在一直往前走。其他蜗牛看到有来客,全都热情的和解平打招呼。解平有些害羞,一边向来往的蜗牛微笑着点头,一边听小Q介绍。

到达蜗牛中心真正的总部时,黑夜浸没了最后一缕夕阳。解平感觉一阵饥饿,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呼喊。小Q像听见了什么,顺手为解平拿了一个黄色椭圆形类似石头的东西。示意解平让他吃。解平有些困惑,这石头也能吃,会不会是在欺骗我。为了让解平放心,小Q自己也吃了一个。看小Q吃得正香,解平也尝试着吃了一口。入口的瞬间只觉得是水果,没啥奇特,不一会儿又感觉一阵麻辣,味道十分诱人。三五几口,解平便吃完了黄色椭圆石头。瞬间,一阵饱食之感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杯子,发现还有半杯水,包里还装着几个没吃完的口香糖。

他打开杯子喝了口水,下意识把口香糖递给了小Q。然后开始饶有兴趣的向小Q介绍起,他生活的世界。

“我们生活的世界,虽没有你们的神奇,不过却仍然充满了欢乐。我家住在离城区不远的一处乡村。现在正值六七月份,全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各类庄稼争抢着生长,奶奶菜园里白菜,黄瓜样样硕大。在茂密的森林里,生活着蜂鸟、火凤鸟、鹧鸪。雷雨一过,森林中便会长出蘑菇,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红,有的绿,如同你们的五彩池一般。对了,还有各种好玩的场所,游乐园里的碰碰车、旋转木马、摩天轮,还有博物馆,以及学校、老师、同学,总之有很多地方很多的人。除了这些,还有各种食物:红烧肉、牛排、口水鸡、大骨面……以及各种零食,例如:口香糖、火爆鸡丝、北京烤鸭、素牛肉……”

解平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小Q一听手上的东西能吃。一股脑,连皮带肉丢进了嘴里。等解平回过神来,眼看小Q手上的东西不见了。

解平着急地询问道:“小Q,口香糖呢?”

“吃了。”

一听,他把口香糖连壳都吃了,解平一阵惊慌。忽然间小Q感到肚子有些疼痛,经过蜗牛中心医生检查,小Q吃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如果不拿出来,可能会危及生命。一时间,解平像找不到出路的苍蝇到处乱飞乱撞。慌乱之下,他想起了百科全书说的,催吐可以救命的方法。

他着急地问蜗牛中心负责人,什么东西能让蜗牛反胃。

负责人告诉他,一种叫虹萍的植物可以,这种植物长着锯齿状的叶子,蓝色的茎,大约有两个蜗牛封高,远远的便可闻到一股刺鼻的膻臭味。解平一头雾水,甚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着急地说:“你们可以去找么,最好可以快些。”

解平一边说,一边惊出了冷汗,蜗牛中心知道事情并不乐观。他们很快找来了虹萍,小Q吃后,果然吐了出来。经过蜗牛医生检查,小Q又恢复了健康。这时解平才化悲为喜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声音。

听到解平在卧室里笑开了花,妈妈才觉察到解平醒了,呼喊着:“解平,解平,吃饭了。”

解平急忙睁开眼,发现太阳已经溜进了卧室。绿植上,昨天带回的蜗牛蜷缩在了壳里。解平又紧张起来,呼喊道:“爸爸,蜗牛死了么,都不见了。”

看着着急的解平,一家人嘻嘻哈哈大笑了起来。爸爸笑着说道:“傻孩子,蜗牛没死呢,你把它拿到树荫下面,洒点儿水,一会儿它就出来了。”解平边听着爸爸的话,边迅速照做,果然蜗牛又露出了小脑袋,两只触角一晃一晃的。

解平告诉了爸妈自己的奇幻经历。爸爸告诉他,这还好,幸亏救下了小Q,要是下次是其他有毒的东西,蜗牛可就没这么幸运喽!

听了爸爸的话,解平拍着胸膛说:“为了能和小动物们一起玩耍,一定不乱拿东西给它们吃了。”

看着解平一脸坚决的样子,全家人又微笑着谈论了起来,连家里的黄狗也应和地叫着,似乎也在为解平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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