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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发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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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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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盖

小的时候,我们对天空最感到迷茫。

白昼里天上有太阳光芒四射,有闪现涌动和不时变幻着的云霞,晚上有星星、月亮。天上落雨飘雪,还会滚雷、闪电。别的呢,还有吗?

人在天地间,天天看着天,想躲也躲不掉,除非睡着了。那么多年过去,只知道天像锅盖,大人孩子,树木庄稼,飞鸟走兽,但凡看得见摸得着的,都在锅盖下面盖着。天到底是什么?谁能告诉我们正确的答案?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总也不能准确地回答。连最爱说话的孩子也默不作声了,都陷入极大的浑沌迷惘之中。我们多么的茫然无知啊!

在村子里玩,东西南北疯跑狂奔,下河摸鱼虾,上树掏鸟雀,地里捡禾穗,堤上挖野菜,打雪仗,捉迷藏,捅马蜂窝,看到的无不是天。到了外村,也是天,跟着大人走亲戚或者到了十几里路外的集市上,看到的依然是天。有幸出远门,走州过县去了城里,在高耸着烟囱和楼房的地方,天还是同一个天,跟在村里和集镇上毫无二致。一时间,我们感觉上当受骗了,去了那么多地方,眼瞅累了,腿走疼了,一个一个来回,终究没能探究出新的景象来。难道都白跑了吗?怎么就看不到不一样的天,怎么就没有一点儿改变呢?到哪儿还是都一样一样的,总也逃不出锅盖的笼罩。

失望,茫然,我们越来越不明白了。

我们已经在课本里读到了“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知道天自古就是这个样子。古人也曾这样说,把天当作锅盖,自然也称得上是合理的想象,在自认没错、自我肯定中,我们更感到迷惑不解了。

大家一个个都嘟着嘴,拉长了脸,欢快的心情、探知未知世界的愿望,变得阴暗了。也没有了读书的心,人蔫蔫的,提不起精神,辜负了老师的教学,连游玩也索然无味,一天白吃了三顿饭。

直到有一天,我们闯进种菜的园子里,见到二爷。二爷是村子里最有学问的人,胡须都蓬到胸口了,还是朝夕书不离手。村里没人知道他整天在读什么书,在钻研哪门子学问,都忙着生产劳动,也没谁操那个心。二爷负责看菜园,生产队里的轻便活,工分也不少记,在村里,只有二爷享有这个特权。

“孩子们,你们不是说天像锅盖吗?”二爷忽然问我们。

“不像锅盖还像什么呢!难道还像你头上戴着破毡帽吗?”如果我们能说出心中的疑惑,也不会有这么多迷茫中的痛苦和痛苦中的迷茫了。

“锅盖就锅盖吧!你们年龄小,以后书读多了,就明白天是什么。”

我们有些不高兴,这不是明着又在教育我们,要我们好好读书吗?在学校里,校长、老师都这样教育的,都听得耳朵起了茧。

二爷说起他小时候,也天真地把天当作锅盖的。“你们想到没有?”

“想到什么?”

“当打开锅盖,就是一顿饭的开始,就不会再饿着了。”

这个谁不知道,一顿饭一顿饭,都是母亲在忙碌着张罗。我们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锅盖底下,都有些什么呢?”二爷问我们。

馒头、面条、稀饭,蒸菜,过年时锅里还有肉吃。我们搜肠刮肚地回想着吃过的东西,抢着回答,惟恐落下哪一样。乡间的日子,一家一家,大抵如此,吃的用的,也就那些。

“不对,还有鱼。”一个小伙伴家有鱼网,村前小河里涨水有了鱼,他家大人都会赶过去张网捕捉。鱼虾都不大,下到锅里,腥香之味却能飘出好远。

别的孩子长这么大没吃过鱼,听那孩子一说,都在翻白眼:“那是你们家,我们不吃鱼,太腥,恶心。”

“好了,孩子们,别争吵了。你们想过没有,馒头、面条,还有稀饭、蒸菜和鱼虾,它们从哪儿来的?”

“馒头是妈妈做的,面条也是妈妈擀的。”一个说。

“我们家的稀饭天天一大锅,不是玉米面,就是红薯面。”一个说。

“你们家都是猪吧,一大锅吃得完吗?”另一个说。

“你们家的人才是猪。我们是人吃不完,才喂猪的。”

人猪同吃一锅饭,也是常事。

看有人在争吵,二爷捋着胡须,呵呵地笑了。

“你们的爸爸妈妈,空手也能做出吃的东西来吗?”

“不能。”

做吃的,需要有粮食,我们知道。

“可是它们又从哪儿来的呢?”二爷说,“天空自己飞来的吗?”

“地里长出来的。”

“土地自己可不会长庄稼。”

“不会,庄稼要人种!”

“这就对了,孩子们!锅盖下面,每一样食物都是劳动得来的!”

从此,我们知道了劳动的重要性。普天之下,不劳动便什么也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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