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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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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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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

带着两岁的儿子出去转,小家伙总是喜欢在前面跑,一不小心就摔倒了。摔了几次后,他直接走到我跟前来,把他的小手放进我的大手里,然后用稚嫩的语气说出含糊不清的一个字“跑”。我抓住他的手和他一直往前跑去,儿子跳着,跑着,笑着。有我的手控制着重心和速度,他再也没有摔跤。坐下休息的时候,看着儿子枕在我手臂上的可爱的小脸,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许多事,和父亲一起经过的那些岁月又一次浸漫过我的心头,让我瞬间泪流满面。

小时候,父亲在我心目中无比高大伟岸,总感觉父亲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跑的速度,即使是吃饭的速度都是惊人的,我总是跟不上他的节奏,往往成为他的笑柄。我的老家山大沟深,收庄稼几乎全靠人力往家背。父亲力气大,背的庄稼像小山一样高。但他依然能健步如飞,遇到斜坡往往嫌沿着山路走太远,便直接从山坡上跳着往下跑去。没有路的地方经过几次踩踏后,硬是被父亲踏出一条沟。可我依然不敢从这里下山,便只有呆呆看着父亲的洒脱出神,然后瞅着自己要走的盘山小路愁肠百结。等我回到家的时候,父亲早已经喝足了水,吃够了烟,躺在树荫下翘着二郎腿打盹呢!父亲走起路来步幅大,步频快,看似从容不迫,我却总得儿小跑才能跟上。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把碗加得满满的,眨眼功夫已经见底,其速度之快,饭量之大,令人吃惊。你还在吃小半碗的时候,他已经把碗和筷子扔在盘子里,双手盘在后脑勺上,倚在炕角的被褥卷上悠哉悠哉呢!

我的老家在一个极其偏僻的小山沟里,出门便是山。离这里最近的乡镇是靖边县的红柳沟,去那里也要翻过一座大山,然后再走十公里左右的简易山路才能到。1992年9月,我考取了榆林高专要去上学了。因为每天山沟里只有一趟班车,而且时间很早。因此上学走的那天,父亲、哥哥和我很早便吃了饭出发了。毛驴驮着铺盖,父亲、哥哥和我轮流背一个大木箱子(上学放东西用)。父亲一再督促走快点,赶早不赶迟,我们便不敢怠慢,匆匆赶路。一路上,毛驴在前面一路小跑,我们爷仨背着木箱紧追不舍。毛驴急促轻快的蹄声踩踏出富有韵律的主旋律,我们三个喘着粗气像是伴奏。汗水一层层渗出来,湿了脸膛、衬衣,滴在黄土路上,但爷仨的心情还是高兴的,也便没觉得怎么累。竟然就那么一路小跑儿提前到了赶班车的地方。父亲坐在台阶上和熟人们说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大笑,我和哥哥整理着东西往车上放。班车载着我一溜烟地走远了,我还看见父亲站在原地向车行的方向打量着,不觉得热泪已溢满了我的眼眶。

后来我工作了,父亲和母亲也终于衰老得跑不动了,只得随大哥住到了乡镇,但他们依然特别惦记我,总盼望我一有时间能回家看看他们。而我好像总是没有太多时间回家,即使回来也是简单寒暄问候,然后撂下一些食品便匆匆离开。有一次,我去一个乡下办事,路上要经过父亲所在的街道,远远看见父亲坐在街道的台阶上,赶紧停下车走上前去。父亲抓着我的手摸了又摸,高兴得脸上乐开了花。可是我也只是给了父亲一些零花钱便匆匆上车离去。车快速启动,在反光镜里,我看见年迈的父亲竟然追着车往前奔跑。他好像认定那车里坐着他的儿子,只要他还能看得见车,就好像也能看到他儿子一样。车子开快了,哪里还顾念一个老人的追跑呢?一会儿父亲奔跑的身影消失了,而我的眼泪却涌了出来。我想,就让我的泪水一直洗刷着我的良心吧!好让我从此在追求人生价值的道路上奔走时,一点儿都不要忘记父亲奔跑追车的身影和他那份任何时候都不敢轻易漠视的的父爱。

父亲八十岁的时候,终于停下了他奔跑的脚步,静静地升天了。下葬那天,庄里人抬着父亲的灵柩走得飞快,我头顶白色丧布跑在前面为父亲引路。如今,我为父亲送葬,我好孤独,我撕心扯胆地哭了一路。啊!从此我再也看不到父亲在前面引路那稳健而有力的脚步了。过去,我曾经跌跌撞撞老是摔跤,可从此我再也得不到父亲回头看我时那满含笑意的鼓励了。那时候跟在父亲身后卖力地跑着,老感觉天地有人顶着,再怎么跑也不是很累。而如今,假如天塌下来就得我一人担着,也许我跑着跑着也就没了信心,渐渐地未老先衰,成了老头的模样。我会吗?

日后,看着镜子中日渐增多的白发,我心里不禁感叹岁月奔跑的速度太快。而当我一想到年迈的母亲、上学的女儿和还在咿呀学语的儿子,我便会立刻想起父亲健步如飞的脚步,一时间我心里也觉得力量满满,于是抬起头,挺起胸,把黑白参半的头发捋向脑后,下决心要学着父亲的样子,义无反顾地向自己喜欢的美好前景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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