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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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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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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吊

我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记忆中家里曾经有过大小不等的好几个拨吊,都是用滚圆的木棒棒做成,中间打上眼,固定有一根用粗铁丝制成的挂钩。大拨吊用来拧麻绳,小拨吊用来捻线线。在那个年代,几乎家家户户都用拨吊,有一些拨吊还是用羊腿骨做成的呢!但凡下雨天或者农闲时刻,总能看到大人们坐在炕沿上专心致志地转动拨吊,拧麻绳或者捻线线,动作轻松而自然,来人了也不影响说话,一边说话一边放线线一边转拨吊,一会儿工夫,拨吊的棒棒上就能缠起大大一个圆球......

小时候,一到冬天,几乎每个孩子脚上都会穿一双御寒的毛袜子。毛袜子是用羊毛捻成细线线然后用铁签子织成的,每一双羊毛袜子里都织进了大人们的慈爱、小孩子的欣喜和严冬里的温暖。大人们一年年捻线线,孩子们一年年长大,大人们的鬓角和手中的羊毛、拨吊上的毛线线一样样的白......

秋收结束后,大人们就开始用拨吊捻毛线。父亲捻毛线的每一个细节我至今难忘。

天气好的时候,父亲就把羊毛晒在窗根底,然后坐在跟前,一点点细细撕成棉花糖的样子,放进一个柳编笼子里,一有空就从墙上摘下拨吊,坐在门槛上捻毛线。阳光斜斜地从门里照进去,父亲的身影因为背光,周身裹着一圈金色的光环。亮白的毛线越捻越长,拨吊随着父亲的手滴溜溜转动,木棒上面盘的毛线疙瘩渐渐大起来。等到毛线疙瘩大到不能再大的时候,父亲便拔掉拨吊钩子,然后把毛线从拨吊上腾下来,放进墙上的篮子里,再开始新一轮的重复操作。平时嘻嘻哈哈的父亲表情严肃,毛线捻得十分认真。只有在累了的时候才停下来,吃一锅子旱烟,展一展坐酸了的老腰,然后埋头继续。没事的时候,我就来给父亲帮忙。我手转拨吊抖线子,父亲只管捻毛放线。父子俩配合默契,进度明显加快。我从门口一直往后退,退到炕栏跟前的时候,父亲就收一次线子。这时候父亲会跟我讲一些家长里短的往事和他的一些为人处世的做法,他的话很有吸引力,沐着暖阳的温度,常让我若有所思,思有所悟。说到一些有趣的事,父亲的笑声便会欢快地从门边飘荡起来,刹那间满满溢了一屋子......

父亲常用拨吊给我讲道理,他说,拨吊这东西,你拨它才转,你不拨它不但不转,有时还会倒着转,和人很相似......

小时候,我不懂这些,长大了,我慢慢理解了父亲的“拨吊”理论。这拨吊确实能和现实世界中的各类人相对应:大拨吊对应能干大事的人,小拨吊对应那些玲珑小巧的人,一拨就转对应那些灵巧机变的人,不拨不转对应那些榆木疙瘩不开窍的人,一不注意就倒着转的人则对应那些死不开窍、干啥啥不行的愣头青......经常会听见大人们训斥人时这么说:“你就像个拨吊,我拨你才转了,不拨你就不转,自己没脑子?”我就经常告诫自己不要做一个拨吊,要自己主宰自己的生活和命运,父母亲很多时候是拨不动我的人生这个大拨吊的,它太过于沉重。

现如今,拨吊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拨吊这个词语。拨吊转尽了自己的历程,只把记忆留下,把生活的滋味留下,把古老的歌谣留下:“撕一回羊毛伤一回心,捻一回线线想一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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