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果子

在老家，我们常常把小红果叫大红果子。

这是种土生土长的果子，从形状上看像海红子，但比海红子要大好几个号，我常常戏称小红果是海红子他爷爷。但小红果和海红子的味道却是截然不同的，更有果子味，而且果肉要更多更厚，从刚接出果蛋蛋就能摘着吃，一直能吃到成熟下架。

老家人常常把结这种果子的树叫老果树，即便是刚挂果的嫩树树也这么叫。小时候我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大人们为什么要这么叫，长大了似乎理解了一点，这种树表皮呈灰黑色，而且枝干嶙峋遒劲，树皮很粗糙，看起来像老人的脸，摸起来像老人的手，所以就被叫成了老果树吧!

老果树很好养活，生命力强，恰像陕北这块土地上生活的人一样，找个稍微平点的地栽下树苗子就能成活。因为好养活，有条件的人家就会在自家园子里栽种几棵，以免到了红果开始吃的季节，自己家的孩子急的上蹿下跳，偶尔溜进邻家的园子里偷吃几颗还要被人家大人或者孩子追到家里骂，陪尽笑脸，说尽好话。

四月的果花谢尽后，枝叶间就会挂上密密匝匝的果蛋蛋，有单个结着的，也有两个三个结在一起的，绿个赳赳，圆个楚楚，碎个生生，十分惹人眼馋。小孩子们每到这时候就忍不住了，爬到树上摘下那些大个的，放进嘴里就大嚼起来，那味道没青杏酸，但比青杏涩，酸涩过后牙根底比青杏多了几分果鲜。所以，小孩子们的衣兜里经常装着果蛋蛋吸溜吸溜地吃，至于青杏，很多都被摘下来玩了。

果蛋蛋一天天长成了小青果。站在果树下，满眼都是果子。小青果的颜色由暗绿变为浅白时，酸味还有，但涩味就慢慢淡了。这时候的小青果，大人孩子都喜欢吃。大人们上工前或者收工后顺手摘下几颗，放在衣裳襟子上随便擦几下边走边吃，解馋又消暑；小孩子们就要贪婪的多，上山放牲口时就用小挎包装上十几二十颗，困了累了瞌睡了，就从挎包里摸出一颗，一颗颗算着吃，一直要吃到临回家的时候。说来也怪，这小青果虽然还没完全成熟，但即便吃多了也不闹肚子，在那个缺吃少喝的年代里，是孩子们最实惠可口的小零食。

进入农历七月后，小青果开始一天天变红。先是一丝一缕地红，然后是半边脸红，渐渐长成了小红果。这时候，再吃小红果，酸味也淡了，涩味彻底消失了，果香渐渐浓起来，而且果肉开始变得脆起来。夏月天雨水旺盛，小红果吸饱了水分，口感很爽。大人们提着小筐筐，挑选品相好的红果摘下来，拿回家里放着，自己家的人吃，来了人招呼着吃，有时还会给邻家送一点点......那时候，记忆里每家每户都不富裕，但人们的内心世界都很美好，总喜欢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与人们分享，那是真心的对人好啊......

小红果终于通体透红了，红宝石一般点缀在绿叶之间。这时候的小红果就成了人们口中的大红果子。那时候，人们没见过大苹果，长到最大的红果在他们心里就是最好的大红果子。这时候的红果皮薄、肉脆、水多、味甜、色正，那是真正的好吃。藏在箱子里放上几天，果子变沙了，箱子变香了，这香味能在箱子里保留很长时间，只要打开箱子，别样的果香味就会溢满整个屋子。

老家人对大红果子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他们喜欢吃，喜欢作为礼物送人，更喜欢在信天游里唱：“大红果子剥皮皮，人家都说我和你，其实咱俩没关系，好人担了些赖名誉......”我出于好奇，曾经尝试着剥去红果的皮皮，发现放沙了的红果好剥，一剥一圈......

老家巧手的婆姨女子还能用小刀子把红果从中间上下斜着交叉切割一周，感觉割通后，上下一提溜，就是两个“莲花台”.....红果吃不完，母亲就切成片晒干放着冬天吃。

老家的园子里父母亲曾经种过四棵老果树，大红果子的记忆曾经充满了我的整个童年和少年，如今，老家人去窑空，园子早已经荒芜不堪，至于那美味的大红果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