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凉皮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一个喜欢骑自行车的老汉。因为生计，不得不中途改道，加入了卖凉皮的大军。

每天一过中午，我就骑上自行车出发买菜了——西芹、黄瓜、西红柿、胡萝卜、莲花白、香菜、韭菜，一样都不能落下。满满买两袋子菜挂在车前把上，摇摇晃晃在车流中穿梭而过。下午三点左右开始和面，面和好后至少要醒面两个小时。五点半左右，洗面的程序开始了。洗面前先得检查好个人卫生，细细查看每一个手指甲，稍微长长的指甲都要用指甲刀细细剪去，并把棱角磨去，然后放在清水下冲洗得干干净净，才围上围裙开始洗面。不停地揉，不停地捏，一遍遍把洗下来的面糊过滤出来，一直洗到只剩下一团再也洗不下面糊的面筋才作罢。洗好的面筋放在蒸笼上蒸上一个小时左右后，就会变得蓬松柔软，用刀切开来断面都是小眼，吃起来口感绝佳。洗好的面糊则要放在桌子上澄，让面糊渐渐沉淀下去，再把长余的水倒掉，只等第二天早上摊制了。蒸面筋期间也不能闲着，需要择西芹、香菜和韭菜，择好后还要用莲花白泡菜，炸花生，擀芝麻，最后还要准备萝卜丝和黄瓜丝。这些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就已经过了平常人们晚睡的时间了。

临晨三点一过，负责摊制凉皮的某一位就睡不成了。赶紧起床把火生着，先得把一大锅水烧热了。烧水的间隙还要顺便熬制柿子汤和麻辣汤汁子。水开了，便把摊凉皮的特制铝锅放在水面上，在锅底抹上油，然后把前一天下午洗好、澄好的面糊用勺子舀上合适的量倒在铝锅内，再把凉皮锅端起来前后左右地转，一直转到面糊均匀地布满锅底后立即放进锅里，盖上锅盖，让大气蒸三分钟左右后，就揭开锅盖，端出凉皮锅，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凉水盆里。等到凉皮上面膨胀的气泡全都消失后，就从锅里揭起凉皮，放在盘子里.....就这样周而复始，等到面糊一勺勺见底、面皮一层层垒高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天亮了，真正的忙活才开始了。需要把面皮切碎，均匀地分配到塑料盒里，塑料盒里还要均匀地放入黄瓜丝和萝卜丝，撒上芝麻盐。调料汁子和泡菜也要一塑料袋、一塑料袋事先装好。做完这一切后便在微信圈里发出广告，我的骑车快跑营生就开始了。只要听到微信里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就赶紧拿起手机收集信息：这家不要香菜，那家少放辣子，还有一家不要蒜......分门别类装好后，记好电话号码，拍“车”赶到送货地点。凉皮送到顾客手里，从顾客手里接过人民币，心里满是喜滋滋的感觉。只要感觉自己的劳动渐渐都变成了“果实”，心里便充实而快乐，所有的劳累和疲惫刹那间烟消云散，反而会想办法在这些看似繁琐的程序里自娱自乐。骑车送凉皮是我最享受的时刻。嘴里吹着口哨，凉风吹拂在脸上，路在脚下延伸，大自然也时不时地把灵感放进我的脑子里。随口吟几句酸溜溜的诗句，惹得路人侧目而视，突然惊觉，哈哈大笑几声，加快了蹬车的节奏。自行车飞驰而去，快乐撒了一路。如果遇上下雨，更是别有情趣。任由雨滴在头发上、眼睫毛上跳跃，泥土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心醉。嘴里吟诵着戴望舒的《雨巷》，心里想着邂逅一位丁香一样的姑娘......一位憨厚的大哥接过手里的面皮，递过几张皱巴巴的钞票，一声不响转身而去。揣好这几张零钱，表情严肃地转身，生活的沉重感瞬间漫过心头。

抬眼望，路在前方，雨越下越大。但我的自行车却越骑越稳当，心里默念着汪国真的诗句：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