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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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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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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荷包


这些年一直不怎么在意过节,以至于连一些过节的习俗都忘记了。走到街上看到卖荷包和彩线的小贩,才突然想起今儿个是端午节,应该给丫头和儿子买个荷包戴戴。挑遍了所有荷包,也没能找到我记忆中的那种鸡心带坠的荷包,就选了两个生肖荷包,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遗憾,心思不由得又回到过往的那些年月了。

那些年月是穷苦的,缺吃少穿,平时的日子人们不敢“奢侈”,所以逢年过节便会极其在意。不管吃的好不好、穿的新不新,只要有了仪式感,那过节的滋味就大不一样了。端午节来临的时节,正是农忙的时候,农家们不可能像腊月一样铺开整整一个月为过年做准备。端午节是一定要过的,且要过得简捷而又实在。陕北人过节首先讲究吃,端午节主要的食物是粳糕。粳糕做起来容易,食材又不复杂,味道独特,降暑而且又不容易一下子变馊,绝对农家五月绝佳的过节美味。吃完了粳糕那就要在穿戴上做文章了。新衣服是要等到过年或出门才能穿的,端午节这一天主要是给孩子们戴荷包、扎彩线。据老人们讲,戴荷包、扎彩线有驱邪免灾的功效,因此,大人们做得用心,小孩子们等得心急,端午节前一天的晚上,往往是小孩子们睡着了大人们还在煤油灯下赶活,第二天一早醒来,小孩衣服的右肩上已经用针线缀上了一个用各色布尖砌成的鸡心荷包,荷包里面包着剪碎的艾草,荷包下吊着各色彩绦。手腕和脚腕上已经绾上了彩线。小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起床,连脸都顾不上洗就往门外奔去,见人就把胸脯挺得高高的,生害怕别人看不见自己腔子前的荷包。如果遇上谁顺口称赞了一下,马上会脸泛红晕,两眼放光,脚下生风,跑得飞快。小孩子们聚在了一起,相互炫耀比拼着自己的荷包。其实每个孩子的荷包形状、做工、布料都差不多,但每个孩子都要竭力从与别人的比拼里找出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小伙伴们便你看我的,我瞧你的,相互品评,最后也得不出个一致的结论,到吃饭的时间便一哄而散,但荷包带来的欢快却一直留在了心里面。

一遇到响雷下雨天,荷包就戴不成了,得从衣服上摘下来放进柜子里。手腕和脚腕子上的彩线也要解下来,挂到电线或者放在墙头上,据说雷一击就会变成蛇的。大人们总是说的煞有其事,小孩子们总是听得坚信不疑,但彩线放了千百回,彩线变蛇的神奇却一次都没有见过,然后就这么一年年地过,一年年地盼......

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买回来的两个荷包,马和猪的形状惟妙惟肖,布料也讲究,彩线和彩坠更是多彩。但我硬是没找见儿时戴荷包的那种感觉,反而有了深深的失落感。我说不清自己究竟失落什么,但这种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了熟悉的民歌声:

初一到十五,十五月儿高,那春风摆动,杨也么杨柳梢。

年年长出门,月月不在家,家丢下梅香,玩呀玩月牙。

......

我明白了,我怀恋的是做荷包、绣荷包、比荷包、戴荷包的感觉,而这买来的荷包,好是好,但缺少了过程美,就总让人感觉美中不足。在农村,妇女们既是参加劳动、料理家务的能手,也是纺织刺绣的巧手。冬天漫长的夜晚,春秋闲暇的时节,她们都会操起针线、布料,描红绘绣,母女、姊妹之间通过刺绣形成一种思想和感情的交流。当芳龄来临,每个姑娘都在编织着自己的梦,这些梦是情和意的交织,是理想与现实融合,伴随着女儿们度过最富激情和才智的豆蔻年华。她们凭借着自己精湛的刺绣技艺,把这些彩色的梦记录下来,绣成荷包,送给自己的亲人或者情人;每个母亲都盼望自己的孩儿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她们把自己虔诚的祈祷和祝福绣进了小小的荷包。一个小小荷包,寄托了绵绵无尽的情意,它美丽而又纯净,含蓄而又明朗,把所有的情和爱、思与恋全都"包"在了里面。

我便想着,假如漫步在苍苍茫茫的黄土高原,在绿草丛生的沟沟里,在连绵起伏的山岭上,耳听着这清脆悠扬的歌声,那该是多么美妙的意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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