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的一生就如一条河,起于涓涓细流,而后宽窄深浅弯弯曲曲,时清时浊向东流,最后注入大海,消失于无形。
人的一生,有时候会出现许许多多的意外。或惊喜,或痛苦,多少事始料未及,而让人措手不及。
人的一生是一个不断决策,不断取舍的过程。很多取舍在当时似乎是聪明的,是天衣无缝的,时过境迁,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傻。有时候,自以为聪明的选择才是痛苦的开始,而往往痛苦的结果却是善意的开始。
2006年对于小东来说,是个不错的年份。
今年,李小东很开心。在国有中原机械厂熬了二十多年,终于分到一套六十八点五平方的二室一厅的房子。虽然是老房子,那也是论资排辈才分上的。小东想,既然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起码要简单装修一下,原来的木框镶板的老式门,黄色的油漆已斑驳脱离,陈旧的已经显不出原来的颜色了,门上让原来住户的小孩子画上的山水腊笔画,三角形的太阳,照着一棵棵三角形的树,树旁的河里的浪花几乎涌上的树半腰了。门是要包一下的,门边也要镶一下,要稍暗一点的料,让家里有高档的感觉。墙壁原想用墙纸贴一下的。小东很喜欢墙纸的轻松。但刘旭说,墙纸太容易坏了。一返潮就像有尿沱似的难看。最后还是决定用仿瓷涂料粉刷一遍算了。有了自己的房子,小东就想用有限的储蓄,把房间装扮得漂亮一些,让自己住的舒适一些。
早上,她穿着那件粉红色的睡衣,简单梳洗了一下,看着镜子里自己微笑的脸,小东的笑意更深了。小东知道自己是个很有女人味的女人,这可是她闺密们一致的评价。一米六二的身高,胸围有三十四五,虽在孩子都快二十岁了,但那丰满的双乳却比少女时更挺。圆圆的臀部如一只丰润的瑟琶,充分体现的女人的美,而腰围比少女时的一尺九寸粗了三寸,但由于丰胸和圆臀的陪衬,依然是蜂腰的感觉。她看了看这个住了几年的一居室的三层破旧筒子楼,心中暗说,终于要换个环境了。她换上一件牛仔裤和一件粉色T恤衬,到新房子里等着装修师傅来。
“砰砰砰”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小东感觉到奇怪,大清早的,谁跑到刚分到的新房子里找她。而且敲门声如此的大。装修师傅不可能如此无礼貌。
小东不太高兴地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身高大约有175,国字脸,身材微胖穿着咖啡色夹克的男士。
“你是叫李小东吧?”对方盯着她问道。
李小东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回答“是啊,你是?”
“我是市公安局的,有点事情想问一下,你跟我们去一趟吧。”对方不动声色地说。小东本想看一看他的证件的,但心慌地说不出来。
“哦,”小东心里有点发慌。心里在想,是什么事情?自己没做什么啊。除了闲急无事,在茶馆里打打麻将,斗斗地主外,也没做别的。但那应该不是大事。小东在前面走,看见后面几个人跟着,筒子楼上的家门大开着,小东记得下楼时,门是关上的,到门口一看,屋里一片狼藉,床和柜子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衣裳扔了一地,连厨房的装碗的柜子都翻腾得乱七八糟。男友刘旭带着手铐被几个人按住。低着头蹲着窗户下面。
“怎么回事啊?”小东冲着刘旭问。
“她什么也不知道,没有她的事。”刘旭对那几个人说。
“闭嘴”他身边的人朝他的腰上踢了一脚吼道。
“你准备一下,跟我们走”。一句很冷的话冲着小东。
小东把扔一地的衣裳抱起来,塞进柜子里,顺势的摸了一下压在衣服底下的5000元钱和存折、银行卡,结果只摸着一张存折和银行卡,她心里咯噔一下。“签字。”有一个人大声说,并递了一张纸过来,上面写着清单,小东看了一下,有存折,戒指银行卡唯独没有钱。她心慌的什么也没敢问就签了字。
李小东,刘旭被带上一辆七座面包车。一干人将他们围坐在中间。只听到哼的一声,面包车急急地驶离家属区。
一间空旷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办公桌,办公桌后放着两把带靠背的椅子。办公桌的对面挨后墙处放一方凳,两位警察坐在办公桌后面。小东坐在方凳上,对面的办公桌后面的白色墙壁上,很醒目的写着黑体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屋里很静。两位警察盯着小东,而小东微微低着头,偶尔抬起来来,看看警察,然后再低下头去。小东心里很空落,脑子很乱,心跳有些加快。心里似乎什么都在想,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小东听说过,人在公安局不管有罪没罪,心里都会有一种恐惧感。俗语说得好,人犯王法身无主。现在小东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了。自己一点家也不当了,但自己脑子里的东西,暂时她还能当家。她拿定主意,警察问什么知道就说,不知道一定不说。她不想害人,也不会害人,也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让她害别人。也不知道过了十分钟还是五分钟,小东只觉得过了很久,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突然,一名警察打破沉默。
他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把你带到这吗?”这位三十来岁的警察声音并不大,但小东还是浑身抖动了一下。
“不知道”小东抬头看了看桌后面的警察轻声回答。
“你们自己犯了啥事,自己不知道?”警察眼睛似放射出辣椒般的光。
“我就一个普通的妇女,安安生生过日子,能犯啥事。”小东低声说。“不知道?”
“没有事我们会把你带到这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位警察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小东条件反射似地站起来。那位警察站起来想走到小东身边来动手,被另一位四十多岁的另一位黑脸警察拉住。那位三十多岁的白脸警察这才坐下。
“我给你提个醒。关于刘旭贩毒的事。”黑脸警察盯着小东的脸,好像是微笑着对她说。
“贩毒?”小东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两位警察。“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贩毒。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小东似乎有点放松了。但马上她又些紧张起来了。是的。这么长时间来,她和刘旭少有交流。吃完饭,她去打牌,而刘旭则做什么,她几乎没有问过。有些时候,是觉得刘旭有些神神秘秘的。甚至她还帮他送过几次东西。但她没问送的什么。
“你好好想想,没有证据,我们能把你带到这。”黑脸警察接着问道。
“我真不知道。我啥也没做,叫我说啥呀。”李小东虽然心里十分害怕,但她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同时,她隐约听那些曾认识的黑白两道朋友们说类似的经验: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你和刘旭一个锅里耍稀稠,一个床上睡觉。你啥都不知道?谁信?你信?黑脸警察甚至笑了笑说。
“我真不知道。”李小东低着头小声说。
……
从上午一直问到晚上12点,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任两位警察轮番审讯,小东就是一脸茫然地说不知道。晚上12点,小东又被带到车上,那个黑脸警察对白脸警察说:批下来了,先送到看守所。
这条平时走过无数遍的路,是这样的熟悉。但坐在警车里经过这条路时,小东的内心感受与往常是大不一样的。比如从主路拐进通往看守所的这条路,平时她只从路口经过时,扭头看看。那时感觉是这条路树荫真好。法国梧桐枝繁得相互交错,仿佛是千手观音相互挽着臂膀,而密密的青青的树叶将这条路遮得严实。好似搭了一条长长的棚。尤其是秋天,梧桐叶落下,厚厚的黄黄的叶子上,秋阳终于透过树枝,照射在落叶上,将这条路变成一幅油画。此时,小东透过车窗看这条路时,是十分阴森。暗暗的光线,幽幽地场景,前面不远处即是看守所。似乎一阵阴风吹来,让小东的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到了。警车门被打开,小东没有表情地下车。她无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这里她从未来过,也从未想过会来这里。看守所有两道宽宽大大的铁门,由两名狱警把守着,开关铁门会弄出巨大的响声。这样的响声会产生很大的威慑力。仿佛是给进去的人打招呼,这里可是进来不易出去更不易的地方。进去大门里面有一排很高的水泥墙,上面是铁栏围着,院墙围着一个大院子。小东被带了进去,警察让她靠在墙上,身后的墙上有几道横线,不知道是量身高,还是干什么?她被呵斥着“靠墙正脸站,转过身侧脸站”。这可能是就电视剧里看到的照像留案底吧。她从未想过自己也有样的照相经历。接下来,一位警察叫她过来按手纹,她十分配合地一个一个的按指纹。
办完一切手续后,就听到一声“关女监1号。”到此时,她好像才有了知觉,她知道自己失去了自由,将会尝到铁窗的滋味。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大街小巷上到外唱着迟志强的铁窗泪。她也曾跟着哼哼过。铁门啊铁窗啊铁索链……但到现在,她对以后的结局是什么,她一无所知。她也无力左右自己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