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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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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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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法人生

趁着周末,推掉所有的场子,兀自赶回老家。

前一阵,母亲生病,多亏庄上老人们悉心关照。无论如何,得抽空请他们坐坐,当面表达谢意。

年轻人都走南闯北去了,庄上只剩这八九位老人。全都邀到镇上小饭馆,也不过一桌。

平时忙于工作,很少有机会跟他们交流。这个中午,我很愿意也只能够做个低调的听众。小饭馆是他们的绝对主场。整整几个小时,老人们聊得热火朝天,温情四溢。言谈中的每件事、每个人似乎都与我的心、我的记忆和我的成长盘根错节。我要做的,只是在听到有人呼我小名时,及时走过去斟上一杯酒。我喝得很少,却醉得很深。“迷途漫漫,终有一归”,这满桌的亲情比什么酒都醉人。送别老人时,我很庆幸,拒绝那些浮躁无聊的应酬,来赴这场幸福的乡村土宴,是多么明智的抉择。

人近半百,该重新考量“人脉”这两个字了。割“脉”,或许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儿。

做了多年媒体,识得一帮熟人,场子、圈子“积重难返”,难免沉沦于呼朋唤友纵情声色的苟且。这些年,微博微信风起云涌,朋友圈越来越大,好友群与日俱增,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就像遮天蔽日的蝗虫,队形杂乱,虚实莫辩。不知何时,忽然发现,自己的生活已被一条叫“人脉”的隐形绳索紧缚,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惨遭暗杀,死无葬身之地。

近与老友小聚,对酌了几杯“牛二”。很久没喝过口味这么地道的酒了。借着“牛二”聊起“人脉”,老友讲了一件事:某日夜半惊醒,惶惶然四下摸索手机,第一个念头就是点开微信,像是生怕漏掉一条什么惊天动地的讯息似的,可是,待到点开了,却又不知自己要看什么。更可怕的是,真的看了半天,又浑然不知自己都看过了什么。接着,老友感慨,手机里的花红柳绿,就像一座座粗鄙的戏台,艳俗轻佻,质地低劣,可是,很多人却对其情有独钟,或描眉画目,或扭怩作态,竭尽全力去表演一个别人眼中的自己。演着演着,自己的心便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陈道明曾说,年过花甲,他很喜欢独自做些“无用之事”。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喜欢应酬,从不光顾酒吧、歌舞厅,也很少参加饭局,即使参加,大都不超过半小时。工作之外,他只是读书、练字、弹琴、下棋,为女儿做衣服,为妻子缝皮包。他说,在很多人眼里,独自做些“无用之事”,远不如一场饭局来得更有用,“但人活着,需要给自己的心灵安一个家,让自己保持自我、本我、真我。无用方得从容,洁净如初的心灵及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才能成就百毒不侵的自己。”

一叶一菩提,一人一世界。一幅写意山水,若无留白,便无以谈意境。总在圈子、场子里看别人怎么活以及表演自己该怎么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古罗马诗人贺拉斯有言:“人的幸福要等到最后,在他生前和葬礼前,无人有权说他幸福。” 作家余华为贺氏的这个警告深感不安,从此,他努力说服自己,“以后不要再去议论别人的人生”。其实,艳俗轻佻的戏台,正是一座诛“心”建筑,飘忽其上的,皆是“别人的生活”。

智慧的人生,有时要做减法。“人脉”未必是用来搭的,也是用来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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