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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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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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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葛

同学老葛自无锡来,第一件事就是回母校。他说,二十八年了,很想念我们的九号楼“101”。

真是不巧,工大校园正在施工,九号楼被圈在工地里。老葛没能进入魂牵梦萦的“101”。老葛觉得遗憾,毕竟生命中最美丽的四年,都安顿在那里。

晚上喝酒,我特意订了个“101”包厢。一桩桩往事,就像神出鬼没的气泡,在酒杯里次第浮现。想想也怪,这些年里,好多色彩缤纷的过往,似乎早已沉没在脑海的某个隐秘角落,让人误以为都成云烟了,可此时,老葛的笑脸如同一扇面朝青春的窗,只轻轻一推,角落里便洒满阳光。

我们的战斗力显然已不如当年。在“101”那张深黄色条桌的两侧,我和老葛曾各举着一瓶啤酒,对着嘴直接灌下,灌完一瓶再开一瓶。而且,我们的面前,并无一丁点儿下酒菜。是年,安徽大水,路毁车停,部分同学毕业离校的时间被耽搁。老葛就在其中。我们打的正是一场“加时赛”。“干喝”总是易醉的,那天,老葛和我哭得稀里哗啦。一场大水,给离别铺上一块铅灰色的布景。

老葛离校那天,我送他到北门广场,天还没亮。我撕下日记本上的几页,隔着车窗塞给了他。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或许是想把自己的一个生命段落送给兄弟,或许是想让老葛永远记住我们的“101”。

端起酒杯,老葛笑着提起当年的一个电话。是我打给他的。

那天晚上,我和另一位同学在校学生会办公室自习。其间,同学忽然冒出个恶作剧的主意,并把对象定为厚道的老葛。打电话到九号楼找老葛时,我一改平日的普通话,换成合肥方言,捏着嗓子佯装中年人:“我这里是派出所,明天早上八点你过来一趟……”。老家江苏的老葛一时无法分辨真伪,结结实实地上了当。打完电话,我们一面为自己的高明手段得意,一面背起书包,风风火火赶回“101”,去瞻仰受了惊吓的老葛。当谜底揭开,我们大笑着调侃老葛时,他却仍然惊魂难定,仿佛电话里确有个令人恐惧的中年人。

大学四年,我和老葛玩的最多,因为他实在。

老葛个头不高,却很强壮,胳膊和腿都比我粗出一轮。“八七”队征战赛场时,他算得上一员虎将。此刻,“八六”队的守门员老丁面对老葛举起的酒杯,就如同当年去扑救老葛发起的攻门。我是“八七”的守门员,有幸一览无余地欣赏过老葛的球场风采。我羡慕他,每次上场都是前锋。

虽然身材上有些差距,但我和老葛的装备时常混用。他喜欢我的一件白色夹克,我则经常穿着他的一双带钉的足球鞋。至于球衣球裤,护膝护腕,更是不分彼此。寝室里最有分量的体育器材,是一枚五公斤的哑铃。我和老葛尤喜此物。有一段时间,我们每晚在楼道里扎着马步,轮流抓举,互相给力,直举到满身大汗、手臂酸痛方才罢手。

酒过三巡,老葛不时地拍着我的肩膀,手腕仍然那么有力。

老葛忽然问我:“解放电影院可在了?”只此一问,我们俩便相视大笑。

当年,合肥所有的电影院里,四牌楼附近的“解放”是我们的最爱。“解放”的与众不同,在于入场时不撕票根。同室的兄弟老干发现了这一秘密后,我们便把“解放”五六种颜色的电影票各买了几张。每次入场前,先到窗口看票色,然后取出相应颜色的入场券蒙混过关。入场之后,一般是选很少有人的前三排入坐。如果观众太满,第三排上了人,我们就往第二排和第一排挪。

大学期间,我们无数次去“解放”,几乎从未失手。唯一的一次险情,是当晚第一排都开始上人了,我们濒临绝境,退无可退。有同学情急之下,甚至佯装入厕以避祸。

清楚地记得,当晚上映的是《古今大战秦俑情》和《阿姆斯特丹的水鬼》。我就坐在老葛的身边。江湖告急,老葛却一脸云淡风轻。好在,那晚碰到的,只是一场虚惊。

说到不可告人的“壮举”,如今为人师表的老葛大笑:“来,搞一杯,感恩‘解放’!感恩那个无所畏惧的年代!”

四瓶白酒下去,老韩、老丁、林、明和我脚步都有些踉跄了。出了酒店大门,老葛跌跌撞撞地从车上搬下两箱水蜜桃,递给我:“拿着,阳山的,好吃!明天一早我就去九江了,去看老干。”

到家时,已是凌晨。打开纸箱,洗了只桃子。咬一口,很甜。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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