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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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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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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声(中篇小说)

1

早晨刚上班,县委书记老王就让县委办公室主任杨晓亮给新集乡打电话,告诉新集乡,他马上要到新集乡去调研扶贫工作。

新集乡政府办公室主任高小宇接到杨主任的电话,一下子就慌了,他到处找赵书记和张乡长。高主任楼上楼下这么一跑,县委王书记今天上午要到乡里来检查扶贫工作的消息,就像旋风一样在整个乡政府迅速传开了。

这个问:“李县长不是刚检查过了吗?怎么又来检查了?”

那个答:“这个何须问?王书记要回头看呗。”

一个说:“不知又来检查什么?”

另一个道:“还能跑了检查资料?你的资料搞好了吗?”

几个人混答:“谁没搞好?要么你没搞好。”

就在人们纷纷议论的时候,张乡长急急地跑过来,说:“大家都别再议论了,快进会议室,赵书记有话要讲。”

大家纷纷拥进会议室,赶紧找好位置坐下,向主席台上一望,但见赵书记一脸严肃,不言苟笑。大家的心绷得更紧了。

赵书记说:“关键时刻,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现在,我再问你们一遍,有谁资料没搞好的?”

没有人回答,赵书记这才舒口气。上次李县长带人来检查,乡里做得资料被评为全县第一名,李县长非常满意。就在李县长刚检查完走人,乡里又再接再厉,忙着补充自我感觉不足的资料,力争做到万无一失。这次刚刚好用上了,赵书记甚是满意。

赵书记想,也许是上次得了个全县第一吧,所以这次王书记点名要到我们乡来调研了,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还好,我们是万事俱备,也不欠东风,让他来检查好了,说不定又检查出个优秀出来哩。

赵书记环视了一下会议室,发现乡里王副书记不在,他陡然间就变了脸色,问:“王副书记哪去了?”

没有人回答,赵书记对张乡长说:“打他电话,问他在哪里,在干什么?”

张乡长与王副书记一接通电话,就要他立即赶到乡里参加扶贫工作会议,话还没有说完,县委王书记就走进了会场,张乡长只好作罢。赵书记走上前去,握住王书记的手,说:“欢迎王书记莅临新集乡指导工作。”

王书记让大家都坐下,他对大家说:“指导工作谈不上,主要是想下来走一走,看一看,了解了解情况。”他发现主席台右侧放了一张大桌子,桌子上堆满了资料袋,就问身边的赵书记:“那桌子上堆得是什么?”赵书记说:“全是乡里干部对口扶贫资料,您要不要看看?”王书记说:“不看了,我主要是想到建档立卡户家去走走,有那个看资料的时间,我还能多跑几家。你安排一下,我们现在就出发。”

赵书记心里顿时感到拔凉拔凉的,我们熬了多少夜,费了多少功夫,才建好的资料,王书记不感兴趣。这可怎么办?我们的优势在资料上,至于扶贫中的实体工作,并不冒尖,充其量也只能算做一般般。如此一来,那耗在资料上大量的物力、精力岂不白费了?真是一人一个工作方法。

王书记要赵书记把乡里干部对口扶贫花名册拿过来,他对赵书记说:“就按这个表上登记的,不按表上排的顺序,只按住户与乡政府距离排,由近到远,我逐一跑一遍。”

赵书记很无奈,因为这花名册上登记的第一户,离乡政府最近,就是他本人对口扶贫建档立卡户于老四家。王书记就在眼前,他也不好给于老四打个电话通通气,让他多说点好听的,不要满嘴跑火车。他非常了解这个于老四,整个就是一个懒汉二流子。早年,他在工地干活,腿被压瘸了,那时也没赔多少钱,估计是万把块钱,早被他花光了。他那个样子,也只能找个头脑不大灵光的老婆,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都在上小学。他家里就几亩地,也没别的什么营生,尽指望国家扶贫资金维持生活。其实,他的那条腿虽瘸了,干些轻活还是可以的,可介绍几个活给他干,他一个也干不了,气得赵书记直捞头。如今,王书记要看望他,他的嘴又没个把门的,指不定会胡咧咧出什么难听话出来哩。可王书记要去看他,你能有什么办法?

说走就走,王书记要求轻车简从,他指定由县委办公室杨主任、乡里书记和乡长着陪,其他人该干嘛干嘛,下午等候通知,开全体干部座谈会。说着,几个人一起上了王书记的小车,小车在人们的视线中一溜烟而去。

2

新集乡副书记王有为,三十刚出头,真可谓年轻有为。平常的日子里,大伙儿都取笑他,说:“县里有个大王,乡里有个小王。大王压小王,小王泪汪汪。”小王书记说:“别没个正行,什么大王小王的?人家是老同志,咱们要尊重人家,最起码得叫老王。”大伙儿都乐了:“好好好,叫他老王,叫你小王。老王欺小王,小王悔断肠。”气得小王书记差点跟他们急。

今个早上,小王书记签过名后,就直奔他对口扶贫户家指导工作去了,突然接到乡长电话,要他立即赶到乡里参加扶贫工作会议。小王书记也慌了,他挂了电话,骑上摩托车,就朝乡里赶过来。许是走得太急,在拐弯的时候摔了一跤。伤得不怎么样,就是左腿和左胳膊擦破点皮。他到路边药店擦点药水消消炎,就又骑上摩托车上路了。

提起这扶贫工作,小王书记有太多的无奈。上边三天两头要检查,乡里整天忙着搞资料,迎接检查。真正实体扶贫的事儿,乡里真的没干多少。他对这样的扶贫工作有看法,他早就想找乡里赵书记谈谈自己的看法了,可赵书记每天都很忙,他找不到机会,只得作罢。没想到,有一次赵书记却亲自找他谈了扶贫的事儿。

赵书记说:“你那个扶贫资料我看了,搞得不错。哪天上门的,上门都干些什么的,都有记录。比如,哪天摸排建档拉卡户家庭情况的,哪天询问扶贫资金、扶贫物资到没到位的,哪天向扶贫户宣传党的扶贫政策的,什么时候撰写帮扶计划、总结的,怎样实施帮扶措施的,以及帮扶有何成效等,都翔实而可信。就是与建档立卡户合影照片少了些,不错,是有几张,但还远远不够。每次去都要拍照,这叫留下痕迹,为乡里扶贫工作,也为你自己,懂吗?”

小王书记说:“好的,以后我每次去都拍照。但我有个想法,能不能少搞点资料,多沉下身子去做点扶贫实事?”

赵书记说:“照你这么说,我们搞的资料都不叫实事?不是实事,那为什么回回都受到县里表彰?干,就要干到点子上。”

小王书记本想在赵书记面前吐露自己的心声,没想到却碰了个软钉子,只好悻悻而归。他实在想不通,乡里的扶贫工作为什么总做这些面子工程,像正确引导建档立卡户,从思想上、物质上都发生质的变化的里子工程,为什么做得太少了呢?应该说,国家是下大决心,攻坚克难,力争使建档立卡贫困户早日脱贫。干部们也都深入农户,跟踪了解资金发放情况,跟踪了解物资发放情况,跟踪了解贫困户危房改造等情况,干部们是做了事的,也是辛苦的,可小王书记还是感到大家做得还不够。不够在哪里呢?就是不够深入人心,就是未能彻底改变贫困户精神状态。这样的脱贫,不能叫彻底脱贫。可这种想法跟谁讲去?没人理解嘛。小王书记感到很气闷。

小王书记赶到乡政府的时候,县委王书记的车子已经离开乡政府了。他急急忙忙地向人们打听可有什么新情况。人们告诉他,你可要注意了,王书记去一家一户看望扶贫户了,你要在那上面出了纰漏,可没人能救了你。我们可都是提前打了电话告知了保包户的,要他们在县委书记走访时,要多说好话,不相干的话,千万别乱说。你赶快打电话去给你的保包户,让他多讲点好听的,你自己可千万别跑去交代他们怎么说,县委王书记说了,谁要是做了手脚,他必严惩不贷。

小王书记说:“我才不去交代他们怎么说哩,他们愿怎么说就怎么说。”

高主任说:“你的心可真够大的,你不了解这些扶贫户,那才叫一个真正的刁蛮。”

民政办周主任说:“我可吃了亏的,那次我带了几件旧衣服给我的保包户,你听他们怎么说的,你要是没有新衣服我们也不怪你,你这旧衣服谁还能穿得上身?听听,我整个成了一个冤大头了。”

宣传委员刘宏说:“不是我说反动话,这些个贫困户,简直就是些刁民,成天游手好闲,坐等政府扶贫,好像我们党员干部扶贫他就是该的。”

高主任说:“你们没听说吗?前些日子,朋友圈传疯了。说有一个扶贫干部,扶贫扶得她急了,她对那个贫困户说,你别对人家有钱人羡慕嫉妒恨,那是人家辛辛苦苦干出来的,有本事你也去干嘛。话说回来,我们这里的贫困户何尝不是与那些人一个样?总以为人家的钱是水飘来的,要不就是偷来的,抢来的,真搞笑!”

小王书记说:“都别再诉说苦水了,他思想觉悟低,你也要跟着低?中央要求我们扶贫要与扶智、扶志结合起来,就是这个道理。我们要使贫困户从物质上到精神上都脱贫了,才算我们的工作有成效啊!”

小王书记话一出口,大家都翻眼朝他看看,一时都没有了言语。刘委员说:“都散了吧,看来小王书记有妙招,我们等着瞧吧。”

大家一听,都散了,心想,就你小王高明,我们都不如你,我们倒要看看你比我们强在哪?周主任嘀咕道:“他能比我们强什么?只怕是到头来,老王治小王,小王要投降哦。”说得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3

王书记一行人,首先来到赵书记保包户于老四家,几个人刚下车,于老四就高兴地一瘸一拐地迎上去,他抢着跟赵书记握手,一边握,一边说:“哎哟喂,我的大书记耶,今天又给我送什么救助物资来了呢?”赵书记给他使眼色,让他跟王书记握手,他就好像没看到一样。在于老四的心目中,这个乡的老大是赵书记,只要把他马屁拍好就行了,其他人并不重要。赵书记那个急呀,可又没有别的办法。这还不重要,他最担心的是于老四在王书记调研时,会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那可就毁了乡里之前所有工作了。

几个在于老四家闲谈的人识趣地走开了,一边走,一边说:“现在的贫困户真享党的福,隔几天,党就会给他们送吃的喝的来,他们将来要是不感恩,那我们党真是亏大发了呀。”

王书记一行人刚刚在于老四家坐下,就听于老四老婆嘀咕道:“孩子衣服旧了,鞋子也破了,这次要送就送新的,送旧的也穿不了几天的。”

王书记朝这家左右瞄了瞄,见屋里乱糟糟的,又听闻这家女主人的难以入听的言语,不禁眉头一皱,心里想,这都什么素质,你赵书记就这样扶贫的呀?贫困户不知道找事做,连自己家卫生都不搞,只知道伸手要东西,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这哪天能脱贫?他朝赵书记望了望,赵书记一下子慌了,气得真想上去给于老四几巴掌,老婆都管不好,还配是个男人?看看都说些什么混账话,明显对扶贫物资不满嘛!

王书记问于老四:“你家几口人呀,都是什么情况?家庭生活怎么样?都有什么经济来源?”

于老四也不理他,只顾跟赵书记说话:“赵书记,你能不能向上边反映一下,扶贫力度再加大一些,以前那点扶贫资金根本不够我们用。”

赵书记说:“王书记问你话哩,你能不能别瞎扯?”

于老四说:“赵书记,我没瞎扯,在这里还有哪个比你赵书记大的?我只同你说。”

赵书记气得牙痒,又不好发作,想了想,只得忍着性子,放低声音说:“这是县委王书记,他下来调研扶贫工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王书记反映。”

于老四一听说是县委王书记,眼珠一下子泛出亮光来,他上前一把握住王书记的手,忙不迭声地说:“王书记,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就给您汇报问题。”

王书记先见他无理,现在又见他这般市侩,不由得皱一下眉头,心中感到老大不痛快,尤其对赵书记扶贫工作失误感到失望,建档立卡户人的精神风貌如此落后,这与脱贫目标相差甚远嘛。

于老四站起来,想了想,一边小步走,一边说:“王书记,你看我这腿,废的啦,啥事干不了。诺,那是我的婆娘,傻子一个,指望她也是白瞎。家里还有两个女儿正在上小学,荸荠大点,也是什么活干不了。你说我们这一家子怎么办?”

王书记耐着性子,说:“政府发的资金到没到位?”

于老四说:“到位是到位了,我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可那点资金,能够干什么的?还不够塞牙缝哩,咱这一大家子,开口要吃的,伸手要穿的,一天没个百儿八十的过不去呀。”

赵书记听了再也忍不住了,但碍于王书记在场,他是不好发作的,只好把声调往下压了再压,说:“于老四,你不能动点脑筋想点办法,搞点生意做做?天天坐吃山空,再有多少钱也不够你败的呀。”

“冤枉啊,你看我这腿还能干什么?说句难听的,我就是一个废人,你们不知道哦,一到阴天,这腿疼得我直叫唤,还指望我干什么活去?”于老四撒起泼来。

赵书记那个气呀,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要不是王书记在场,他真恨不得蹿上去踹他两脚。

王书记说:“乡里有没有给你宣传扶贫政策?”

于老四翻了翻眼珠子朝赵书记看了看,瞧见赵书记正瞪眼看着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想了想,说:“有的,给我们发了个扶贫手册,上面有扶贫政策。”

王书记说:“乡里帮没帮你制定扶贫计划、措施什么的?”

于老四又看了看赵书记,发现赵书记还在盯着他看,他知道自己不能胡说,就推脱说:“我一个大老粗,什么也不懂,也许定了吧,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

王书记深感失望,这一家人从物质到精神境界都是贫穷的,要想真正脱贫,可谓是任重道远。他站起来,要和于老四握手道别。于老四拉着王书记的手不放,说:“别呀,就这样走了?还没给钱了嘛?米面油呢?怎么一样没有?这县里还不如乡里嘛。”

赵书记走上前去,拉开于老四的手,说:“想什么呢?王书记这次是来调研扶贫工作的,不是来送物资的。”

王书记听了于老四的话,也感到了不好意思,他摸了摸口袋,只摸出了一百元钱,他问杨主任带没带钱,借一百元给他。杨主任说:“有。”

于老四拿着二百元钱,明显感到失望,心里想,堂堂一个大县委书记,拿二百元钱,真是大出手。赵书记把他推开,压低声音对他说:“给我老实一点,等会我找你算账。”

王书记直叹气,建档立卡户如果都像这个样子,还脱什么贫去?赵书记更气,这一牌打不好,王书记不会放过自己。

几个人先后上了车,又急急地向另一户赶去。

于老四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里嘀咕道:“一次扶贫款就二百元,这够买什么的呀?”

4

小王书记刚到办公室坐下,就感到左腿和左胳膊一阵阵疼痛,他撸起袖子和库管一看,左腿和左胳膊都肿起来了。他打开抽屉,发现还有几粒阿莫西林胶囊,就服了两粒。

他闭上眼睛,躺在椅子上,想休息一下,可脑海中又泛起波浪。他想起了今天早上,他和保包户户主儿子岳明明的一番交流。

岳明明说:“王书记,我打算辞掉工作,回乡来帮助妈妈,也减轻了你的负担。”

小王书记赶忙说:“不妥,不妥。”

岳明明说:“为什么?这可是在你当初的计划之中的呀。”

小王书记说:“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当初,岳明明正读大学二年级,那一学期开学季,正愁着没学费,打算退学打工养家。小王书记了解情况后,亲自登门力劝岳明明一定要读完大学,告诉他,读大学和没读大学是不一样的,那眼界,那见识,将会引领他开创不一样的人生。说服岳明明以后,小王书记第一时间为他筹措到了学费和生活费,打消了岳明明的疑虑。小王书记叮嘱岳明明在校好好学习,学到本领后好回来报效家乡。岳明明牢牢记住小王书记的话,在大学期间,学习刻苦努力,年年被评为优秀学生。去年在一家公司实习时,由于成绩突出,公司决定留用他,并聘用他做小主管,月薪过万。看到岳明明这么有出息,小王书记又不同意他辞职回乡了。

小王书记说:“你现在正是风正好扬帆的时候,应该趁势而上。你妈妈这片风景树苗圃基地,我可以帮着她管理,你就留在公司发展,等你发展壮大了,你也可以把你爸妈接去,这同样是脱贫嘛,所以你不一定非要回来。你回来帮妈妈经营苗圃基地,才叫好青年?是,我承认是。可好青年标准多着哩,好青年志在四方嘛。”

岳明明说:“可这样不就又要苦了你吗?我都大学毕业了,我有责任养家了呀!”

小王书记说:“你在外打拼得好,同样能养家。现在,你爸身体还行,你妈种植风景树也有了点经验,我呢再从旁搭搭手,这个家应该没有问题,你就放心在外打拼吧,争取早日甩掉你家贫困户的帽子。”

岳明明没有了言语,他本来没有在城市发展的意思,心里只想着,回乡报答父母,报效家乡。其他,他统统没有考虑。现在,小王书记要他就留在城里发展,眼下是没有问题,月薪过万,能养自己,也能养家。可将来怎么办?总得成家立业吧?可这城里的房价那么贵,这城里的姑娘眼光又那么高,到时候还不是要把自己给打回农村吗?与其将来注定要回农村,不如现在就回乡创业,也许对自己会更好些。

小王书记见他不说话,知道他还有顾虑。就对他说:“你回乡创业本没有错,只是你的眼光还可以更远些。如果你毕业找不到合适工作,那么你回乡创业自在情理之中。现在那么好的工作你不要,却要回乡自己创业,我看没这个必要。你可以左右看看,现在,农民工都一个个出外闯荡了,你说你一个大学生怕什么?难道怕将来买不起房,娶不起媳妇?”

小王书记的最后一句话,正说到了岳明明的心里去了,他抬头朝小王书记望了望,轻轻地叹口气。

小王书记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还年轻,有可以折腾的资本,所以一定要朝前看,假使三五年过后,你没混出个人模狗样来,你可以再回来嘛,耽误不了你的前程。”

小王书记的强心剂,又使岳明明的心活泛起来。当初,他爸得了脑溢血,命虽然保住了,他家所有的积蓄却都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眼看这个家大厦将倾,是小王书记的多次走访劝说,才鼓起他全家生活的勇气。如今,在小王书记的引导下,生活慢慢好了起来。账已还得差不多了,爸爸身体稳定,妈妈种植的风景树,看看就有收成,自己大学业已毕业,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自己完全没有理由不自信嘛。

岳明明说:“要不,我闯一闯?”

小王书记说:“这就对了嘛,你要相信自己。”

岳明明说:“可这样,不就苦了你吗?王书记?”

小王书记说:“这是我们的工作,乡亲们如果都能充满信心地去创业,那我们的工作就没有白做。”

岳明明深情地望着小王书记,他知道这是一位好书记,他总能鼓起人们生活的勇气,使人们敢于迈开大步向前去。按道理说,我回家后,就可以支撑起这个家了,小王书记完全可以撤回去歇一歇了,可他仍然要承当起扶贫我家的责任,鼓励我向更好的方向发展,真的是难能可贵。假使自己哪天真的创出一番事业了,我一定要回报我的家乡,我想,这一定是小王书记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小王书记又问道:“你在哪家公司?具体做什么工作?”

岳明明说:“我在凤凰地产公司,负责园林规划。”

小王书记一下子尖叫起来:“这下,你可帮助你妈妈解决风景树销售问题了,前些天,你妈妈还在担心这事呢?你回去后告诉你们公司,我们实行三包,价格还可优惠,你们公司没道理不同意嘛。”

岳明明恍然大悟,他也想起来了,我干嘛辞职?这工作能帮到妈妈,为什么不帮呢?

就在小王书记还要跟岳明明多聊几句的时候,接到了乡长要他回乡里开扶贫工作会议的电话,他心急火燎地往回赶。现在,小王书记人是回到乡里了,可心还在岳明明身上,他认定了这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好小伙子,一定要多磨练磨练他,让他早日成才。

5

王书记上了小车后,心里很恼火。第一户就出师不利,那向下走访,又能有什么好的现象?这个赵大年,我看工作能力不怎么样嘛,什么先进?我看水分不小哩。

王书记想,现在脱贫攻坚已到了关键时刻,不拿出个果断措施来,只怕会前功尽弃。想想国家真的不容易,每年都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用于脱贫攻坚,如果不用心做,只人浮于事,就怕将来难以实现目标。我们可不能张嘴宣布一下脱贫了,就完事了,那是糊弄我们自己。

王书记又想起自己前些日子所做的扶贫工作,也是件件让他煞费苦心。他多次苦口婆心地同干部们谈心,要同志们沉下身子去。可干部们能听下他的话不多,具体的扶贫工作和这里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也是能够做到建档立卡,能够做到登门询问扶贫资金到没到位,也能做到完善资料等等。干部们也忙前忙后,也确实很辛苦。但干部能沉下身子去,疏通扶贫户家人的思想问题,给扶贫户家人树立信心,主动帮助扶贫户找到脱贫的路径,这些就很少了。他见过,有的给扶贫户抓几头猪,朝扶贫户家一放,养去吧。他还见过,有的想尽一切办法,为扶贫户筹措到资金,给办了个养鸡场,可办好后,他却很少过问,只让扶贫户自己去经营去。殊不知,大都因后期经营不到位,扶贫户到最后并没获利,相反,折本的倒是不少。所以,投入资金的后期,一定要跟进,不能撒手不管不问。放散羊,其结果只有失败。

王书记捋了捋思路,想,为今摆在我们面前最重要的就是要转变扶贫户家人观念,帮助他们树立起生活信心,以及投入资金后的跟进指导,直至脱贫为止。

想到此,王书记问赵书记有什么扶贫设想。赵书记早就在紧张了,他知道王书记对他工作不满意,现在听王书记这一问,更慌了神了。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一切听县委的,县委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王书记气得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一个乡的一把手竟然连一丁点儿扶贫办法都没有,这叫什么干部?再说,一切听县委的,县委要你们深入工作,你们深入了吗?等走访结束后,我要狠狠尅他一板子。

又到了一个扶贫户家,张乡长赶忙走了过去,他小声对王书记说:“王书记,这户是我对口扶贫的。有件事想向你汇报一下。”王书记说:“你说。”张乡长说:“这家男的姓吴,叫吴大桥,老实巴交的,老婆有点呆痴,生个女儿也有点呆痴,还有个儿子,正在读初中。他那女儿去年嫁人的,由于智力有问题闹了不少笑话,前些日子又被男家给退了回来。这老吴想不开,竟喝农药自杀,幸亏发现及时,才救回来一条命。虽然有些日子啦,可到现在,这老吴还闷闷不乐地想不开。你要问他问题,他不回答,你可要多担待些呀。”

王书记听了,头“嗡”地一声响,他明白,遇到这种问题,就需要干部们不怕麻烦,深入人心地帮助他们指点迷津,让他们看到生活的希望才行。

王书记掉过头来问张乡长:“你找过这老吴谈过几次?”

张乡长结结巴巴地说:“事件发生的时候,我来过一次,看他痴痴呆呆的样子,我也没找他谈。”

王书记说:“扶贫户各有各的难处,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为他们排解困难,重塑他们对生活的信心。”

张乡长说:“明白,我以后一定多找他谈。”

王书记对吴大桥说:“老乡,在晒太阳啊?”

吴大桥也不理他,张乡长跑过去说:“老吴,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想不开,我也早就该来看你了,因为事情忙,一时走不开。今天,我特地来找你谈谈心。你家很困难,你肩头的担子也很重,这我都清楚,政府正在想办法帮助你解决。你家女儿的婚事,我也在考虑之中,遇到合适的咱们再重嫁吧,没得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嘛,他看不起咱,咱还看不起他哩,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吴大桥翻眼看了看他,张乡长趁机掏出一根烟给他,为他点上火,两个人对抽起来。

王书记也走了过去,在吴大桥身边寻个凳子坐下,说:“老吴啊,你的苦我都听说了,说起苦来,咱们一样哩。我打小娘就去世了,父亲也不管我,村里的孩子都欺负我,难道我就不活了?没道理嘛。我想,为我自己也得活下去,而且要好好的活。于是,我就努力学习,奋发向上。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女儿的婚事,我也听说了,咱们都为孩子留点心,如遇到有合适的,我们一起来为她的婚事张罗张罗。还有,我听说,你儿子很聪明,说不定能读出书来,将来呢,你还是有靠山的,你愁个啥子嘛?”

吴大桥说:“你是谁?这几句话说得我心里热呼呼的,就凭你刚才说的几句话,我也得好好活下去,我不比人家,我活我自己的。”

张乡长说:“老吴,这就对了嘛。你看,这是我们县委王书记,他一来就听说了你的情况,今天就特地找个时间找你谈谈心。听你刚才说的,我知道,你这一篇翻过去了。实在是好啊,如果你以后遇什么烦心事就找我,或者找赵书记、王书记,我们都愿意帮你,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闷在心里啊。”

吴大桥说:“好,你们都是好干部,我听你们的。”

王书记说:“老吴啊,你能想得开,我真的很高兴。好干部我算不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之前还为自己工作没做好,朝自己恼火哩,还怨天尤人,怪这怪那。现在,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是什么呢?那就是要好好为人,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吴大桥说:“让各位笑话了,我一时想不开做了蠢事,以后不会啦,谢谢领导。”

告辞吴大桥后,王书记特别叮嘱赵书记和张乡长,以后多找吴大桥交流,帮助他解决生活中的困难,引导他找到生活门路,树立信心,顽强地生活。

赵书记和张乡长连声说:“是是是!”

6

小王书记正坐在食堂的饭桌上准备吃饭,高主任、刘委员和周主任一路说着笑着走了进来,高主任说:“小王书记,你怎么跑这坐着?外头有个美女正在找你,不见你人影,急得要不知怎么样才好哩。”小王书记说:“一天到晚没个正行,美女美女的,就愁没挂到了嘴上了。”高主任说:“我说的可是实情,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俩。”说着,高主任用手指了指刘委员和周主任,这两个一齐说:“确实如此,你要不信,你可以出去看看,就在乡政府大楼门前。”

小王书记刚到乡政府大楼面前,就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错,就是他扶贫那家的女主人,叫冯月芹,四十刚出头,有点小姿色,细细挑挑的身材,甚是好看,正站在政府大楼门前,朝这边张望着。

小王书记说:“你怎么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冯月芹说:“我听人说,你摔跤了,跌得怎么样?快给我看看。”

小王书记说:“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说着甩了甩胳膊,踢了踢腿。

冯月芹要撸起他的袖管看,小王书记说:“别,得注意影响,别让人笑话。”

冯月芹说:“真的没事?”

小王书记说:“真的没事,你快回去吧,如果有事,打个电话就行,不用这样跑来跑去的。”

冯月芹半信半疑地,一步三回头地,恋恋不舍地走了。

小王书记轻轻地叹了口,哎,这个冯月芹,叫他说什么好呢?自己是帮助过她,可那都是小打小敲,绝大部分是国家在资助她,她要感恩应该感党的恩,不应该惦记着我做过的那些子小事嘛。

提起冯月芹,记得当初她的丈夫得了脑溢血的时候,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可谓家徒四壁。这时,她的孩子大学也不想上了,她呢?坐在家里愁眉不展,啥事也不想干了。小王书记到她家里一看,邋里邋遢,她本人也是蓬头垢面。这还哪像个家呀,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嘛。小王书记看了后,一阵阵心酸,亲自帮他们家打扫卫生,把一个家整理得亮亮堂堂的。小王书记与她的儿子岳明明整整谈了一个晚上,终于说动了岳明明继续读大学。小王书记还与冯月芹促膝长谈了一个上午,终于使冯月芹重新拾起了生活的信心。

这里有个小插曲,必须提一提。那时,为了帮助冯月芹家尽快脱贫,起初,小王书记帮她建了个养鸡场,规模不大,一共养了三千只鸡。那天,为了给小鸡注射疫苗,到天黑了,他还没回家。晚上有七八点钟的样子,小王书记的老婆,包辆车从县城赶到冯月芹的养鸡场,当看到小王书记和冯月芹正在给鸡注射疫苗时,她被感动了,她知道自己丈夫是在扎扎实实地做扶贫工作。于是,就走上前去,帮着他俩给鸡注射疫苗。

那天,小王书记和他的老婆,还有冯月芹,很晚才走出养鸡场。小王书记和他老婆要回县城的家里,冯月芹得回家吃饭。不想,就在他们出了养鸡场不远,发现冯月芹的丈夫跌坐在地上,旁边还放着一根拐杖,问他怎么啦,他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他们夫妻两个一起把冯月芹两口子送回家,才回县城去。

路上,小王书记问老婆:“这么晚了,怎么跑乡下来?”他老婆脸红了,说:“老公,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我见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还怀疑你和那个冯月芹有点什么,到那一看,我傻眼了,你把整个心都放在扶贫工作上了。这么一个坦诚的人,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你?”

小王书记说:“没什么,只要你能理解,并支持我的工作就好。”他老婆说:“理解,支持!”

第二天,小王书记再次到冯月芹家的时候,冯月芹悄悄地问他:“你知道吗?昨晚我们家岳大朋是怎么跌倒在半路上的吗?”

小王书记眨眨眼说:“我怎么会知道?”

冯月芹说:“他昨晚跟我坦白了,说我那么晚不回家,他有点不放心,就拄着根拐杖去了养鸡场,谁知他到那一看,见我们三人正给鸡注射疫苗,他臊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都能钻进去,所以就急急地掉头往回赶,不想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摔倒在半路上,再也起不来了。他说,他永远都不会怀疑我们了。”

小王书记说:“我以后多和他交流交流,让他的心胸宽广些。”

这事过去好久了,今天这个冯月芹又大老远的跑来,还显得这么热情,这会不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呢?

小王书记刚进食堂,高主任他们几个就龇牙咧嘴地笑起来,刘委员说:“我们说的给是实情?没吹牛吧?”

小王书记说:“好了,好了,什么事到你们嘴里就变了味了。”

周主任说:“你这人就是嘴硬,等我们哪天拿到了你的把柄,看你怎么说。”

7

王书记上车后,对坐在身旁的赵书记和张乡长说:“贫困户们都不容易,致贫原因很多,你们要常到他们中间走走,多与他们沟通,有时候,你们一句温暖的话语,就能解封他们多年冰封的心灵,这对他们重拾生活信心,尤为重要。”

赵书记、张乡长连声说:“好的,好的,一定照办。”

王书记说:“下一户是谁家?”

赵书记排了排,说:“胡六家。”

王书记说:“胡六家又是一种什么情况?”

赵书记和张乡长对胡六家具体不了解,所以,当王书记问起胡六家庭情况时,自是一无所知。王书记说:“你们呀,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就管你们自己对口扶贫的那一户,其他人就不用问了吗?难道那些人不是你们乡的?”

赵书记说:“胡六家是高主任对口扶贫的,胡六家情况他应该了解,要不要给高主任打个电话,问一下?”

王书记说:“还问什么问?不是马上就要到了吗?”

赵书记、张乡长又是无语,心想,乖乖,跟这个书记干,真累人耶。不仅要管张三,还要管李四。还得什么情况都要摸得准,既要物资扶贫,精神安抚,还要为扶贫户找到发家致富的路径,如此一来,还不把人给折腾死了?

车子在前面拐了一个弯,张乡长下车一问,前面就是胡六家。胡六家显然刚打扫过,用眼角扫一扫,连边边角角都很干净。胡六一家人也穿得利利索索的。

王书记甚是满意,胡六笑眯眯地迎上来说:“领导好,欢迎走访。”

王书记说:“你家几口人?具体是什么情况?”

胡六说:“报告领导,我家六口人,上有二老,都是多年病底子,干不了活,下有两小,还在读小学,我老婆能跟着我干点活,但也是一个病秧子。其实,我家就靠我一个支撑着。”

王书记说:“直接回答问题就行了,不要说报告领导。我问你,你家对口扶贫的乡领导是谁?给经常到你们家走访?”

胡六说:“报告领导,哦,讲错了,这句不用讲的。”胡六的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胡六说:“讲错了,讲错了,不要笑话。我家是高主任对口扶贫的,他经常到我家走访。”

王书记说:“他怎么走访你家的?”

“怎么走访的?”胡六思忖着怎么回答:“哦,想起了,他到我家,到处走一走,看一看,还和我拉家常。”

王书记说:“他都同你谈些什么啦?”

胡六说:“谈得多了,什么要争气呀,怎么要好好挣钱养家呀,呵,多了去了。”

王书记说:“那你心中还什么疑虑?”

胡六说:“没有,没有,高主任每次都说得我心里亮堂堂的,我可舒心了。”

王书记说:“高主任都说些什么了?说得你心里亮堂堂的啦?”

胡六想了想:“这个,这个么,说起来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喜欢打两牌吗?高主任就批评我不立志,说像这样下去,如何能带动一家人脱贫致富?后来,我听了高主任的话,已经戒赌有两年了。”

王书记说:“他如何带动你脱贫致富的?有什么计划措施吗?”

胡六说:“这个肯定有,每次来,他都给我说道说道,具体是什么我哪能记得住?”

王书记说:“你就说说他指导你都干些什么的。”

胡六说:“有啊,指导我养猪,十几头哩。”

王书记说:“走,带我们到你家养猪地方看看去。”

胡六一下子慌了,哪里还有猪?到哪里看猪去?他结结巴巴地说:“没……没猪了,去年犯非洲猪瘟,十几头猪全死了。这完全是天灾,不能怪高主任。

王书记说:“那高主任后来是怎么帮扶你家的?”

胡六说:“他后来过年的时候,给我们家送来了米面油,还有钱。”

王书记说:“高主任没给你们找点其他营生做做?”

胡六被问得一头是汗,慌慌地说:“没。”

王书记甚是失望,本来他以为抓到一个典型了,可以大树特树了,到最后,又是没有结果。他站起来,和胡六握手作别,遗憾地走了。胡六赶紧给高主任打电话,告诉了事情的原委,胡六最后说:“这个王书记,比狐狸还狡猾,问得我浑身是汗,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电话那头高主任也慌了,心里暗暗想,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8

小王书记整理资料袋,无意中翻到了帮扶冯月芹建风景树苗圃的计划、措施,这又把他带入到了无边的回忆中。

起初,小王书记帮扶冯月芹脱贫项目是建养鸡场,这个养鸡场,在小王书记的精心指导下,也获得了不少利润,使得冯月芹基本还清了外债,家庭生活也逐渐好转起来,冯月芹已经很知足了。不料,小王书记又动员冯月芹,在养鸡场的旁边,再建一个风景树苗圃基地。

冯月芹想不开,也不敢想。自己刚刚还清了外债,日子将将好过些,她真的不想再折腾了,也折腾不起。小王书记跟她谈心,说自己已经考察过了,前景较为广阔,让她丢掉包袱,放开步子。小王书记分析说,马上岳明明就要大学毕业了,这人力后期能够补上,资金呢,也不要发愁,争取给你贷到无息贷款。

冯月芹说:“我真的很自足了,日子能将就过就行了,也不想那大富大贵,再说我也没那个精力了。”

小王书记说:“你不要打退堂鼓,眼界再开阔些嘛。人都说小富即安要不得,何况你现在还没富哩,幸福生活都是自己干出来的,没人白白送给你。”

冯月芹说:“我老喽,干不动了,也不想干了。”

小王书记说:“你多大?才四十出头就想享福?你还没这个资格呀,你一家人现在都在指靠着你,除非等岳明明大学毕业了,你把他扶上马了,然后你才可慢慢退下来,现在,这个养家的责任,你还得担起来。”

冯月芹还在犹豫,说:“到时销售不出去怎么办?”小王书记说:“别再磨磨蹭蹭的了,这个板我给你拍了,到时候真卖不出去,我来帮你推销。”

就这么着,冯月芹的风景树苗圃基地最终开建了。为了忙无息贷款,小王书记跑了一个多月,人瘦了一圈,才将资金贷到手。

冯月芹怜惜地说:“你这是何苦呢?扶贫条款上那一条规定,让你这么拼命帮我们的?”

小王书记说:“怎么没有?‘精准扶贫’这一条里就包含有。”

冯月芹说:“那是笼统的说法,你却把他细化了。”

小王书记说:“有就行了,你就不要多想了。”

资金贷到手以后,小王书记又带冯月芹去临县买风景树苗,经过小王书记的一番讨价还价,以最低的价格买了一车风景树苗,上午去的,下午就回来了。冯月芹坐在驾驶室里,小王书记在车厢里压树苗,在车子进村时,拐了个弯,小王书记被颠下了车,右胳膊被摔断了。车子到地头停下来时,冯月芹发现小王书记不在了,赶忙往回找,还没走上几步,迎面碰到了村主任带几个年轻后生走了过来。村主任说:“小王书记叫我们过来帮助你卸树苗,他右胳膊摔断了,到乡卫生院打石膏带去了。”

冯月芹要去乡卫生院,村主任说:“小王书记说没事,他要我们尽快卸下树苗,过会儿,他自己会过来的。”

冯月芹的心头一阵翻滚,为了这个家,小王书记遭了多少罪啊?其实,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的,可他偏这么做了,他图的是什么?冯月芹的泪水模糊了自己的眼睛。

第二天,小王书记又发动村民们,一个上午就将冯月芹的风景树苗栽下了地。他又自己掏钱,让村主任派人上街买菜,热情招待了帮助冯月芹植树的村民们。小王书记对大伙儿说:“大伙儿能伸出热情的双手帮扶冯月芹,在此,我替冯月芹谢谢大家了。”

小王书记还记得那年春节,冯月芹由于新建了风景树苗圃基地,资金短缺了,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虽说乡政府过年时,送来了一袋米一袋面一桶油,还有一吊肉二百块钱,但这还远远解决不了问题。别的不说,就说过了年岳明明上学吧,那不需要很大的一笔钱吗?这你得给考虑进去吧?前思思后量量,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去资助冯月芹。当然,他也想到了自己借钱给冯月芹,可他不知道怎样向老婆开口。都到大年三十了,小王书记再也忍不住了,他对老婆说:“我想借两千块钱给冯月芹,帮助她家度过年关。”他向老婆详细叙说了冯月芹家面临的实际困难,他老婆听了,也很同情冯月芹,答应借钱帮助冯月芹渡过难关。

那天,当冯月芹双手捧着小王书记送来的两千块钱时,早已泣不成声了。冯月芹说:“你的大恩大德,叫我怎么去报答?”

小王书记说:“你不是临时遇到困难了吗?等你日子好过些,你再还给我,不就结了。”

冯月芹哽咽着点了点头。

9

王书记陷入了沉思,难道一个突出典型也抓不到吗?难道在这么多党员干部中,就找不出一个像焦裕禄、孔繁森式的人物?难道我堂堂百万人口的大县就没有一个能干之人了吗?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见王书记沉默不语,赵书记心里感到慌慌的,他知道王书记对自己工作不满意,他提着胆子对王书记说:“王书记,这次,我一定深刻反思,我愿意立下军令状。”

王书记说:“我也向上级立了军令状的,所以拜托各位都给我沉下身子,扎扎实实地去开展工作。现在,决胜小康、脱贫攻坚,已经到了关键阶段,你我都不能掉以轻心呀。”

赵书记说:“是是是。”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徐有财家。

王书记说:“老乡,您贵姓?”

徐有财说:“免贵姓徐,父母给我起个名叫徐有财,就是盼望着我能够发财,可他们直到临死,也没等到我发财。”

王书记说:“老徐,您老不用担心,好日子会有的。老人家今年高寿?”

徐有财说:“七十三了,今年还有一道关哩。”

王书记说:“那是民间说法,不可信,看您这身子骨,长命百岁没问题。家里有几口人?都有谁?”

徐有财说:“三口人,我和老伴,你看看我们,都老喽,也干不动了,还有个孙子正在读小学,也不顶事。”

王书记说:“你儿子、媳妇呢?”

徐有财说:“儿子去世了,媳妇改嫁了。”

闻听此言,王书记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这才仔细扫一扫这个家,真的是太贫穷了,真可谓家徒四壁,他感到一阵阵寒酸。感到自己肩头责任重大,感到自己没有尽到责任。

王书记说:“你家是乡里哪个干部帮扶的?”

徐有财说:“是李主任,他是个好人哪,他逢年过节都带着礼品来慰问我们,对扶贫资金他都认真核实记录,跟我们谈心,指导我们怎么脱贫。”

这时,王书记回头问赵书记:“李主任是谁呀,这人怎么样呀?”

赵书记说:“李主任是我们乡对外服务窗口办主任,叫李玉良,做事非常认真,是个好同志。”

王书记点点头,又对老徐说:“李主任帮扶你们家,有没有具体的项目?”

徐有财对王书记的项目一词搞不明白,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张乡长说:“就是李主任有没有帮扶你们家做什么事情?”

徐有财说:“有啊,他指导我们家养芦花鸡,还在网上帮我们销售。后来又指导我们家栽种甜叶菊,为我家育苗、栽种以及收获后出售,忙前忙后,跑东跑西,累得真够呛啊。”

王书记说:“老人家,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你家甜叶菊地头看看?”

徐有财说:“看不了啦,甜叶菊已经不种了。那是去年的事情了,那天李主任帮我家卖甜叶菊,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他的头和右胳膊都受了伤。他当时没有就近住院治疗,而是又坐另一辆车回乡里,亲自把钱递到我们手上,然后才去乡医院治疗,后又转到县医院,也治好了,谁又能想到,出院半个月以后,又犯病了,一查,得了败血症,到现在,他还在县医院治疗着呢?我去看过几次,病情很严重,我每次都是哭着跑回来的。”

王书记大吃一惊,竟有这样的好干部?他对赵书记说:“为什么不宣传李主任的事迹?”

赵书记说:“我们想等他好了以后,或者等……再宣传。

“是不是等他死了以后再宣传?”王书记再也忍不住了:“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这是渎职。我问你,李主任出事后,你们去没去看他?”

张乡长说:“去过,我们一起去的,还每人给了他五百块钱。”

王书记又问:“既然李主任生病了,那老徐家帮扶移没移交?”

赵书记说:“没有移交给乡里干部,因为别人也都有自己的事情,我就委托村主任帮扶了。”

王书记说:“老徐,村主任来没来过?帮没帮扶你家?”

老徐说:“经常来,也给我们送来了扶贫物资,就是没再指导我家养芦花鸡,种甜叶菊了,所以,我家就没有了自己的收入来源。村主任说,要等李主任病好了,才能再指导我们干那些个事。”

王书记说:“赵书记、张乡长,你两个今天都在这,你两个必须要有一个人承担起帮扶老徐家的扶贫任务,现在就给我答复。”

“我!”赵书记、张乡长齐声回答。

王书记说:“好,就你赵书记负责,我过些日子再回头看,如不见起色,我一定要拿你是问。”

赵书记回答道:“是!”

告别了徐有财,王书记提议去看看李主任,赵书记说:“李主任在县医院住院哩,下次再找时间去吧,我们还有好些户没走访呢?”

王书记说:“不要再说了,没走访的,还可以下次再走访嘛,不去看看李主任,我这心里不安哪。”

赵书记说:“那要耽误下午的座谈会怎么办?”

王书记说:“如果下午没时间,我就连夜开。”

赵书记、张乡长知道王书记已经决定,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于是一起登车去看李主任了。

10

小王书记正在办公室整理资料,突然接到李主任老婆何春梅的电话,何春梅说:“王书记,老李快不行了。”说着泣不成声起来。

小王书记的手直颤抖,前几天他还去看过李主任,两个人还交谈了半小时,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不行,我得马上去看看他。他找到值日领导高主任,向他请假,要去看看李主任。高主任说:“这个恐怕不行,赵书记临走特别交代,任何人不得请假,下午有紧急会议。”小王书记说:“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就告诉他,我请过假了,如果他不批准,我甘愿受罚。”说着,小王书记将请假条放在了高主任的办公桌上。

高主任连喊几声,让小王书记冷静点,不要冲昏头脑。小王书记头也不回,直冲而去。坐在出租车上,小王书记思绪翻滚,泪水四溢。

小王书记和李主任差不多大年纪,李主任长他两岁,因为性格相投,又都很正直,所以两人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两人在一起交流最多的话题是扶贫。李主任向他说过,他扶贫的老徐家,那真叫个困难,家里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听了李主任的诉说,小王书记在李主任的陪同下,特地考察了老徐家,并给李主任支了招。那时老徐的儿子小徐还在,可是常年生病在床上,小徐的媳妇成天暗自流泪,怨自己命苦。这也不能怪她,你说哪个女人能扛起这个家?有好几次,小徐媳妇带孩子跑回娘家不回来了,李主任几次三番去劝说,嘴皮子都磨破了,好话说了一箩筐,总算几次都把小徐媳妇给劝说回来了。可是谁能想到,小徐还是没能熬过去。小徐走了,他媳妇这次铁了心要嫁人了。李主任傻眼了,怎么劝人家?没法劝呀。只能让小徐的媳妇走人。你说说,这个家,怎样才能把他扶贫好?李主任头发都快要愁白了。

李主任最先做的是安抚两位老人,日子还得过,最起码要把孙子抚养成人,虽说现在抚养孙子有困难,但那是徐家的希望呀。

老徐两口子原来想,跌倒就跌倒了,反正这么长天了,随他去吧。经过李主任的几次三番的劝说,老两口心里总算明白过来了。李主任给他们抓了几头猪娃,老两口精心饲养着,李主任给他们抓了几百只芦花鸡,他们也跑前跑后的张罗着。李主任知道,这些都是小打小敲,根本帮不了老徐家脱贫。就在老徐两口子情绪稳定之后,李主任又为他们下了一盘大点的棋,就是把他们家的口粮地以外的承包地,全部种上了甜叶菊。

老徐两口子起初也是想不开的,说:“如果种甜叶菊失败了怎么办?咱庄稼人一辈子只认庄稼,那样保稳。”李主任给他举例邻村种甜叶菊成功的事例,并告诉他们,收入是种庄稼的两倍还不止。至于育苗、种植、出售包括资本,不要他们问事,他们只管照看就行了。老徐两口子最终被李主任说动了。

接下来,就苦了老李了,跑资金,请人育苗,请人种植,累得李主任脱了好几层皮。他媳妇何春梅说:“扶贫是要用心,可没谁要你的命呀?你这样扶贫下去,我看够呛。”李主任笑笑说:“没事,我心里有数。”让人万万没想到,李主任卖甜叶菊归途中出了车祸,更没有想到他伤治好以后,又得了败血症。如今生命垂危,多么令人惋惜。

小王书记胡思乱想,不觉就到了县医院,刚进县医院,就听到一片哭声,他赶忙跑过去,一看,李主任已经走了。再看何春梅,已经哭昏过去,众人手忙脚乱,把她抬进急救室抢救。小王书记看着何春梅,不觉泪水夺眶而出。这个家一棵大树倒了,孤儿寡母的,还有一个八十岁老太太,这今后怎么生活?李主任,你怎么能够闭目呀?

这个时候,老徐两口子也赶来了。拎了一篮子鸡蛋,到处找李主任。人们告诉他们,李主任已经走了,老徐两口子蒙了,手中的篮子跌落在地上,毁了好些个鸡蛋。接着老两口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小王书记忙走过去劝说他们,问他们怎么过来了。老徐说:“是高主任骑摩托车,亲自跑到家告诉我们的,他还让我们转告你,他走不开,请你转达他的心意,对何春梅表示慰问,诺,这是他的五百元钱。”

小王书记手里捏着五百元钱,心里想,高主任这人真的还不错,平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遭人嫌,现在看着却可爱起来。

11

王书记的小车经过一片风景树苗圃地时,被那片长势喜人的风景树惊呆了,他便叫小车停下来。王书记走下车来,对这片苗圃地风景树赞不绝口。他一边走,一边看,还问身边的赵书记、张乡长:“这是谁家的,怎么这么有眼光呀?”赵书记、张乡长竟无语以对,气得王书记又骂他们失职。走在后边的赵书记赶忙给村主任打电话,得知是冯月芹家的,而且是贫困户,赵书记蒙了,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他在电话里反复强调,这贫困户会不会是假的,是不是你们村里玩猫腻,把富裕户当贫困户扶贫了?就看这片风景树苗圃地这么大范围,他能是贫困户种植的吗?不要说资金,就这个胆识,他贫困户有吗?村主任说:“的确是,如果有假,甘愿受罚。”

赵书记心里仍然忐忑不安,他小心地走上前去,说:“王书记,这片风景树苗圃地是冯月芹家的,她家还是贫困户呢?”

王书记也惊呆了,这怎么可能呢?赵书记解释说:“是真的,刚才村主任都跟我汇报了。几年前,她老公得了脑溢血,为了给老公治病,家里是一贫如洗,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有一个孩子还在读大学。家庭陷入困境,冯月芹痛不欲生,都不想生活下去了,她孩子也不想读书了,想退学。我们乡副书记王有为扶贫了她家,经过多次沟通,终于使冯月芹抬起头来,有了重新生活的勇气。现在她家变化很大,离脱贫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王书记听了,心里顿时愉悦起来,说:“这个王有为真是太有为了,他现在在哪里,我要见见他。”

张乡长说:“王书记他还在乡里,如果再叫他跑一趟,你再同他交谈一段时间,恐怕去县医院就太晚了,还有,下午我们还要开座谈会哩。”

正说话之间,从风景树苗圃地一头飘来了一片歌声:一座座青山紧相连一朵白云绕山间一片片梯田一层层绿一阵阵歌声随风传谁不说咱家乡好得儿哟咿儿哟一阵阵歌声随风传……”歌声甜美动听,吸引了王书记等驻足聆听。当冯月芹出现在王书记面前时,王书记简直不敢相信,这气质,这风度,这哪像是个贫困户?

冯月芹说:“赵书记好,张乡长好,我认得你们,不知两位领导上门来有何指教。”

赵书记说:“这是县委王书记,来我们乡考察脱贫攻坚工作。”

冯月芹上前握住王书记的说:“欢迎领导指导工作。”

王书记说:“不敢当,你这是大手笔呀。”说完,用手指了指那片风景树苗圃地。

冯月芹说:“我也没那个胆识,是小王书记拼全力扶持了这个项目。”

王书记疑惑地说:“小王书记?”

赵书记接过话茬说:“就是我们乡副书记王有为,因为年纪轻,大家都喜欢叫他小王书记。”

王书记“哦”了一声,说:“这个小王书记不简单。”

冯月芹说:“王书记您说对了,小王书记就是不简单。他初到我们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们原本邋里邋遢的家,打扫得干干净净;第二件事,就是把我这个对生活的绝望的人,鼓动得扬起了生活的风帆。您看我现在,信心满满,对未来寄托了无限的希望。我给您唠叨唠叨,我儿子在小王书记的指引下,顺利读完大学,本来他打算回来帮助我经营这片苗圃地的,当小王书记得知我儿子实习的公司正式录用他,而且月薪过万时,小王书记当机立断,让我儿子留在城里发展。他说,他可以帮我,不需要孩子回来,我知道,他这是主动担担子。巧了,我儿子受聘的这家公司做的是园林规划,他们需要大量风景树。这不,前几天,他们公司已经派人来这里考察了这片风景树苗圃地,他们公司打算全部购买我们苗圃地风景树,而且还打算投资我们苗圃地,扩大我们苗圃地范围。多亏小王书记指点,我们这盘棋算下活了。我有个打算,等卖了这片风景树以后,就申请脱贫,到时候,欢迎王书记过来祝贺我家脱贫。”

王书记说:“好啊,能提前脱贫,这是一件大好事,到时我一定过来,亲自为你们道贺。”

王书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贫困户家人有这样的精神风貌,有这样对未来的孜孜筑梦的精神,正是他要寻找的。为了能尽快找到,他真是煞费苦心。如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时,他心中已有了主意,那就是看过李主任回来,立即召开座谈会,让王有为好好给我们谈谈他的一番大作为。

王书记很高兴地与冯月芹挥手作别,愉快地登车而去。

12

王书记对赵书记、张乡长说:“今天这两个人震撼了我,一个是李玉良,一个是王有为,这两个人,堪称新时代的好干部,我一定要会会他们。”

赵书记、张乡长听了,忙低下去头,都为自己没有尽职感到惭愧。

这边县医院急救室里,何春梅经抢救已苏醒了过来,她哭泣着要拔掉吊针,去找李玉良。小王书记劝她:“春梅,我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换作我,我也会像你一样做。可眼下有个事实摆在你面前,就是你婆婆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你儿子正在读小学,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可全指望你了,如果你也倒下去了,那么这个家也就毁了。春梅,不是我拦你,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不顾这个家了,那你可以去找李主任,可你能忍心抛下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吗?如果你这样做了,玉良也不会原谅你啊。所以,我劝你,还是要听从医生安排,保住好自己的身体。有了个好身体,你才能操持这个家啊。我认为,玉良已经走了,咱们要挺住,要化悲痛为力量才对啊。”在小王书记和众人的劝说下,何春梅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这时,有人悄悄地告诉何春梅,李主任的老母亲来看李主任来了,已经到达医院门口。何春梅一下子慌了,老太太要是知道她儿子没了,不知要伤心得怎么样了哩,如果伤心过度出了事情,那问题就大了。她对小王书记说:“我想通了,我这里已经没事了。我想麻烦你,想尽一切办法把老太太劝回去,把她安顿好,拜托了。”

小王书记连声说:“好的,好的,我一定把老太太安顿好。”说着,转身离去。小王书记刚到医院大门口,就看见老太太手里扶根拐杖,坐在医院大门口的台阶上歇歇。他赶忙走过去,对老太太说:“伯母,你怎么来了?我刚看过李主任,才从他房间出来,李主任比先前好些了,现在刚睡下。你这一去又把他叫醒,这会影响他身体健康的。不如我送你回家去,咱们改天再过来看,好不好?”老太太说:“真的吗?”小王书记说:“真的,我骗你干嘛?”老太太信以为真了,说:“玉良好些日子没有回家了,我怕他有什么意外,不放心呀。”小王书记说:“别,千万别这么想,李主任身体在慢慢恢复,您可不能想歪了呀。”老太太说:“好孩子,我听你的,等他全好了,我再来看他。”小王书记见状,赶忙叫来一辆出租车,将老太太送回家去。

小王书记送老太太刚走,王书记一行人就赶到了县医院,他们忙向护士打听李玉良住在哪个病房。护士告诉他们,李玉良已经走了。这对王书记一行人来说,真的不亚于晴天里一个霹雳。

王书记一行人走进太平间,向李玉良遗体默哀告别。出了太平间,王书记询问李主任家属下落,他要慰问慰问,有人告诉他,李主任的媳妇正在急救室抢救。王书记又是一愣,天哪,这是怎么哪?他心里暗暗想,李主任媳妇儿,你可要挺住呀。

王书记愣了一会儿,忙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老婆,要她送一千一百元到县医院来。他老婆以为他出什么事了,慌慌地带了钱赶过来。

王书记一行人赶到急救室,见何春梅躺在病床上,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他们也暗自神伤起来。

赵书记说:“何春梅同志,县委王书记来看你了。”

见到领导来了,何春梅刷地一下眼泪就流了下来,已经泣不成声了。王书记说:“何春梅同志,我代表县委向你表示慰问,你可要挺住呀。”说着掏出一千元塞到何春梅手里,何春梅不肯要。王书记说:“对于李主任离世,我深表悲痛,咱们都要化悲痛为力量,一起向前看。”说完,王书记又将一百元塞到杨主任手里,杨主任推不掉,只好拿着。这时,赵书记、张乡长、县委办公室杨主任也纷纷解囊,向何春梅表示慰问。

王书记说:“何春梅同志,你现在主要任务,就是要把身体养好。至于李主任后事,乡里将会出面去办的。还有,我们全县将在不久开展向李主任学习活动,到时,还得请你配合。”

何春梅说:“谢谢领导关怀,我一定配合好工作。”

王书记一行怀着沉痛的心情与何春梅告别,出了县医院大门,王书记立即让赵书记发通知,晚上七点准时在乡会议室召开全体乡干部座谈会,任何人不得缺席。之后,他们一起登车向乡里赶去。

13

王书记一行风急火燎地往乡里赶,彼时,他们都感到很疲劳,也是的,从早上到晚上连轴转,一刻也没有休息,你说谁能受得了?尤其中饭,每人只啃了两个冷面包,其时的他们一个个早已饥肠辘辘了。可以说,他们现在的状况是又饥又累。

赵书记说:“估计达到乡里差不多就到七点了,要不要推辞半小时,吃点东西再开会?”王书记说:“不用,开过会再吃饭,不迟。”赵书记等就没有了言语。

小车在马路上急速地奔驰着,在快进乡里时,前面十字路口横穿过一队孩子,为了避让孩子,司机来了个急刹车,王书记的头撞在了车帮上,顿时鲜血直流。赵书记等几个人都吓慌了,赶紧将王书记送进乡卫生院包扎。王书记倒很坦然,说:“一点皮外伤,包扎一下就好了。”

小王书记接到通知,也火速往回赶,他坐的是出租车,是“拼的”车,有一个旅客在中途下车,但他要出租车司机往村里给他送送,他愿意多加五元钱。小王书记有急事,就对那旅客说:“我等着开会,你能不能自己跑两步?”那旅客说:“不能,你看我这腿,一步都不想抬。”司机说:“都别说了,出门都不容易,都理解理解吧。”小王书记就没有了言语。等出租车司机把那旅客送到村里,再调转车头往回开,小王书记的时间就略略显得有点紧了,催促道:“能不能再快点?”谁想到,也是车子快到乡里时,司机来了个急刹车,小王书记的头也被磕破了,司机赶忙把他送到乡卫生院。王书记刚刚包扎好出了卫生院,小王书记就赶到了卫生院。当小王书记将头包扎好,来到会议室时,会场上早坐满了人,他在最后排找了个座位刚坐下来,会议就开始了。

这个时候,大家都惊奇地发现,王书记挂彩了。小王书记更是愣住了,这王书记怎么和自己一样都是右头部挂彩了?还没等他想明白,王书记就开讲了。

王书记说:“同志们,我这一天的扶贫工作调研,收获不小啊,有两个人真正震倒了我。一个是李玉良同志,一个是王有为同志。李玉良同志为了帮扶徐有财家尽快脱贫,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事迹感人至深啊。他的英雄事迹,赵书记已经安排人整理,打算下周在全县开展巡回演讲,我全力支持。我们要把他的精神学深学透,并把它运用到实际工作中去。说句实话,刚开始调研时,我对大家扶贫工作有点看法,如今看到李玉良同志为扶贫工作献身了,我痛心了,也深知我们的干部多么地不容易。现在,我想说的是,如果我在工作中,有对大家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敬请各位谅解。但是,话说回来,就是困难再大,我们也得要努力工作呀,现正处在关键时刻,我们必须奋力拼搏。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干,可以向李玉良、王有为同志学习嘛,他们的事迹很典型,也很感人。王有为同志来了没有?站起来让我看看。”

听了王书记这些个话,赵书记和乡里面的干部们的心全都感到热乎乎的,心想,原来我们还报怨跟这个书记干,真累人,一点也不体谅人。现在看来,我们错怪了他,这是一位既爱民,也爱干部的好领导啊,跟着这样的领导干,有奔头了。

这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小王书记看去,又惊奇地发现,这两位书记都挂彩了。大家还在发愣,就听小王书记响亮地回答道:“到。”说着站起来了,大家再一次地把目光聚焦到小王书记身上,心想,这小子要走鸿运了,县委书记都看上了,必前途无量啊。乖乖,大王提小王,小王要兴旺。

王书记惊奇地叫起来:“我俩今天这是怎么啦?怎么什么都一致啊?就连受个伤都一样。好,不错,相貌堂堂,是个人才,坐下。”说得小王书记都不好意思起来。

王书记说:“王有为同志的先进事迹体现在哪?就是能激发贫困户们的斗志,让他们扬起生活的风帆,这个是最重要的。人就要有那么一股精神气儿,有了这股精神气儿,整个人的精神风貌就不一样了。假设你没了精神气儿,那你就会被各种各样的困难给压垮了,那你还能拿什么去战胜困难,早日脱贫呢?”

王书记顿了顿又说:“当然,光鼓劲没有实际行动也不行。王有为同志的先进事迹还体现在具有实干精神,他通过具体考察,找到适合扶贫户脱贫的路径,然后和贫困户一起奋力拼搏,最终使扶贫项目获得成功。”

王书记接着说:“王有为同志的先进事迹还体现在有眼光,他不仅仅停留在简单的扶贫脱贫上,他还帮助扶贫户找到最佳发展方向,使他们向更高更远的目标发展,以便使他们将来真正实现全面小康。这是最主要的,也是我苦苦寻找的,我在王有为同志身上找到了,我希望同志们向他学习。”

大家都屏住呼吸认真地听,谁都没想到,一向普普通通的小王书记,做出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业来。

王书记说:“说实话,我一开始到咱们乡调研扶贫工作确实很恼火,有许多扶贫干部、许多扶贫户思想不端正。体现在哪里?许多扶贫干部整天忙着做资料,要填表,要走访,要拍照,忙得是头昏脑涨,辛苦不辛苦?是辛苦。需要不要,确实也需要。但这些只是扶贫工作中的一个方面。你们还应该给扶贫户找到出路,并帮助他们走出困境,最终使贫困户达到全面小康。可你们中的大多数没有这样去做扶贫工作,我深感失望。许多贫困户,不去穷则思变,等着要吃要穿,你说这个思想状态,怎么能叫脱贫?当然,贫困户有这样的思想意识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们的干部不能有这样的思想意识,不仅不能有,我们还得帮助贫困户改变这样的思想意识。我们是党的干部,重担压在我们身上,我们有责任一点一点去转变贫困户那种落后的思想意识,让他们以主人公的形象展现在大家面前。好在,先进典型就在我们面前,我们一定要从他身上学到真经。我提议,现在请王有为同志给我们说几句话。”

王有为站在主席台上,激动得说:“在扶贫工作上,不是我谦虚,而是我确实没有什么经验可谈。但我心中始终牢记着总书记说过的话:‘我将无我,不负人民’ ”接下来,小王书记就说不出话来了,下面是掌声雷动。王书记紧紧握住小王书记的手,说:“说得太好了,这也是我的心声。为了这个共同心声,我们一起逐浪前行吧!

大家都羡慕死了,都盯着老王和小王看,这个小声说:“老王带小王,联手强更强。”那个嘀咕道:“老王爱小王,小王喜洋洋啊!”

这下,大家都看明白了,在不久的将来,老王和小王必将携手并进,在带领人民群众决胜小康的道路上,将闹出个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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