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鱼

阿胜

两个星期前的一个早上，我带女儿到公园玩，钓回了九条小金鱼。看着鲜活可爱的小金鱼，女儿欢呼雀跃，原本准备把金鱼放生的我就把金鱼带了回家，一则女儿喜欢，二则漫长的暑假也可消遣。在路过花鸟市场的时候顺便买了一个小鱼缸。

回到家里，将九条小金鱼放在小鱼缸中，看着九团小火球在缸中游来游去，顿觉生活多了些许生机。女儿也趴在浴缸边兴奋地看着缸里的游鱼，还自言自语地和鱼们对话，鱼儿们都听懂了女儿的话，聚在女儿的脸旁，翕张着小嘴。女儿忽然就对我说：“爸爸爸爸，小鱼儿们说饿了，叫你赶紧给他们弄吃的。”我才记起刚才买鱼缸时顺便买的鱼食，便拿过来按卖鱼食老板的要求放了些进鱼缸，鱼儿们就忽闪着开始抢食，女儿就开心地笑着。

吃完鱼食的鱼儿们一下子安静了，女儿小声说它们吃饱了该睡了，于是自己就蹑手蹑脚走开玩去了。我也倒在床上看起书来。乳山夏日的中午不像别的地方那么闷热，外面虽然骄阳似火，但是屋里却清凉无比。凉爽中慵懒和睡意袭来，我便睡着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在女儿的呼叫声中醒来。看见女儿又趴在金鱼缸边大呼小叫，我过去一看，刚才还清澈的水已经变浑浊了，只看见一些隐隐的红色在浑水里游，水里还有些线状的浊物。女儿歪着头对我说是鱼儿们刚才吃了鱼食拉屎了，它们没有厕所把屎拉在了水中，搅混了水，自己却在这样的水中跑了跑去，真脏！爸爸你赶紧把水给他们换一换吧。我觉得女儿的央求很有道理，于是就把鱼缸端出去，小心翼翼地把鱼缸中的浑水倒光，没了水的鱼儿都在缸底拼命地蹦着，我赶紧打开水龙头，把鱼缸就着水龙头接水，不一会鱼缸的水满了，鱼儿又在清澈的水里游来游去，女儿又拍着手欢呼起来。可是看着清水里的鱼儿，我忽然想到了一句很有哲理的名言——水至清则无鱼。放在清水里的鱼儿会不会死呢？何况这是自来水，是加了漂白剂防腐剂的自来水呢？但转念又想，人吃的水鱼儿吃了应该没事，不管怎样也比生活在有它们粪便的浑水中强。我为我的想法洋洋得意起来。

转眼就到了黄昏，和女儿在外面玩了好几个时辰回到家里，一进屋女儿就直奔鱼缸，然后就爸爸爸爸地大叫起来，我过去一看，之前的清水又变浑了，鱼儿们都浮到了水面，把嘴伸在水面不停地翕张着。我想它们定然是受不了那浑浊的污水才飘上来吸新鲜空气的，谁愿意蒙在放了几个臭屁的被窝里继续睡觉呢？然后又把鱼缸端出来，倒光水，还是到水龙头底下接水。这时来我家吃晚饭的嫂子看见了，就制止说：“不能那样直接接水龙头的水的，要把水接出来在太阳底下晒半天才能换，直接接的水缺氧气！”我说：“现在天都黑了，怎么晒水呢，这样无妨。清澈的泉水里不照样活着鱼吗？”嫂子拗不过我，就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我把装满清水的鱼缸端回屋里，又往缸里放了些鱼食。但是却看见鱼们并没有像上午那样来抢食，而是无精打采地来回游动，只偶尔吞下一粒鱼食。我想它们可能还不饿，就忙自己的事情，不在理会鱼们。半夜醒来，听见鱼缸传来“叭叭叭”的水声，我便想是鱼们饿了在抢食了。

第二天早上，看到女儿趴在鱼缸边呆呆地一动不动，便走过去。女儿指着鱼缸问“爸爸，那几条鱼怎么肚子朝上不动了？”我看坏了，鱼死了三条，赶紧把鱼缸端了出来，缸中飘出来微微的臭味。匆忙倒了臭水，把死鱼拿了出来放在地上，不知从哪里忽地钻出来一只野猫“嗷”地一声叼走了一条。女儿吓得双手蒙住脸。我想鱼们生活在这样鱼尸的腐臭味里可不妥，就把鱼缸端到水龙头下，打开水哗哗地冲刷起来，没死的鱼们都在哗哗的水里翻滚，我真想倒点洗涤精进去洗净它们身上的臭味。这样冲了几遍后，鱼缸没有臭味了，鱼们照样在清水里面晃荡。女儿哀伤地问：“爸，鱼儿们怎么死了呢？”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女儿了，遂想起昨天嫂子讲的话，大概真的是缺氧了。就在我发呆的时候，女儿又说：“爸，那死去的鱼儿好可怜，我们去把它们埋了吧？”我为幼小的女儿有这份对死者的悲悯心而欣

慰，于是点点头，拉着女儿来到外头，但是两条小鱼却已不见，只见远处的转角处闪过一条诡异猫尾。

我不能重蹈覆辙，让剩下的六条金鱼也死于非命。按嫂子的说法接了一盆水放在外面的太阳底下晒着，到中午时给鱼儿们换上。临出门时双手合十在鱼缸前祷告：“鱼们啊，挺住三小时，然后你们就可以回到有氧的水里了，可以继续听我女儿讲故事了。”

中午回到家，鱼们还是没能挺住，六条鱼死去了五条，还剩一条，也在那里气息奄奄。还好女儿已经去了幼儿园要到晚上才回来，不然她又会一阵伤心了。我赶紧捞出五条死鱼，将水倒了，把外面晒的水倒进了鱼缸，也许这样真的能捡回剩下这条金鱼的小命。

两个星期十几天过去了，这条金鱼依然活在鱼缸中，而且机灵地在缸中游动，有时在缸底一动不动，我以为死了，走过去一碰鱼缸，它就迅疾地在鱼缸里左闪右串。鱼缸的水浑了我两三天才换一次，当然每次换的水都是晒过半天的。

水至清则无鱼，鱼儿在我们认为的清水中无法存活，往往我们认为的清水却正缺失鱼儿所需的养分，在太阳底下晒过的自来水，滋生的鱼儿所需的养分正好被我们认为是细菌，我们用清洁剂漂白剂所杀的细菌正是鱼儿所需的养分。适合我们人类的并不适合鱼类，但我却认为适合人类的一定会适合鱼类，就强加给了鱼儿，让八条鱼儿受到灭顶之灾。自以为聪明的做法回想起来却是愚蠢至极。由此衍生出去，想想很多老师在教学中也是这样，自己主观想出来的教法，不经过试验论证就强加给学生，学生有怨言还不能接受，结果非但没效果，师生关系还闹得很僵。很多人在生活中也是这样，常常自以为是却常常跌得头破血流。在看看我们的社会，自以为聪明可以欲盖弥彰瞒天过海却最终成为阶下囚，自以为大量放牧增加产量可以富甲一方却造成土地沙化引来沙尘暴危害无穷……

我想这条鱼还会活着，活在浑水中的他必然会很清醒，很健康。因为那浑水是经阳光晒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