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
放国庆长假了,爷爷奶奶回老家刚走,爸爸单位打来电话,说是售出的机床出了故障,要他去维修。爸爸是厂里的技术员,一年老是出差在外。妈妈在商场上班,节假日反而更是忙得脱不开身。
爸爸去收拾毛巾牙刷牙膏,妈妈就问他:“佳佳怎么办?”“呆家里呀。”“呆家里?”妈妈指指客厅,又指指厨房:“这电,煤气,你把孩子一个人扔家里?!你咋这么心大?”“那你说咋办?”爸爸只顾忙自己的事。“我知道咋办还问你?”妈妈对爸爸那种漠不关心来了气,“孩子长这么大,你说你管过几天?一回来就横挑鼻子竖挑眼。孩子看个电视、打个游戏,你说是坐享其成;买个玩具,又说啥玩物丧志……”爸爸打断她:“那你说,他都十岁了会干个啥?离了大人,自个都照顾不了自个,整天价就知道玩,玩!将来怎么到社会和别人竞争?”
我,我是这样的人吗?我手工比赛的奖状不就在那儿贴着么?看他要出差,就不跟他计较了。
“我的孩子是什么我比你清楚!”“那你告诉我是什么?上学放学还让他爷爷给背着书包,吃饭哪次不是让大人给他端到跟前?你也一样。袜子你给洗,指甲你给剪。他到底是儿子还是老爷?”“我不想跟你废话,你就说现在咋办?”“就叫他一个人呆家里。我五岁就一个人在家呆了,你不也一样?”“行,随你的便。他姓齐又不姓孙……”
“好啦,你俩别吵啦。我能行,我就自个呆家里,不用你们管。”
妈妈说:“你行啥行?呆啥呆?”
我纳闷了:“妈,妈,到底是爸爸不放心我还是你不放心我?我还以为你跟我是一头呢。”
妈妈顾不上理我:“你跟着你爸!”说着,从里屋拉出大行李箱,打开,把我的衣服就往里塞。爸爸问她要干嘛,妈妈说:“你把他带上。”“我把他带上?我这是出差。”“你儿子你不带谁带?把孩子一个人留家里,你放心我不放心!”
一听能出去玩喽,我喜出望外,便没再言语。
最后,爸爸只有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衣服和吃的装了满满一大箱,妈妈费力把盖子盖上,就听里面嘎嘣直响。
爸爸就问妈妈:“这是出差还是搬家?”
妈妈忍不住笑了,一合上箱子,才知道忘了拿书包。妈妈取来给我背在身上:“记得写作业。”我一个立正敬礼:“Yes, sir.(是,长官。)”妈妈眉开眼笑,弯下腰,把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回头说爸爸:“要是有一丁点办法,我都不会把孩子交给你。”
我要拿太空车,爸爸厉声说:“不行!在家还没玩够,还要出去玩!”我说:“老师都说了,写完作业就可以玩会儿。”“我说不准拿就不准拿!”“不!我就要拿。”“那就别去了!”我跟他讲道理:“老师都说了,玩是孩子的天性和权利。小老虎、小狮子都是通过玩获得本领的,连这都不懂,还大学生、技术员呢。”“你还犟!”爸爸不为所动。妈妈就劝爸爸:“他爱这个玩具你又不是不知道。”“三个包,这么大一个箱子,再加一个玩具。这是出差,不是去逛公园!”“下了火车就汽车,又不要你扛。”
爸爸惹不过妈妈就瞪我,我扭过头不看他。
妈妈在超市又买了饮料矿泉水,说火车上贵,然后把我们送到火车站,一路上不住地叮嘱爸爸:“你千万在心点!”进站前又附我耳朵上:“在外你少惹你爸生气,光棍不吃眼前亏……”
我们坐上西安开往陕北延长方向的火车。我和爸爸共用一个卧铺,好在我俩都不胖。我趴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爸爸躺在铺上,一会儿就睡着了。对了,趁这个功夫,何不先把作业做完,下了火车就能一景儿玩了。
作业做完了爸爸还没醒。
出了火车站,我跟爸爸又上了一辆班车。下了班车,我们提着行李,走了没多久就到厂里了。
接待的阿姨可热情了。在厂食堂一吃完饭爸爸就要去车间。爸爸打开行李包,换上工作服,托旁边的阿姨照看我,出了门还不忘说儿子的坏话:“这孩子费事,劳驾您看紧点!”什么爸爸呀。
爸爸开始工作了,一会儿就一手的油污,再看时,脸上衣服上也都有了。他一脸的汗,忙的根本顾不上瞧我一眼。旁边几个工人给他打着下手。
那边那么大一台机器。我走过去,仰着脸,问阿姨做啥用的。阿姨耐心地给我讲解,可惜我听不大懂。我四处闲看了起来,走着走着发现角落有个小门,就出来了。阿姨让我去他家玩,我点了下头。
她也有个儿子,名叫强强,正在电脑前玩游戏,我们就一同玩了起来。阿姨从冰箱拿出饮料和零食放在旁边。
有人敲门,强强过去开了门:“叔叔好!妈妈,来人了。”我一看,是爸爸。
阿姨问爸爸:“修好了?” “毛病不大,好了。”爸爸说,“给您添麻烦了。”“哪有哇。”寒暄过后,爸爸就说我:“还没玩够?”我俩正在比赛,就没理他。爸爸便对阿姨说:“惯得,叫您看笑话了。”“笑话啥呀,我那个还不都一样。”
最后阿姨要我留下吃饭,爸爸一个劲递眼色,可我不理。爸爸走到我跟前,压低声音:“吃完饭还得写作业。”“我都写完了。”“胡说!在哪儿写了?”“在火车上。”“我咋没见。”“你睡着了。”爸爸俯下身子,嘴都贴在我耳朵上了:“我再问一遍,你走不走?”“这一局马上完了,一完就走。”爸爸没再言语。他跟阿姨一旁说着话,我们继续打着游戏,很快我就赢了。我放下游戏把,站起身来。
从阿姨家一出来,爸爸拿指头指着我,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第二天我们吃过早饭,厂里用车把我们送到镇上,我和爸爸在这儿等回去的班车。
车回去了,旁边有个卖胡辣汤和烧饼的,爸爸过去坐在凳子上歇息。
不远处,一堆孩子围在一起,我跑过去。一个叔叔手里擎着一个木杆儿,木杆上一个木头小猴,小猴的后脚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往下一拽,猴子就往杆上一蹦。好玩是好玩,就是简单了点儿。那猴子做的跟枝节虫似的,应该是学前小朋友们玩的。看了一会儿,我转回身,发现爸爸并没有象爷爷奶奶一样跟在身后。我走过去,不见爸爸的人影。
我瞅着周围,没有,烧饼摊上也没有。
等了会儿,我就一家商店一家商店去找,没有。我再次回到等车的地方四处张望。班车来了,坐上人又开走了,还是不见爸爸的踪影,我便往烧饼摊走去。
“老爷爷,您看没看见我爸爸?”
老爷爷抬起头:“你爸爸?谁呀?”
“就是刚才在您这儿坐着的那个人。”
“噢,他坐了会儿就走了。”
“去哪儿了?”
“这我没注意。”老爷爷说,“是不是去商店买东西了?”“商店我都找了,没有。”“那,大概上厕所了。”“厕所在哪儿?”老爷爷往不远处一指:“就在那墙后面。”
我赶忙跑了过去,厕所里并没有。
回来后,老爷爷对我说:“你爸爸大概是找你去了。找人不如等人,你人生地不熟的,也别乱跑了,就坐这儿等吧。”旁边和我年龄一般大小的女孩,正在洗着碗,她拿了个小凳子递给我。“谢谢!”我接过,坐在那儿,四处瞅着爸爸。
太阳偏西了,还不见爸爸的影子。谁拽我的衣裳,我赶忙扭过头,不是爸爸,是卖烧饼的女孩。她拿着个夹得鼓鼓的烧饼给我。我刚要抬手又缩了回去,我身上没钱:“我,我不饿。”我言不由衷,肚子里早已饿得咕咕叫。
老爷爷说:“都啥时候了,咋能不饿。吃吧吃吧。”
女孩把烧饼往我手里一塞,继续忙她的去了。
过了会儿,老爷爷舀了碗碗胡辣汤给我,我连连摆着手:“我吃饱了,吃饱了。”“小伙子,一个烧饼咋够?”我只好接住。
天色不早了,爸爸还没来,老爷爷就问我咋办呀。我说:“他会来的,我在这儿等。”
老爷爷拉着我的手过了马路,到对面的商店对店主人说:“麻烦用一下电话。”店主把电话推到跟前,老爷爷拿起听筒给了我:“给你爸爸打手机。”我接过听筒。老爷爷见我半天不摁,就把电话往我跟前挪了挪:“打呀。”我只好老实告诉他:“我不知道爸爸的手机号。”“那给你妈妈打,叫你妈妈给你爸爸打。”我低下头:“妈妈的也不知道。”“那你知道谁的就给谁打。”我窘得,我谁的也不知道。不管出去玩,还是上学下学,爷爷奶奶都一步不落地跟在身后,哪还用记什么手机号码,再说,那么长的数字。
店主问了情况,拿起电话拨了110。
警察叔叔来了,问了情况,说:“以前都是丢孩子的,头一回碰上丢爸爸的。”他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又问了我家里的情况,末了对我说,“叔叔问你话,你要实话实说。”“嗯。”“你爸有什么病没有?比如,经常丢三落四的……”我想都没想就说:“我爸什么病都没有。我爸是大学生,是技术员。”
“还知道维护爸爸。”警察叔叔抚摸着我的头,问我记得谁的电话号码,我摇了摇头,老师,同学,亲戚,我谁的都不知道。警察叔叔就说我,“你可以呀,甩手掌柜一个!”
警察叔叔说走失两天后才能立案。他给店主留了他的手机号码:“他爸爸要是找来了,叫打这个手机。”然后对我说,“跟我们走吧。”
我不想跟他去,我要在这儿等爸爸,爸爸一定会来的。
正说着,警察叔叔手机响了,要他们出警。他们就把我托付给老爷爷,说爸爸要是天黑还不来,就给他们打电话,他们把我接去,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老爷爷跟我商量:“天马上黑了,要不你跟我回家,明早咱们一早来好不好?”
我点头答应了。
老爷爷跟店主说了声,出来收拾好东西,我们一块回家去。
老爷爷在前面拉着架子车,我和花花,就是那女孩,跟在后面。遇到上坡,就帮着推一下。前面一个好长好长的下坡路,老爷爷就把车尾巴撅起呲着地。花花抓着车帮,站在车尾巴上,扭头望着我,意思叫我也上来。老爷爷回过头叫我也站上去。我就学着那女孩的样子弯下腰身,抓着车帮站在上面。架子车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坡下快速而去,老爷爷时不时促起车辕,加大车尾和路面的摩擦,不让车子跑得过快。
我突然想显示一下男子汉的气派,就撒开手,站直身子不料车子一个颠簸,我一个趔趄,身子便向外倒去。多亏花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的衣襟,我这才幸免于“难”。
我老老实实弯下腰紧紧抓住车帮,没忘记对花花道一声谢谢,花花抿着嘴没有说话。
路上都是收工回家的人们。老爷爷叫背着药管的大伯把东西放到车上,大伯连连摆着手说不用不用。一位扛着锄头的大娘问老爷爷我是谁,老爷爷笑着说街上捡的。前面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男孩,把羊群吆喝到路边,让我们过去……
离开了公路,过一个石板桥,再上一个土坡,就到老爷爷的家了。这里的村子跟我们那边的一点都不一样,家家住的都是土窑洞,这儿一家,那儿一家,随坡就坡,随弯就弯,连个巷道都没有。
一进门,从窑洞里出来个老奶奶,见了我,走到跟前,稀奇地打量着。问了情况,她是又担心又不解:“这当爸的真是,咋能把娃儿领丢了?”
这时,一个小男孩,提着一笼青草回来了。一见我愣在那里,瞅瞅这个望望那个,希望谁能给他个解释。
可大家都忙着,没人顾得上他。我走上前去:“你好,我是佳佳,你呢?”
他咬着下唇,有些拘束,没有言语。老爷爷过来,接过笼,往他脑袋上轻轻一拍:“问你话呢,咋不吭声?快,给哥哥说你叫啥?”他却一扭身跑了。
他叫乐乐,是花花的姑表弟。他父母和花花父母都在外打工。
花花打来水,让我先洗,接着是她和乐乐,最后是老爷爷。洗完花花端着脸盆把水浇在院子旁边的菜地里。
奶奶把饭端来了。我和老爷爷碗里的稀饭最多,老奶奶的最少,这都是我这位不速之客的缘故。我心里有些不忍。老奶奶说:“这是今年的小米,刚碾的。虽说农村比不上你们城里,可吃食都新鲜。来,快吃,多吃点。”说着就把菜碟往我跟前推。老爷爷说:“小伙子,出门在外,不管好坏,记住,一定要吃饱……”
吃完饭,花花和乐乐写作业。老爷爷点着臭蒿拧的草绳,挂在屋里熏蚊子。又问我有没有作业,我说写完了。老爷爷就叫乐乐拿出他的玩具让我玩。乐乐磨磨蹭蹭,似乎不大愿意。
他进屋从里面抱出一个鞋盒子,我接过,心里说,啥宝贝,这么小气。拿到灯下一瞧,这都什么呀,一个个伤痕累累,缺胳膊短腿的。我就说他怎么不知道爱惜。花花才说,这都是爷爷从镇上捡的。
捡的?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俩很快就写完了作业,我们便在炕上一起玩那些玩具。玩了一会儿,又玩折纸。花花折了一个小鸭,乐乐折了一个飞机。我折了一个翅膀能动的鸽子,给了花花。乐乐也要,我又给他折了一个。
时间不早了,老奶奶进来叫我们睡觉。花花给我们一一暖好被窝。炕可大了,我们都睡一个炕上。
看我们睡下,老奶奶关了灯出去了,她和老爷爷还要和面,准备明天的东西。其实平时都是老奶奶老爷爷出外摆摊,花花放学了给她和乐乐做饭。星期天或者放假了,花花就去,这样老奶奶就可以干干地里的活,或者做做家务。
第二天天不亮就起了床,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早起过。吃完饭,我们爷儿仨出发了。
天上那么多的星星,一个个是那么的亮,那么的近。城里就看不到这么多的星星,都被那些高楼大厦给挡住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鸟儿在路边的树上叽叽喳喳叫着。
上那个长坡时,我和花花一边一个,用力地推着车。
花花望着我,眼光含着谢意。我笑笑,意思是没有什么……
到了镇上,依然没有爸爸的消息。
老爷爷点着炉子,我帮花花摆放着桌凳碗筷。
先是零零散散的顾客,没想到一会儿就来了那么多。一人都是两个烧饼,一碟小菜,一碗米汤。老爷爷一会儿翻着烧饼,一会儿夹着小菜。花花要盛饭,还要洗碗,还要擦桌子,收拾。顾客呢,这个喊,那个叫,你要这,他要那……我的天呀,别说让我做,看都把我看花眼了。我问花花让我做点什么,花花让我打桶水去。我提上桶,照她说的跑到对面的店里。我问店主水龙头在哪儿,店主说在后面院子里。我进里一看,不是水龙头,是压水泵。我在电视里见过,就抓着把儿压了起来,可再压就是不出水。心想是不是力气太小,便双手使劲压了起来,还是不出水。
井里是不是没水了?我正撅着屁股从井盖的窟窿眼里往里瞧着,花花来了。她拿起旁边水盆里的葫芦瓢,舀了半瓢水倒在水泵里,压了几下,水就突突突出来了。
水提回来后,我就帮忙端碗收盘子。
“小伙子,来三个烧饼。”
我忙解释说:“叔叔,麻烦您等会儿,这锅马上就好了。您先坐。”
过来位阿姨:“小伙子,来,收钱。”
我把钱给了老爷爷,把找的零钱给了阿姨:“谢谢阿姨!”
“师傅,您这是从哪儿收的徒弟,嘴还挺甜的。”
“哈哈哈,城里收的。”
吃早点的人潮终于退了,老爷爷叫我坐下歇会儿。他洗了锅,开始做中午的胡辣汤。花花拧了毛巾叫我擦汗。
太阳又快落山了,还不见爸爸,心里不由得埋怨道,爸,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我突然想起了,爸爸是不是又回厂子去了?他修的机器又出故障,又被人家急着叫回去了。一定是这样的。明天我就去厂子找他。
回到家,老奶奶一见老爷爷就问:“咋,还没见人?”老爷爷摇了摇头。“会不会出啥事了?”“不会不会,啥事都没有。”老爷爷一边说,一边给老奶奶使眼色,叫她别再往下说。
吃完饭,我同花花乐乐玩了一会儿。要睡觉了,我出来上厕所。路过厨房门口,就听老奶奶小声对老爷爷说:“明天你到医院打听打听。”“不会吧。”“不会那不是更好。”老爷爷沉端了会儿:“行,那我明天看看去。”
我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以前上学前班,放学回家时,我跑到马路上,外公追我时差点叫车撞了。爸爸把我骂得呀……
我不由得胡思乱想了起来,爸爸不会为了找我也碰上那样的事吧?如果不是躺在医院起不来,他也不会不来找我呀……
随即我就埋怨自个,都怪我,都怪我,爱胡乱跑……
爸爸一定没事的!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一定不会遇到那样的事!老爷爷老奶奶不过是在担心,是在猜想,爸爸一定去了工厂,修机器去了……
回到屋子,花花见我坐立不安,就安慰我:“别担心,明天你爸爸一定会来的……”
第二天清晨,一到街上我就和花花睁大眼睛四处张望……
很快,希望就变成了失望,失望又变成了深深地自责……
早餐忙完了,老爷爷解下围裙,叫我俩招呼着,他去办点事。这时,就听有人说:“来两个烧饼。”
我急忙回过头,是爸爸,真的是爸爸!
“爸——”我一下子扑到爸爸的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谢天谢地,爸爸好好的,就是看上去好疲惫。
爸爸上前双手紧紧抓着老爷爷的手,连声地谢谢谢谢……
爸爸拿过两个新书包,先给了花花一个:“这个给你。”接着把另一个也给了她:“这个给乐乐。”
我想起了,急忙过去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吃食全都拿出来放到老爷爷的车上,最后拿出太空车,对花花说:“这个太空车,给乐乐……”
班车来了,我和爸爸上去。透过车窗,望着花花和老爷爷,我默默地说:“下回一放假,我就来帮你们干活……”
坐下后,我想问问爸爸这两天都去了哪儿。回头一瞧,爸爸在打瞌睡,爸爸一定是四处找我累坏了。他头发蓬乱着,衣服袖口领子都脏了,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柴草味儿……
我轻轻捏去他发间的一根麦草屑,心里愧疚地说:“爸爸,对不起!”
太阳西斜了,再过一会儿,老爷爷和花花也该收摊了。老奶奶今晚会做什么饭,乐乐见到太空车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怎么回事,心里怪想他们的。
手机滴滴滴地响起,我从爸爸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是妈妈发来的短信:“到哪儿了?”
我正要回复,滴滴滴又响了:“你惩戒我儿子,我觉得最该惩戒的是你这个做爸爸的!”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翻开爸爸手机上的信息记录,我大吃一惊,原来爸爸是一气之下临时起意,故意躲了起来!
开始他只是想惩戒我一下,后来一看我和花花、老爷爷在一起,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他把行李寄放在旅馆,一步不落地尾随着我们。我们吃饭,他躲在门外;我们睡觉,他躺在场院的草垛子里……
难怪他买了两个书包,还把乐乐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
我接着往下看。
爸爸:“最后我打定主意,让佳佳跟着那爷孙俩回家看看,看看他的同龄人是怎样地生活;他们除了念书,还要做家务,要下地干活。看看别人,比比自己……”
妈妈:“无语了,真不该把儿子交给你!”
爸爸:“出乎我的意料的是,这家伙一点都不拿自个当外人,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睡睡,跟那姐弟俩一点都不生分。这哪像是让人家收留,倒像是走亲戚来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却逃难似地窝在这草垛子里,忍饥挨饿,蚊虫叮咬。”
妈妈:“该!”
爸爸:“还好,这家伙没让他老爸丢脸。他忙前忙后,干起活来一样没拿自个当外人。打水这样的‘重话’他全包了,在花花面前,他没有忘记自己是个男子汉。”
妈妈:“我都说了,你就是不听。”
爸爸:“我想让儿子和他们再呆上一晚上。我当然不会再去跟踪了,实在累坏了,我得好好地睡上一觉。或许你说的对,该惩戒的还有我这个做爸爸的。心里真是过意不去,给老人家和警察同志添麻烦了……”
滴滴滴滴,是妈妈的短信:“到哪儿了?怎么不说话,急死人了!”
等下,让我给妈妈回了短信再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