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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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再过两个月，张槐都三十岁了，可还没找到心爱的女朋友。张槐心急如焚，看着同村的小伙们，都成双成对好上了，就剩自己一人，还没找到对象，心里憋得慌，有时候，心里又烦又恼火，想找个亲人倾诉一下也没有。
张槐只一根独苗，无兄弟，无姐妹，爸妈在他上初中时，一场车祸夺去了生命。从此，张槐成了个孤儿，左邻右舍看到张槐孤苦伶仃，便把张槐拉去住两天，几天后，又被其他邻居接过去住两天。张槐靠着乡亲们的收留，才没被冻着饿着，但长期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毕竟张槐懂事了，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会让张槐产生自卑感，对张槐的心理成长，将是一种无形的伤害。村干部王书记就看到这一幕，心里便有了更好的打算。
第二天，王书记便去村小学找到张校长，张校长见老朋友来了，便客气道:“王书记，王哥，你上我的门，就是贵客，不能慢怠呀。”张校长慈眉善目，像弥勒佛哈哈笑着，把珍藏在柜子里的碧螺春茶，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用搪瓷杯，往里面轻轻放了些茶叶，又端起热水壶，往搪瓷杯里倒满了热水，随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散发出一股清香醇厚的味道。张校长依然客气地用双手捧着搪瓷杯，送到王书记长满老茧的手上，这双粗糙的手，和张校长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白一黑，一糙一嫩，王书记说笑道:“张校长，你看看，知识分子就是好，长得细皮嫩肉的，哪像我们种田的，又老又糙，都不成人样了。”张校长看王书记能说会道，也搭上话道:“哪有，劳动人民才是最伟大的创造者，世界上少了你们农民，全人类将会饿死，知道你们的重要性了吧。”说完，张校长也爽朗地笑出声来。
王书记端起搪瓷杯，看着里面一粒粒匀称的茶叶尖，就像一个个威武的战士，昂首挺胸，特别好看。王书记把杯子靠近嘴唇，轻轻呡了口茶水，又解渴，又清香，还有一丝甜甜的味道。喝下的茶水，如同在食道上涂了一层薄荷，不但滋润了心肺，还让食道感觉一阵清凉的享受。王书记是个性情中人，顿时赞叹道:“好茶呀，好茶呀！”
张校长见王书记已喝了一杯茶，估计要说正事了，就直言道:“王哥，今天来，啥事？说吧。”王书记刚享受一番茶水的滋味，还没尽兴呢。张校长却直奔主题了，没办法，王书记只好说明来意，把搪瓷杯放在桌角，就轻轻说道:“张槐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娃，十几岁就死了爹妈，现在寄宿在乡亲们家里，轮流住几天，长期以往，对孩子的心理会产生问题，比如自卑，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让孩子稳定下来，让一位固定的家长做他的监护人，让他不但感到有家的温暖，还得让他知道，生话会一片光明，时常让他感受到快乐和阳光，这才是一个孩子应该具有的幸福感。”
张校长听完王书记的诉说，也颇有同感地点头道:“王哥说的对呀，孩子一定让他生活在快乐的世界里，无忧无虑，淘气可爱。但问题是，对于张槐来说，他是个孤儿，该让谁来当他的监护人呢？”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一个足球推开了，咣当一声，把他俩吓了一跳，原来是几个孩子，在操场上踢足球。
张校长捡起地上的足球，正要还给孩子们，这时，张槐大汗淋漓地跑进办公室，张嘴大声喊着:“谢谢张校长。”张槐从张校长手里接过足球，正要转身，却被王书记叫住道:“张槐，你等一下，我和张校长有话对你说。”
张槐听见王书记喊他的名字，便停止了脚步，一脸疑惑道:“王书记，有事吗？”王书记看着张槐的脸蛋，汗珠子从脸颊两边滑落，还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王书记站起身，走到张槐面前，心里顿时感到心疼又怜悯。用粗大的手，轻轻拍拍张槐的肩膀说道:“张槐，每天吃得饱吗？身上穿得衣服感觉冷吗？”张槐还在喘气，鼻腔里的鼻涕在上下抽动着，听完王书记的问话，张槐大声回答道:“我吃得饱呀，穿得也不冷呀。”王书记见张槐回答很认真，心里也为他高兴。为了拉近自己和张槐的距离，王书记便蹲下来，几乎和张槐一样高了，心里坦诚道:“张槐，王伯想把你接回家去，让你和我们一起生活，想去吗？”张槐听完，立马回答道:“能吃饱饭吗？”其实，张槐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每天能吃饱饭就行。王书记继续说道:“张槐，肯定让你吃饱饭，还有新衣服穿呢。”张槐听完王书记的补充，高兴得要蹦起来了，兴奋道:“王伯，我去，我去，我去你家。”王书记看着这孩子天真的性格表现出来，心里也安定了下来。
张校长伸长脖子，往外看了看，几个孩子还在等着足球呢，张校长从张槐腋下，取下足球，飞起一脚踢出了门，几个孩子便争先恐后，都想抢回踢来的足球，那笑声和尖叫声，掩盖了树上鸟儿的欢叫声。张校长见张槐一脸喜悦，转身对张槐说道:“张槐呀，王书记很喜欢你，想把你认作干儿子，你愿意吗？”张槐有些迟疑道，那……我喊王书记什么呀？张校长见张槐是个机灵鬼，竟直接问到敏感的问题，正要解释，却被王书记的话打断了。王书记用胳膊搂住张槐，轻声细语说道:“张槐，你叫我啥都行，只要你喜欢就行。”张槐睁大眼睛说道:“我以前有一个爸爸了，不可能再叫你爸爸，叫大伯和爷爷吧，会把你变老，不行，我不希望你那么老，就喊你王书记吧。”王书记听完孩子的一番言论，一时哭笑不得，便喜极而泣道:“行，今后，就叫我王书记，这称呼好，让我时刻提醒自己的责任。”
二
自从入住到王书记家，张槐的生活也有了规律，每天五点半就起床了，刷牙，洗脸，吃早饭得用半个小时，六点开始去上学，由于山路坑坑洼洼，出行很不方便，遇到大坑，还得绕道前行。这些大大小小的坑，可不是自然形成的，是当地村民为了盖新房，用雷管把巨石炸碎后，用拖拉机运回家的。那些山路边的巨石，经过反反复复爆破后，就遗留下许多大小不一的坑。放炮的是村里几个懂爆破的村民，尤其是李黑蛋，最为突出。李黑蛋原名李旺，由于皮肤较黑，头型是中间圆两头尖，就像一枚鸡蛋似的。而李黑蛋的老婆天天会去鸡舍收蛋，想到老公黑乎乎的皮肤，跟一枚漆黑的鸡蛋一般，于是，就亲昵地喊老公为李黑蛋了。
李黑蛋当过三年兵，在部队期间，专门学过爆破技术，退伍后，李黑蛋看到村民盖房的石头，还需去外村买石头，李黑蛋知道，这些碎石头，都是通过爆破形成的。想到自己懂这门技术，于是，找来几个大胆的村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教会了他们的爆破技术。可是，这仅仅是理论上的技术，如何实践操作，还没试过。为此，李黑蛋便去了村委会，并找到王书记，告诉王书记说:他们几个人想成立一个采石场，原因是，村民建房从外地买石头，很不方便，想把村里的石头山，通过爆破手段，采出大小不一的石头，低价卖给本村村民建房。王书记听完李黑蛋的诉说，觉得李黑蛋的想法很好，不但为群众解了忧，还能挣到钱，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好计划。但王书记再往细处想，又觉得不妥，便追问李黑蛋说道:“石头山可是村里通往外地的唯一道路，如果天天在石头山放炮，对那些过往的村民，不是存在很大安全隐患吗？”
这时候，李黑蛋早已胸有成竹，便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办法。李黑蛋说道:“王书记，这个问题，我们哥几个，早已商量好了，每天把时间定在上午十点放炮，放炮时间为三个小时，在放炮的时候，我们安排了工人在道路两端把守，专门用扩音喇叭，对过往的村民喊话，让他们等放炮时间过了，再继续通行，只有在道路两端严格防守，才能确保人身安全。”李黑蛋一口气，把放炮的安全措施诉说了一遍。王书记听得很认真，也觉得这办法很满意。但又想到另一个问题，王书记疑问道:“李黑蛋，你可别忘了最关键的东西，你们用的炸药，雷管从哪里来呀？”李黑蛋也估计到王书记的问话，嘴角微微上扬，诡异地笑着说道:“王书记，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呀。”
王书记坦然说道:“此话怎讲？”李黑蛋见王书记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农村，精明的村干部都这样，不爱管闲事，李黑蛋没辙，便直言相告说:“王书记，我为村里办一个爆破采石证，必须要你开证明，盖公章呀。只有办好了爆破采石证，才能去镇里领到雷管和炸药。”
王书记见李黑蛋把来村委会的目的说出来，便装作恍然大悟道:“哦，对呀，盖章签字，证明才管用啊。你稍等呀，我这就给你开证明盖公章。”说完，王书记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横格信纸，就如实写道:现有本村村民李旺，带领几位村民，在石头山开办爆破采石场，经培训后，身体健康，技术过硬，通过村委会会议，特批准李旺等人在石头山开办爆破采石场，请上级领导发放爆破材料。王书记用漂亮的仿宋体，写完了证明材料，并从抽屉内取出红五星公章，郑重其事地盖上鲜红的印章，拿到证明，李黑蛋才美滋滋地离开了村委会。
第二天，李黑蛋和几个村民去了镇政府，以王书记开的爆破采石证明，加上那枚鲜红的印章，通过了镇里一切手续，终于拿到了期盼已久的雷管和炸药。有了雷管和炸药，李黑蛋就给几位村民演示了实践爆破技术。爆破工作是门严格的工种，埋雷管前，必须在重要位置上凿开几米深的石孔，然后将雷管埋入孔中，并在雷管中埋入一定数量的炸药，炸药埋好后，得放置一根导火线，爆炸前，必须点燃导火线，等全体人员撤离后，导火线燃尽，并点燃引爆雷管，当听到几声爆炸后，细小的石头，纷纷从天而降，像下石雨般落下。一般来说，安全工作做得细致，基本对于过往人员没有危险。
张槐走到学校，正好是上课铃声响了，便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每天上午，在上最后一节课时，总能听到石头山上传来轰隆隆的放炮声，每次放学，张校长就在扩音喇叭里宣传说:“全体同学注意了，放学经过石头山时，请注意安全，一定听从路上的值班人员，等炮声过后，再过去。”
这天上午，夏天炎热的气温使人心烦，班上的同学们快要放学了，同学们早已坐立不安，想回家吃午饭了。当放学铃声敲响后，全体学生都生龙活虎跑出教室，向家的方向奔去。张槐也是其中一个，今天，张槐特兴奋，他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王书记答应给他过生日呢，已准备好了蛋糕和蜡烛，而且，中午给张槐准备了肉丝面，想起过个生日，有这么多好吃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快到石头山时，远远就看到路中间，放置了那块警示标语，上面写着，请等炮声过后，才能通行。张槐走到岗哨人员面前，被拦住说:“快趴下，已经点燃导火线了，快趴下。”岗哨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咚咚的爆炸声，持续了半小时，半小时后，躲在岩石边的李黑蛋便走出来，笑嘻嘻说道:“都起来吧，好通行了。”张槐站起身体，向王书记家跑去，刚跑出百米，就听到李黑蛋大叫道:“张槐，快趴下，快趴下。此时的风向是逆风，张槐没听到李黑蛋叫他。说时迟，那时快，李黑蛋三步并两步，向张槐冲去，还没等张槐察觉，李黑蛋飞身一跃，严严实实把张槐扑倒在地，并用身体盖住了张槐瘦小的身躯，随后听到一声炮响，大大小小的石头纷纷落下，全砸中了李黑蛋。张槐也吓了个半死，心里骂道:该死的，怎么还有一炮呢？张槐感觉李黑蛋还压在他身体上，使他呼吸都困难，张槐见李黑蛋没动静，也没吭声，估计受伤了吧。
三
这时候，其他几位村民都看到了李黑蛋救人的一幕，纷纷跑上前去，有村民还骂道:“他妈的，怎么还有一炮呢？好险呀。”当村民大声呼叫李黑蛋时，李黑蛋依然一动不动，头上还在流血，全身被落下的石头砸得血迹斑斑。这时，村民都喊道:“快把李黑蛋送乡卫生院吧。”其中，李二狗在喊张槐说道:“张槐，快起来吧，要不是黑蛋叔救你，估计你都被石头砸死了。”张槐见村民把李黑蛋抬走了，自己立刻轻松了，急忙站起身体，并用双手拍了拍头上的灰尘，李二狗问道:“张槐，你没事吧？”张槐见李二狗在问自己，便蹦了几下，感觉没啥，欢快地回答道:“二狗叔，我没事，你看我，还能跑步呢。”李二狗见张槐身体无恙，就放心了。但对于李黑蛋，不免又担心了，对张槐说:“张槐呀，黑蛋叔为救你，还不知是死是活呢？他可是个英雄呀！你要向李黑蛋叔叔学习呀。”张槐见二狗眼眶红红的，一滴泪含在眼里，张槐便昂起头，对李二狗说道:“二狗叔，你放心，我一定向黑蛋叔学习，等我长大了，一定拜黑蛋叔为师父，跟他一样，为村民学放炮，还要舍己为人，争当英雄。”
李二狗见张槐不忘恩情，就拍拍张槐的头说道:“你先回家吃饭吧，我还得去医院，看看情况咋样了？”
张槐一口气跑回了家，看到王书记正在劈柴，便把李黑蛋救他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王书记。王书记也摸摸张槐的头说道:“张槐，你真的没事吗？”张槐睁大眼晴，用力点头说道:“王书记，我真没事，但李黑蛋叔不知怎样了？”王书记见事情有些严重，便丢下劈柴的活，对张槐说道:“张槐，饭菜都在桌上，你先吃吧，吃完去上学呀，我去乡卫生院看望黑蛋叔。”话音刚落，王书记便不见了踪影，张槐独自一人坐上餐桌，看到自己的生日蛋糕还没拆开，嘴巴馋得直流口水，但又想，蛋糕得一家人分享才幸福，还是等王书记晚上给自己过生日吧。想到这里，张槐便三下五除二，吃饱饭，去学校了。
张槐走在上学路上，又经过石头山时，看到黑蛋叔勇敢救他的地方，不免又为黑蛋叔默默祈祷，希望黑蛋叔早点醒来，能够健健康康的回来。于是，张槐闭上眼晴，双手合十，站在出事地点，心里暗暗祝福着黑蛋叔。
半小时后，张槐走到了学校，张槐发现，学生都集中在操场上，张校长正在热情洋溢地说道:“同学们，李黑蛋是我们村的骄傲，为救一个小孩，奋不顾身，这种思想是高尚的，人格是伟大的，是一名真正的英雄，你们都要向李黑蛋叔叔学习。”张槐一听，原来是为黑蛋叔做报告，宣传他舍己为人的精神。但黑蛋叔是为了救他才进医院的，张槐不免愧疚起来，觉得黑蛋叔是个英雄，可自己是什么呢，充其量只能算小丑，都是我害了黑蛋叔，张槐觉得自己太渺小了，不免往人群里缩了半个头，生怕被张校长把他揪出来。
下午三节课结束了，张槐的思路根本没放学习上，老想着黑蛋叔不能死，如果死了，自己不是成罪人了吗？当放学的铃声敲响了，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回家了，张槐独自一人，又路过石头山，那个发生事故的场地，真的让他头疼，张槐双膝跪在地上，闭上双眼，又双手合十，默默念叨:“黑蛋叔，你快点苏醒吧，我要学习你当英雄呢，你要是死了，我可成了千古罪人了，你可不能死呀，求菩萨保佑。”张槐默默祈祷了十分钟，看看天色不对，象快要下雨了，便向家飞奔而去。
张槐跳跳蹦蹦，刚进大院，便闻到一阵红烧鸡的味道。红烧鸡是张槐最爱吃的菜，但红烧鸡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品尝。张槐便大声喊道:“王书记，王大妈，我回来了。”这时候，王书记和王大妈正在为张槐过生日准备好吃的。王书记在厨房里喊道:“张槐，快来厨房，看看你的生日宴会，”王书记把生日蛋糕拆了包装，放在餐桌上，生日蜡烛也摆好位置，就差过生日的主人公了。张槐丢下书包，跑进厨房一看，桌上全是好吃的，有蛋糕，红烧鸡，红烧肉，还有红烧小鱼。这些都是张槐最喜欢的食物，张槐一脸笑容，兴奋地语无伦次:“谢谢王书记，谢谢王大妈，没想到你们对我这么好。”张槐高兴的都流眼泪了，王书记看到张槐兴奋不已，便大声喊道:“张槐，快点蜡烛呀，就等你这个主人公了。”张槐坐上餐桌，用火柴划燃一根，把蜡烛都点亮了，王书记急忙把电灯关掉，厨房顿时被烛光照亮，特别温馨和睦，王书记便带头唱起生日歌。张槐到现在，还没过一次生日，今天，一场正式隆重的生日宴会，竟在王书记家里实现了，张槐泪流满面。王书记却笑道:“张槐，你哭啥？快闭上眼睛，许个愿吧。”张槐被王书记一提醒，便止住了泪水，静静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嘴里默默念叨:“祝愿黑蛋叔早点醒来，祝愿自己快些长大，我要拜黑蛋叔为师父。”许完心愿，张槐一口气，把蜡烛吹灭了，张槐用菜刀把蛋糕切成小块。首先拿起一块，双手端给王书记说道:“王书记，我谢谢你的恩情，我永远爱你们。”王书记接过蛋糕，用食指沾一点蛋糕，涂在张槐的鼻尖上，王大妈看着张槐滑稽的模样，顿时笑出了声，张槐和王书记也笑了，笑得很甜。
四
等张槐吃完蛋糕，王书记又笑道:“张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救你的黑蛋叔已抢救过来了，没事，都是皮外伤，只是被炮声震昏过去了，现在身体好着呢。”张槐听完王书记的消息，高兴的手舞足蹈，大声笑道:“好了，终于抢救过来了，谢天谢地，我不是罪人了，我还想拜黑蛋叔为师父呢。”王书记看着张槐的天真和真诚的模样，觉得张槐更懂事了。王书记想叮嘱张槐几句话，便对张槐认真地说道:“张槐，李黑蛋叔成了英雄，已被市级记者约好采访，如果记者问你一些情况，你如实说就是。”张槐看着慈祥的王书记，机灵地回答道:“我知道该怎么说，王书记，你放心吧。”
果然，第二天是星期日，城里记者来了，惊动了整个村子，男女老少都跑到李黑蛋家看热闹。张槐跟着人群，挤进采访现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记者，特别漂亮，普通话很标准，手上托着一本记录本，并用钢笔在本子上记录着。首先问李黑蛋说:“为啥在石头山开办爆破采石场？”李黑蛋是个直性子，又经过部队三年训练，俨然一副血性男儿的本色，直言道:“村民们盖新房，还需要去外村买石头，出行很不方便，价格也贵，看到村民叫苦不迭，从那时起，我就有了想改变村民建房的难处。”记者见李黑蛋回答爽快，便直奔主题道:“那天，放炮出现意外，你明知有危险，为啥还奋不顾身去救人？”李黑蛋又坦然道:“我是个军人，是党员，又是采石场负责人，出现这种危险情况，我别无选择，应该冲在第一位。”女记者听完李黑蛋的肺腑之言，便称赞道:“李旺同志，你可知道，你是一名真正的英雄，没有辜负军人和党员的职责，是全村人学习的榜样。”
李黑蛋见女记者夸奖自己，便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女记者又问:“请问李旺同志，被救的小孩，你认识吗？是你们村的人吗？”李黑蛋认真回答道:“是本村人，上初中的学生，名叫张槐。”女记者又问到关键问题道:“当时，慢炮要爆炸了，小孩一点不知情，你还向炮点走去，是什么样的勇气，让你飞跃而起，把小孩安全掩护在身体下。”
李黑蛋仰起头，看看四周拥挤的村民，便慷慨激昂道:“应该是军人的一种天职，更是一名共产党员的信仰。”女记者又拿起钢笔，书写得端端正正，特别秀气，而且，记录很详细，很到位。
女记者记录完毕，合上笔记本，面对四周的村民，亲切地问道:“请问各位村民，我要采访一下被救的小孩张槐，他在现场吗？”这时，张槐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喊道:“在，在的，张槐在人群里呢。”这时候，村民都自觉让开一条道路，让张槐独自走向女记者。张槐大大方方来到记者面前，并张口喊了声:“阿姨好！”女记者见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活像电影《小兵张嘎》里的张嘎，显得机智灵活。女记者向张槐招招手说道:“张槐，你再靠近我一点，都是个男子汉了。”张槐听到女记者喊他，便又向前移动了两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还向外吐吐舌头。女记者伸出右手，摸摸张槐的脑袋，接着拿起笔记本，翻开一页纸，又开始了记录。
女记者首先问道:“张槐，黑蛋叔救了你的命，你觉得黑蛋叔是咋样一个人？”张槐伸手挠挠头皮，又吐吐舌头，微笑着说道:“嗯……黑蛋叔应该是一位真正的英雄，就像董存瑞一样，关键时候不怕死，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
女记者听完张槐的回答，点头微笑道:“既然黑蛋叔是你们的英雄，那你和同学们应该向黑蛋叔学习吗？”张槐立刻收起笑容，严肃道:“黑蛋叔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长大后，一定拜黑蛋叔为师父，继续为村民做好事。”女记者听完张槐的决心和承诺，觉得这小子将来也是条汉子，能顶天立地。不免点头称赞道:“好样的，张槐，阿姨十年后会再次采访你的，你可要记住承诺哦！”
张槐不但说出了心里话，而且，一直暗暗学习着黑蛋叔。每到周末，张槐做完作业，就翻箱倒柜，找了些干粮，向石头山跑去。在石头山上，喊来黑蛋叔和他的同事们，让他们休息一下，吃点干粮，自己跑到路边去值班了。任务主要提醒过往村民，让他们知道如何通行，这种日子，张槐一干就是五六年，不知不觉，张槐已成了一个大小伙了。由于成绩不理想，高考落榜了，张槐对自己上学没信心，便辍学了。
刚出来那阵子，天天去石头山，嚷嚷着让黑蛋叔收他为徒，他要实现自己当初的诺言。李黑蛋吃饭时，他也跟着吃饭，李黑蛋下班回家，他也跟着去黑蛋叔家，黑蛋叔去石头山工作，他更是胡搅蛮缠，最后，李黑蛋被他纠缠累了，也看到张槐拜师的决心。于是，有天下班，李黑蛋叫住张槐，说道:“张槐，你要真心诚意拜我为师也不难，明天，让王书记来跟我谈吧。”
五
晚上，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张槐才回到家，王大妈已把晚饭准备好。餐桌上，有张槐爱吃的红烧鸡。张槐一天下来，早已饥肠辘辘，端起饭碗，张口就吃。王书记正在喝点白酒，看张槐狼吞虎咽的模样，知道又去纠缠李黑蛋了。王书记心里明白，李黑蛋一直不同意收徒，在等我亲自出马呢。因为，在农村，年轻人的话都不算数，必须长辈亲自登门，才能达成所愿，而且，长辈出马，更有说服力。
王书记见张槐一声不吭，直顾着吃饭，便笑道:“张槐，怎么啦？今天好像不开心呀？”张槐斜视了王书记一眼，又大口大口吃饭。王书记继续问道:“怎么啦？红烧肉都不想吃吗？”张槐极不情愿吐出两字:“不吃。”王书记才大笑道:“就为拜师那点事吗？”张槐见王书记挺关心这事，才露出一丝笑容道:“王书记，你肯帮忙了？”王书记才嘿嘿骂道:“你这机灵鬼，明天，我亲自去找李黑蛋。”
第二天，王书记果真去了石头山，那天上午，张槐也没去找李黑蛋，而是在家静静等待王书记带回好消息。两小时后，王书记回到家，裤角都被草上的露水打湿了，正准备换件裤子。张槐从外屋一路喊道:“王书记，黑蛋叔咋说的？”王书记故意一脸严肃样，张槐又低下了头，觉得没希望了。王书记见张槐经不起考验，顿时大笑道:“成功了，黑蛋叔答应明天正式拜师。”
第二天，上午，天空万里无云，格外晴朗，太阳暖暖地照着大地，一束阳光正好射进李黑蛋家大院。李黑蛋正坐在太师椅上，面对着李黑蛋，张槐接过村民递给他的一杯茶，恭恭敬敬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然后，缓缓走向李黑蛋，显得格外隆重而正规，双手捧着茶杯，献给了李黑蛋。李黑蛋接过茶杯，打开杯盖，用嘴唇轻轻呡了三口。这时，王书记在旁边喊道:“该正式叫师父啦。”张槐见王书记提醒自己，便尊敬地喊道:“谢谢师父，师父辛苦了！”李黑蛋才眉开眼笑，点头答应了。从此，张槐有了师父，有了方向，更有了目标。
转眼，张槐都快三十岁了，依然没有姑娘看上他。张槐觉得是自己没有父母，还没有一座象样的房子。现在住的房子，还是王书记把祖房翻修了一遍，让给张槐做新房的。张槐已经感恩戴德了，再不能伸手向二老要钱了，王书记和王大妈都已退休，共同享受着安定的老年生活。
张槐知道，王书记已经把自己培养成人，还给了两间祖房，这些，都是王书记的恩德，是张槐无法回报的。现在，二老年事已高，应该自己反哺尽孝的时候了。王书记尽管没有孩子，但王书记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张槐已铭记在心，时刻都想尽孝。
石头山上，张槐跟李黑蛋学了一身本领，不但懂得如何爆破，还学会了做人的道理。工作忙得时候，张槐对李黑蛋说:“师父，你要是累了，休息一天，我来顶替你的工作。”其实，李黑蛋再累，能听到徒弟一声安慰和心疼，便知足了。轮到张槐休息的时候，张槐就骑上电动车，去集镇买些水果和补品，亲自送到王书记和王大妈家，和他们聊聊工作的烦恼和生活的乐趣。王书记和王大妈总能被张槐逗笑，张槐的幽默风趣是一直具有的，这跟他乐观的心态有关。只要有休息日，张槐还经常买些新鲜的食材，亲自做饭给二老品尝。王书记一口牙早就坏了，为这，张槐就把红烧肉烧得特别嫩，入口即化，还很鲜美。每次，王书记都夸张槐，厨艺大有长进，只要二老开心，张槐就想出花样陪伴二老。但每次，王书记就追问张槐道:“你年纪不小了，该找个女朋友了，我们还想抱孙子呢。”张槐听到王书记的关心，都乐观地笑道:“一切随缘吧，女朋友会有的，还没到时间呢。”张槐虽有乐观的心态，但王书记和王大妈已力不从心，期盼着张槐早日交上女朋友。
这天上午，石头山上又开始放炮了，张槐让同事严防死守，千万不能让路人经过石头山，必须等爆破结束后，才能通行。张槐带领几个同事，去路边巨石上凿洞，一小时后，洞孔凿好了，并埋好雷管和炸药，当张槐小心翼翼点燃导火线，便立马向山下跑去，并大声叫喊:“放炮了，放炮了”张槐边跑边喊，可就在这时候，山下一个姑娘，却不听村民劝阻，非要冒险回家，说家里的水龙头忘关了，估计家里水满金山了。远远的，张槐看见一位二十几岁的姑娘，正面向自己跑来，张槐便大声呼喊道:“快趴下，快趴下，要爆炸了，要爆炸了。”张槐冲向姑娘，一把抱住姑娘，飞速跑下山，几秒钟后，就听到轰隆隆的爆炸声，那些震飞的头石，从天而降，纷纷落在石头山上。
姑娘看到碎石落下的地方，惊恐不已道:“要不是大哥抱住我往回跑，估计我成肉饼了。”姑娘被张槐抱到安全的地方，才轻轻放下，并严厉地批评道:“你咋不听人劝呢？看看，有多危险。”张槐边说边喘着气，姑娘见张槐一脸严肃，被爆炸声也惊呆了，便不好意思低下了头。轻轻道歉说:“对不起，大哥，让你受惊了。”这时，姑娘道歉一幕，正好被李黑蛋看见了。李黑蛋说:“姑娘，幸亏张槐救了你，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呀！”姑娘点头答应道:“是的，谢谢大哥的救命之恩。”这时，李黑蛋见这是个机会，便对着张槐挤挤眼睛说道:“姑娘，今天，张槐救你是个缘分，你们不互相加个电话吗？”张槐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姑娘，相互加个电话号码吧。”姑娘感谢道:“好的，大哥，我叫高秀英，是高村的人。”张槐见姑娘已亮明身份，也大方地说道:“我叫张槐，光棍一人，在石头山上爆破采石，今后，有啥困难，就打我电话。”俩人加完电话，等炮声结束，各自回家了。
六
晚上，张槐吃过晚饭，正要打开电视看新闻联播。这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张槐拿起手机，摁下接听键，是秀英的声音，秀英在电话里哭诉道:“张槐，白天，我赶回家关自来水，还是迟到了，到家时，都水满金山了，地上的积水已经清干净了，可堆在家里的稻谷全湿了，我父母又搬不动，我独自看着这堆稻谷，束手无策。”
秀英说完又呜呜地哭着，张槐听完秀英的诉说，急忙安慰道:“秀英，你别急，我马上赶到你家，帮你把稻谷连夜晾到谷场上，不然，潮湿的稻谷就会发芽的。”张槐说完，急忙骑上电动车，向秀英家奔去。
半小时后，张槐匆忙赶到高村，等张槐停好电动车，跑到秀英家一看，秀英正坐在地上发愁呢。张槐安慰道:“秀英，别怕，我们开始吧。”说完，俩人把几千斤稻谷，用肩扛着运到谷场上，并把稻谷摊开，晾晒在谷场上。等把稻谷全部运完，已是深夜两点钟了。张槐和秀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好在天空满天的星星，明天又是个好天气，对晾晒稻谷大有益处。
晒完稻谷，俩人就坐在草垛旁，看着天上的星星，秀英问张槐道:“哥，你知道哪颗星星是你吗？”张槐仰头望天，夜空竟如此美丽，张槐却想到了妈妈，张槐说:“小时候，妈妈告诉我，当妈妈不在的时候，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妈妈的眼睛。我发现了那颗最亮的星星，妈妈在着我，并暗暗保护着我，我想妈妈了。”张槐说完，眼泪止不住地流出眼眶。秀英掏出手帕，轻轻把张槐的泪水擦干，并告诉张槐说:“哥，妈妈就在身边，你所做的成绩，妈妈都会看到的。”张槐哽咽了，沉默很长时间，抬起头，镇定地说道:“不说了，妈妈不让我掉眼泪，这时，俩人的肩膀慢慢靠在了一起，夜深了，星空更美了。”
一年后，张槐和秀英结婚了，并生下一个儿子，名叫张林，张林出生后，哭闹不止。白天哭，夜里也哭，只有喂奶的时候不哭。特别是夜里，白天俩人还得干活，夜里睡不好觉，就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俩人想出一个办法，夜里轮流带孩子，其中一人到隔壁房间睡觉，只有这样，生活才渐渐好转。可惜，天不随人愿，一年后，张林的哭声越来越小，直到有微弱的呼吸，最后，张林还是夭折了。张槐抱着张林的尸体，和秀英痛哭不止，接下来的半年时光，俩人才慢慢走出痛苦的境地。
当第二个孩子降临的时候，张槐和秀英已淡忘了失子之痛，把希望都寄托在第二个孩子身上，俩人全身心呵护着第二个孩子。孩子是个女孩，取名文静，期望文静将来是个有文化的女孩。文静自小聪明可爱，不到三岁，就能背诵唐诗了，张槐和秀英喜上眉梢，时常让文静在大人面前背诵唐诗，总能获得大人的称赞和鼓励。文静喜欢看电视，时常被戏剧频道吸引，还一句一句跟着哼唱，时间一长，文静竟学会很多戏曲，尤其是越剧，文静的唱腔和步态手势，几乎和专业戏剧演员相媲美。自从邻里乡亲知道文静会唱戏，每天都来张槐家看热闹。
直到有一天，文静正在唱着越剧，忽然，鼻腔里流出很多鼻血。张槐急忙端来冷水，用湿毛巾贴在文静额头上。张槐只好向邻里乡亲们道歉说:“对不起大家，文静估计是感冒了，今天不唱了，改天来听吧。”大伙听完张槐的解释，便依依不舍离开了张槐家。
几天后，邻里乡亲又来张槐家听戏了，他们都说是文静的粉丝，就爱听文静唱的越剧。文静也爱热闹，看见人越多，心里越兴奋，于是，张口就唱。谁知道，刚唱了几句，文静竟仰面昏倒了，众人都惊呆了，急忙抱起文静，有呼叫名字的，有掐人中的，还有人在做着心肺复苏。这时候，张槐见文静依然没醒来，便一把抱起文静，向大家喊道:“快，快叫辆小车，得赶紧送医院。”几分钟后，小轿车来了，张槐急忙抱着文静坐进轿车，一溜烟，向大医院驶去。
住进大医院后，通过医生一系列的检查，最后，主治医生不忍心告诉张槐道:“你要挺住啊，你女儿患了急性白血病，要立即进行骨髓移植，可是，我们在中华骨髓血库里，没有找到合适配型，我们只能把希望放在父母身上，你和你妻子赶紧做配型，看看能否适合。”然而，几天后，主治医生很失望地告诉张槐说:“张槐，很遗憾，你俩的骨髓配型也没成功。对文静来说，你们尽量满足她一切吧，估计很快，文静将离开这个世界。”这时候，张槐和秀英眼泪扑簌簌流着。两个星期后，文静还是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文静在离世前，还听了一段喜欢的越剧。张槐和秀英陷入深深的痛苦中，他们怎么也不相信，眼睁睁看着文静离开了他们，走得那么匆忙。尽管这次失去女儿，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但张槐和秀英没死心，他们打算还要个孩子，他们觉得，有了孩子，人生才算完美，活在世上，才有憧憬和希望。
一月后，秀英又怀孕了，张槐除了去石头山放炮，剩下的时间，都陪在秀英身旁，他要亲自目睹第三个孩子的降生。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了，再过几天，就过年了。张槐想去石头山，找黑蛋叔请个假，他要去集镇买些年货。于是，找到黑蛋叔，请了两天假，他要好好陪陪秀英，在集镇上，张槐买了一箱白酒，一袋糖果，还买了些腊肉和水果。张槐觉得，秀英还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过年要穿得喜庆一点，张槐便去了服装店，选了件上等的羽绒服，还是高领的，这种款式，既暖和又美观，只是价格有点贵，但张槐没有任何犹豫，也没还价，直接付款拿货，他觉得，为秀英花钱买衣服，再贵也值得。
七
秀英怀孕五个月了，挺个大肚子，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家门口走动走动。在冬天，地上有水的地方，都结了一层冰，秀英闲着没事，想去田里看看小麦的长势。田里的小麦绿油油的，一片葱茏。秀英很满意，正要转身回家，谁知脚底一滑，摔了个仰面朝天。秀英感到下身一阵巨痛，鲜血也从裤管里流出来。秀英一看，吓坏了，咬牙大声喊着路上的村民，这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停下了，车上的司机立刻跳下车，急忙问秀英道:“大姐，你这是咋了？”秀英忍痛回答道:“我摔了一跤，可能流产了，请你把我送医院吧。”司机二话没说，抱起秀英，放进轿车，并发动轿车，向大医院驶去。
在医院里，司机帮秀英挂了号，交了钱，并打通了张槐的手机。在电话里，司机说道:“大哥，你的妻子流产了，赶快来医院吧。”张槐听完电话，立马启动电动车，向医院奔去。
当张槐赶到医院，秀英已转到普通病房，秀英看着满头大汗的张槐，泪水止不住流出来，悲痛地告诉张槐道:“张槐，我们又失去了孩子，医生说还是个男孩。”张槐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不早点回家。”说完，张槐和秀英抱头痛哭。同房的病友劝慰道:“你俩可不能倒下，只要身体好，再要一个孩子也不难呀！”张槐哭成了一个泪人，转身告诉病友说:“大姐，你不知道呀，我们失去三个孩子了，老天太残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我们彻底失去了信心。”男病友走近张槐，拍拍张槐的肩膀安慰道:“兄弟，相信自己，只要你们不放弃，老天都会被你感动的。”张槐听完病友的劝说，心里暂时想通了，觉得病友说得对，只要有一口气，都不能选择放弃，老天终究会眷顾我们一次。
这一天，张槐在家休息，张槐觉得有段时间没去看望王书记二老了。于是，和秀英商量说:“秀英，我们今天去王书记家，陪他们聊聊天吃顿饭吧。”秀英回答道:“我也有这想法，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呀！”说完，俩人骑着电动车，去集镇上买了些水果，就去了王书记家。
王书记见张槐和秀英来看望他们，心里一阵喜悦，高兴地说道:“张槐，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们来看望我们，这是我们最大的满足，千万别买东西呀，浪费钱，下次再买，我可不高兴啊。”王书记还可爱地翻了个白眼，那边，王大妈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她要为张槐夫妻俩烧点好吃的。在王大妈心里，张槐就是自己的儿子，今天，儿子儿媳上门，怎能不盛情款待呢。秀英二话没说，卷起袖子就去厨房帮忙了。
饭桌上，王书记让张槐陪他喝两杯，于是，爷俩便喝起了小酒。王书记问道:“张槐呀，现石头山开采的咋样了？听新闻里说，石头山要搞承包制了，看谁的竞标数额高，谁就能承包下来，有这回事吗？”张槐点头说道:“是的，有这回事，估计没人能和我们竞争。”王书记疑惑道:“为啥？”张槐坦然道:“王书记，这石头山，除了有几块石头，栽树根本不能存活，养猪养鸡更不行，光秃秃的山，一点绿叶子都没有。”王书记听完张槐的陈述，觉得也对呀，这石头山缺少人为竞争，那承包价格也不会高了，王书记为张槐高兴着，举杯说道:“来，张槐，祝你们早日步入小康，干一杯。”说完，王书记咕咚一声，把酒杯喝了个底朝天，张槐也不示弱，也跟着咕咚一声，把洒一饮而尽。接着，你来我往，俩人把一斤白酒喝干了。这时，王书记已有些醉意，便想起张槐夭折的孩子，深深叹了口冷气道:“张槐，你们还年轻，赶紧再要个孩子呀，我和王大妈还能动，生下来，我和王大妈帮忙带孩子。”张槐见王书记提起这件伤心事，眼泪又止不住流了出来。张槐伤心地用袖子擦擦眼泪，便直言道:“王书记呀，我们都是中年人了，还不知能否生育了，老天不开眼，想不给我留后呀。”张槐说完，已泣不成声。秀英见张槐哭得很伤心，就站起身，递给张槐一条毛巾，秀英刚递完毛巾，忽然感到胃部恶心，要想呕吐。便急忙跑到垃圾桶边，对着垃圾桶一阵呕吐。这一切，王大妈都看在眼里，心里着急道:“秀英呀，你咋了？不会受凉吧？”秀英却回答道:“我身体很好呀，没受凉呀。”王大妈继续说道:“中午也没吃啥呀？怎么吐得这么厉害？”王大妈再仔细一想，便露出一丝笑容道:“嗨，秀英八成又有孩子了，恭喜恭喜！”张槐觉得也有可能，好端端的，怎么会呕吐呢？肯定是怀孕的征兆。张槐暗自高兴起来，此刻，一家人有说有笑，都为秀英怀孕而兴奋不已。
几月后，秀英顺产了，是个胖小子，取名二胖。张槐叮嘱秀英说:“秀英呀，你啥也别干，目前的任务是做好月子，把二胖喂得白白胖胖就行，我专门侍候你俩，二胖是老天赐给我们的礼物，再不能让二胖跑了。”天麻麻亮的时候，张槐就起床了，首先把稀饭煮好，把热水烧好，并把米饭端给秀英说:“秀英，你多吃点，营养充足了，二胖才能健康。”张槐看着秀英吃完早饭，然后刷锅洗碗，等家务事忙完了，张槐便骑上电动车，去了石头山。
八
李黑蛋现已退休，石头山经过公开竞标，最后，依然被张槐竞标成功。现在石头山的采石场，改名为石头山采石公司，法人代表就是张槐，张槐依旧带领村民爆破采石，并引进了几台重型机械，靠着几台机械设备，把石头粉碎成石子，专门供给混凝土公司。由于张槐领导有方，村民又齐心协力，采石公司被搞得风声水起。
几年后，二胖都上小学了，二胖在张槐和秀英的精心呵护下，长得白白净净，身体强壮。而且，二胖特聪明，尤其是数学，每次都考满分，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每次，二胖获得的奖状，张槐都会小心翼翼贴上墙，如今，一面墙上，几乎全是二胖的奖状。张槐和同事聊天，每次聊到孩子，张槐都兴致勃勃，并引以为荣。
通过多年的努打拼，张槐不但盖起了别墅，还买了部奔驰轿车。为了让二胖更好地学习，张槐每天都接送二胖去学校。为了让二胖的成绩保持第一，还花高价聘请了家庭教师，二胖也争气，从不玩手机和电脑，一门心事花在学习上，这种良好的势头，一直让二胖的成绩遥遥领先。
当二胖到中考时，王书记却病重了，王大妈也患了阿尔兹海默症，为了照顾好二老，张槐亲自陪王书记在医院看病。病友都劝张槐请个护工，却被张槐拒绝了。张槐说:“王书记从小把我当亲生儿子扶养，如今，他已病重，我要像呵护婴儿一样照顾他，让他感觉到亲人时刻在陪伴他。”而秀英分担照顾患阿尔兹海默症的王大妈，王大妈的吃喝拉撒都由秀英负责，当空闲时，秀英就和王大妈聊天，尽管王大妈啥也记不得了，但秀英依然和她聊天。聊王大妈年轻时候的模样，聊王大妈当年和男同志比插秧的趣事，还聊王大妈喜欢做的事。秀英想让王大妈通过回忆，来唤醒她大脑的记忆功能。而王大妈每次傻傻的笑，仿佛听懂了秀英的诉说。
半年后，王书记去逝了。临终的时候，王书记紧紧握着张槐的手说:“张槐，你就是我的亲儿子，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已很满足了。”说完，王书记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出葬那天，张槐把二胖也带到墓前，告诉二胖说:“二胖呀，这就是你的亲爷爷，活着的时候，我爷俩无话不谈，如今，你爷爷走了，我要经常来他墓前，给他烧些纸钱，陪他聊聊天，喝杯酒，这样，你爷爷就不会寂寞孤独了。”二胖听懂了张槐的用意，便问道:“爸爸，那我应该给爷爷磕几个头吧。”张槐见二胖很聪明，便点头说道:“二胖，给爷爷磕三个头，让爷爷保佑你读到博士。”二胖听完张槐的叮嘱，便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嘴里默念着:“爷爷，你安息吧，我和爸爸经常会来看你的，你得保佑我读到博士哦！”
二胖不但让爷爷保佑他成绩第一，自己也很用功，终于中考成绩出来后，他竟被录取了县里最好的高中，顺利进入高中后，二胖依然勤奋刻苦，孜孜不倦。为了让二胖有更多的时间投入学习中，张槐花高价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带上秀英住在县城，专以侍候二胖的生活，生活上衣食无忧，二胖有更多的精力花在了学习上。总成绩排名一直第一，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高考成绩也出来了，二胖以优异的高分考取了令人羡慕的北京大学，专攻医学专业。医学在张槐心里，是崇高的，神圣的，也是张槐儿时的一个梦想。如今，是二胖替他实现了梦想，张槐不免喜不自禁。
自从进入北京大学学习，张槐为了二胖能更好地学有所成，特地将县城的房子卖了，花高价在北京买了一套住房。因为张槐清楚，二胖读书，从小学到大学，从没离开过父母的精心照顾，所以，张槐和秀英也跟到北京，专门侍候二胖的日常生活。二胖也没辜负张槐的期望，顺利地完成了四年本科学业，并考取了研究生的资格。尽管张槐和秀英不适应大城市里的生活，但为了二胖的学业，他们依然默默付出。
这时候，二胖的研究生也将毕业了，张槐以为二胖会就业工作了，谁曾想，二胖告诉张槐说:“爸爸，我已报告了博士学位，地点是美国的一所大学攻读医学博士，在我离开你们，在美国读博士的时候，你们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哦！”此时，张槐和秀英已白发苍苍，忍不住掉下两行泪水，依依不舍地说道:“二胖呀，在美国要注意身体呀，我们不在你身边，你要学会独立啊！”二胖听着二老絮絮叨叨，含着眼泪和张槐道了别，踏上了美国留学之路。
此时，张槐和秀英在北京再也呆不住了，收拾好行李，向老家农村去了。刚到老家，就听到村民议论，说李黑蛋死了，全村村民都陆续去看李黑蛋最后一眼。张槐也不例外，也跟着全体村民去了李黑蛋家，李黑蛋的灵堂就放在大院里。黑漆漆的棺材就摆放在院中间，前方是张八仙桌，桌上摆放着灵位，灵位前是李黑蛋的一张半身照，脸上还露出一丝笑容，显得和蔼可亲。张槐来到灵堂前，向李黑蛋的遗像磕了三个头，并默念道:“黑蛋叔，你一路走好，你的救命之恩，我只能来世相报了。”这时候，有村民认识是张槐和秀英，便大声喊道:“张槐，你们回来了，想家乡了吧？”张槐泪眼婆娑道:“是的，我们日思夜想，想王书记，想黑蛋叔，想石头山。对了，石头山现在给谁承包了？”村民都七嘴八舌道:“早几年前，国家已明令禁止，不允许乱开发，不准破坏青山绿水，现在石头山已改造成风景旅游区了，你们去参观参观吧。”从此，张槐和秀英把老房修葺一新，就住在了农村。
没事的时候，张槐举着拐杖去石头山看看，那些被放炮遗留下的土坑，早已填平，盖上了一座座别墅。现在，石头山上，风景优美，游客络绎不绝。
不知什么时候，张槐走不动了，血压高毛病又犯了，走一步都喘不停，于是，张槐告诉秀英说:“秀英呀，我老了，不中用了，你让二胖回来看看我吧。”秀英生怕张槐听不见，把嘴巴靠近张槐耳朵大声说:“张槐，你的记性不行了，我才打过电话给二胖了，二胖没时间接听呀！”张槐听完，无力地摇摇头。
又几个月后，张槐真的老的不能动了，平躺在床上，两眼半睁着，用微弱的声音喊道:“秀英，该让二胖回来看看我了，总不会，让他最后一眼都看不到吧。”秀英泣不成声，抱着张槐的头，在耳边轻轻说道:“张槐，我刚打过二胖电话了，说正在通话中。”
一个月后，张槐的身体僵硬了，但嘴巴能微微颤动，秀英用耳朵贴近张槐的嘴巴，听到张槐说:“秀英，打电话，让二胖回来看看我吧，我想儿子了。”秀英对着张槐耳朵轻轻告诉他说:“老头子，儿子上飞机了，会回来看你的。”
可张槐再也等不到了，临终的时候，张槐还用手指着手机，示意让秀英打电话给二胖，此刻，秀英已无能为力，看着张槐奄奄一息，秀英颤颤巍巍，拨打了二胖的电话，电话里提示，正在通话中，秀英的声音早已哽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