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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克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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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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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舛的童年

蔡克芹

母亲出生在梅田一个地主家庭。外公姓刘,外婆也姓蔡,跟我同湾同辈克字辈。外公一家原来在汉口做生意,主要经营火纸等乡土产品。外公还有一手治病的绝活:"挑痘(旧时治疗麻疹的俗称)"。

一九三八年,日本进攻汉口前,当时国民政府为疏散城市人口,动员有老家的人员都回老家。这样我外公举家从汉口搬回老家一一梅田。

我不知道当时梅田的地主是什么样子。我对外公家境的理解就是外公留下来的一幢房屋。

       这幢房屋占地面积三百平米左右,正方形,二重二层连五。整幢房屋青砖到顶,飞檐走角,高大气派。在周围一片低矮土房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雄伟和壮观。

房前石狮立门,石板铺路,小溪流水,垂柳依依。

大门立柱大理条石精心打磨,光亮平滑,龙凤呈祥。一扇深重的大木门,门上有一对光滑的铜环。

走进屋里,一进二重高大明亮的堂屋,八间房分布于左右两侧。中间一个大理石铺成的大天井,这个大天井有很多用途,诸如房屋采光、雨天出水、淘米洗衣、酷暑纳凉等等。

房屋内面装饰我印象模糊,可能是多年没人居住,可能是解放后人为破坏,显得破败,但从地面糯米打浆,木质楼台,雕龙画凤,也能看出当年豪华的影子。

透过这幢房屋,我能想象出外公那时家境的殷实和丰厚。

我小学三年级就是在这幢房屋读的,当时,五个年级一、二百个学生都挤在这里。我的教室在二楼,是母亲小时候的绣楼。下课后,我们都喜欢踩楼板,喜欢那种摇晃吱响的感觉,为此我们也多次挨过老师的制止和批评。

我在外公家里读书,没有半点自豪的感觉,更不敢在人前显摆,生怕戴上一顶地主崽的帽子。

后来学校搬迁,也宣告了这幢房屋的历史终点。我不知道拆迁当日,母亲来过没有。但在拆迁后,母亲带我来到这里,站在旧址,屹立良久。母亲既是自言自语,又是对我说:"你外公最后的念想,没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母亲既是对外公,又是对我说:"好在,它的出处不错,它成了梅田小学的根基。"

母亲每每谈起外公,都是一副敬佩的神情。从聪明能干的母亲身上,可以看出外公绝对也是聪明过人。

我外公是家中老大,有一个弟弟,很长寿,活到七十多岁。我二外公身高马大,一表人才,喜欢穿长衫,为人非常和善。我在外公家读三年级时,经常进出住在偏房的二外公家,二外公总是爱怜地摸着我的头,要我好好读书。

 我两个外公都没有亲生儿子,财运虽亨通,人丁却不旺。我过继舅舅生了五子二女,人丁非常的兴旺。前几年,舅母过世,摆席上百桌,孝子孝孙近百人,何等热闹,何等荣光。外公地下有知,此等了却未尽夙愿,定会含笑九泉。

 一九三六年三月二十四日,母亲出生。母亲头上有一个哥哥,幼年早逝,死于过痘。我外公有一手挑痘的绝活,不知救过多少孩子的性命,面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却无力回天。

母亲脚下有一个妹妹,很小时就送人了。不是无力抚养,而是相信迷信,希望遂此带来儿子,传宗接代。

天不遂人愿,母亲就成为了这个富裕家庭的独生女儿。

不知是外公的开明,还是母亲的任性,母亲没有缠脚。

母亲读过私塾,读到了金馆(我现在也不知道金馆到底相当于现在什么年级,也无从查证)。

那个年代,富家的女孩,对女工非常讲究。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跟着外婆学习针线,裁衣绣花。母亲的嫁衣以及后来我们一大家子的衣服鞋帽均是母亲亲手缝制,我的记忆中母亲还为好多人家做过绣娘。

母亲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她度过了一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童年。也是母亲一生中最为幸福的一段时光。

历史的年轮来到了一九四八年,国民党节节败退,梅田也解放在即。外公突发恶疾,一病不起,终年四十九岁。

是年,母亲十二岁。从此,孤女寡母,厄运降临。

母亲跟我多次说起:"你外公命好。否则,第二年解放后,不知会遭多少罪,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

虽然外公没有劣绩、血债,没有强取豪夺,没有妻妾成群(一辈子就只有外婆一人,当时为了生个儿子,外婆多次劝他纳妾,也是不肯),没有长工丫环,只是收些田租,请些短工,只是自己勤劳,比别人过着好点而己。但是在那个年代,有钱便是罪恶,两个阶级的斗争,谁个也说不清楚。

如果日本不侵略中国,外公不从汉口搬回老家,外公顶多就是大城市的一个小商小贩。

如果外公是个败家子,在外地做生意,赚了钱,吃光用光,不回老家造房置地,母亲就不会出生地主。

命运没有如果。

从此,母亲的生活从天上一下子摔到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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